床上的人兒,瞪直了眼,顯然被這個大膽的推測給驚到了,低低喃呢了一聲︰
「怎麼可能?」
面前的紫衣侍衛呢,未露半分異樣情緒,微笑依舊,下一刻,氣流動,他以可怕的速度逼近,那一式大擒拿,幻化成千萬重影子,繚亂著雲沁的視線,似乎,無論她從哪個地方躲閃,都將落到他的手上。羋曉
與此同時,身後,又有另一道勁風襲來,前後夾襲,黑朦朦中,十招,她落敗。
下一刻,紫衣侍衛那只蒼勁的大手,就牢牢捏住了她脖子櫞。
這個人的勁道,非常大,但他沒有使上力,只是穩穩的扣著,那溫熱的手心貼在她的肌膚上,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體內的脈動——似乎很溫柔,事實上,他能輕易捏碎了她的脖子。
耳邊,一陣衣袂獵獵之聲飄過,她看到那青衣侍衛矯若驚鴻,一縱到床邊,雙指一驅,點南宮志的穴,而後,白光一亮,但听得一記悶哼之聲,長劍抽出時,帶起一道血光,借著那燭光,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劍身上已沾滿血水——
南宮志,東越國一個顯貴家族的公子爺,就這樣稀里糊涂丟了性命蕷。
雲沁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脖子上那手掌卻很曖昧的撫了一下,還笑侃侃的安慰了一句︰
「別怕別怕,你的小命,暫時是安全的!我龍雋之從來不對女人動手。當然,也有破例的時候,你要是想做那個例外,我也倒可以成全!「
他,果然是龍雋之。
她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又多瞅了一眼,渾身上下上所流露出來的王者霸氣,的確有一種一方少主所特有的氣勢。
他們說,龍雋之,神龍見首不見尾,神秘不可測。
他們說,龍雋之,才智謀略世所少見,天下無人可敵。
他們說,龍雋之,一身武功詭異多變,罕無敵手。
這是傳說,沒有外人真正見過龍雋之。
但現在,她相信,眼前之人,就是。
她的功夫,俊,少有對手,在這九洲大陸上,可能很難再找出一個女人,功夫在她之上。
六年前,她能和秦逍對打兩百招,而不落敗;六年後,她的功夫一日千里,進步不少,雖沒有再有機會和秦逍對過招,但,她自信,五百招之內,秦逍啃她不動,畢竟,這六年,他一直忙著政治斗爭,而她閑暇之余,就是帶著女兒和子淵,練功度日。
龍雋之的功夫,可能比秦逍更勝一籌,如果,真是打斗起來,一兩百招一定可以對付得了。
可她卻在十招被擒,糾其原因,無非是因為屋子里的迷香,多多少少封住了她的功力,令內力受阻,不能順暢發揮,從而失手,成了別人手中的魚肉。
雲沁定定的看著這個笑吟吟的男子,很漂亮的眼楮,一個眼神,就能令手下去了結了一條鮮活的生命,殺人,毫不手軟,這才是真正的王者,殺伐之間,干脆,果斷——南宮家的人吶……這還是「金」三爺最最看重的兒子,就這麼被犧牲了。
這一死,仇,越發的深。
而她可以肯定,這個罪名,一定會被龍雋之推到司馬家身上,令這三家,生亂,最後,得利的自然是龍大公子。
此刻,雖陷于危機,但她依舊淡定,冷靜的一笑,道︰
「我一向不喜歡做例外。龍大公子饒命,我只是一個奴婢罷了,听說龍州最講∼法治,能為最普通的老百姓維護最根本的利益或是生命安全,雖然我不是龍州百姓,但是我是無辜人。」
龍雋之微微笑,看上去好溫良,點頭道︰
「是呀,我們從不爛殺無辜的。可是你撞破了我們的秘密,你說,我該怎麼收拾了你?」
「我不會出賣你們的。我什麼也沒看見……」
龍雋之笑,手上勁兒重了一點,捏斷了她的話︰
「你倒是很乖,可我總還是不放心的。嗯,不如這樣,你跟我離開雲家堡,以後跟著我,給我擦擦書桌,洗洗衣裳什麼的,我身邊缺個侍女打理生活起居。我喜歡腦子聰明的人為我辦事……」
龍雋之的思想果然不是一般可以去猜想的,居然想收她做侍女。
她不覺一笑,順勢往下應承道︰
「只要您看得起來,小女子樂意以龍大公子為主,從此跟隨左右!」
「嗯,挺機靈,挺識時務!」
他又一笑,脖子間的手移開去。
她才松了一口氣,那手改道點中她的穴道,制住了她的武功。
「為了表示你的誠意,來吧,帶我們去績業樓。對了,麻煩你別耍小聰明。聰明勁兒是用來對付敵人的,記住,以後,我是你的主子。要是胳膊肘往里拐的話,我變起臉來也是相當快的。雖然你是無辜人!為了更大的利益著想,有些無辜人也誓必得犧牲一下!我希望你不會成為被我牲犧掉的那個!」
一徑還是含笑的低低說話,他湊的很近,那溫溫的氣息拂過臉孔,帶著一股特有的檀香的氣息。
雲沁眨眨眼,發現那氣息有點怪,自己會中招,全是這香,搞的鬼︰
「在龍大公子面前,搬弄小聰明,那無疑是班門弄斧。但帶你們績業樓,不好意思,公子可能得失望了,今天是我來雲家堡的第二天,對雲家堡並不熟悉。可能幫不了你們什麼忙……」
「哦!」
龍雋挑了挑眉,上下審視了一番,笑容越發深︰
「你該不會是雲家那位七小姐吧!听說那位雲七小姐昨兒個才回雲家堡。除此之外,雲家堡內可沒很特別的人進出……」
雲沁立即閉了嘴,有點心驚肉跳。
從這句話可以看得出兩件事。
第一,龍雋之對于雲家堡上下一舉一動皆了如直掌,這說明,雲家堡內部肯定有龍雋之布下的棋子。
第二,龍雋之的推理能力實在強悍,看來,她真不能隨隨便便在他面前說話。
「哈,看樣子,你果然是。有趣有趣,呵,怪不得秦逍多年未婚未納,他的未婚妻,果然不同凡響!」
龍雋之低低一笑,詭異之極。
雲沁則有點郁悶。
也不知他懷了怎樣的想法,先點了她的啞穴,而後,一把拎她的後襟,低聲叫上青衣侍衛,輕盈一縱,就從二樓上唰的跳了下去。
他的速度很快,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這龍雋之不好像隨手抓著一件小物件般,將她穩穩提著,著了地,往北而去,再往東去。
唉,倒霉起來真倒霉,這龍雋之的作風又極為的古怪,天不怕地不怕,之前,她答應三哥不惹禍的,如今看來,這禍可鬧大了。
屋外,很黑,夜空起雲,雲蓋星月,天地變成黑壓壓一片,真所謂,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時,這種日子,是最最適宜做案的,雲雋之辦事,還真能挑時候。
東邊,理事園處,戒備一向森嚴,可他們這行人,就是有本事,能錯開和堡衛的巡夜的時辰,沒有驚動一兵一卒,在防衛森嚴的雲家堡內,來去自如,似入無人之境。
他們來到績業樓邊上的一間偏樓,雲沁被帶進了里間,龍雋之讓她坐在一張椅子上,太黑,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下一刻,他轉身出去,外間,有輕微的開門聲響起,龍雋之低低吩咐了一聲︰
「行動!」
便另有一陣微乎其乎的腳步聲往而去,龍雋之親身加入了這樣一次行動。
身為一方少主,親自動手,他所要做的事情,影響必定是廣泛的——那幾座礦石山,將成為一個導火索,引發一場不可思議的家族之戰——雲家堡,南宮世家,司馬世家,皆會被卷在其中。
以雲沁估計,龍雋之在劫持南宮志之初,就沒打算讓他活著離開,南宮志必須死在雲家堡,只有死了,才能引出紛爭,而查找凶手最後可能得出的結果是,司馬家的人干的,將萬劍莊地圖失竊案歸結到司馬家頭上,如此,龍雋之的嫌疑,就能被洗唰的干干淨淨。
雖然她一時無法猜想到,日後他得如何靠那地圖去尋找到那一直存在,卻無人知道具本位置所在的萬劍莊,但她相信,龍雋之既然這麼做了,必然是早早有了萬全之策。
有可能,他最終想要結果是︰找到那一批鑄劍奴,以解救他們的方式,將他們引入龍州,給他們自由的同時,得他們相助,去打造屬于龍州所特有的特種兵器。
第一家族會接納蕭縉的十萬人馬為他們所用,便說明龍氏有問鼎天下的野心,當他在本國土地上發現了那幾座礦鐵山,他自會想到要打兵器,以護充國防實力。
或者是因為他國內的冶煉師不足,或是不夠專業,他便有了向擅作冶造兵器的其他人合作的打算,
是的,他需要冶煉那種特種礦鐵石的冶煉師,以及那冶煉技術。
但,他想打造兵器,就不得不付給商人一定的利益。
商人是唯利是圖的,有利得,便有交易。而各國冶煉集團能替各國打造兵器,以賺金銀,這個行業的存在,本身就帶有一定的不保密性︰如此情況下制造的兵器,不僅要付出大量的報酬,而且還有可能泄露某些軍事機密。
一個有野心的霸主,喜歡將一切掌控在手上。
龍雋之便是這樣一個人,他不喜歡將利益與商人他享。
所以,才有了這一番精心設計的圈套,所以才有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改變和談地點的真正目所在。
如果,這一切,便如她所猜想的,這個龍雋之,絕對比秦逍更為的難纏。
如今,他劫持了她,可能會拿她去和秦逍做交易!
正思量著,外頭那門,輕輕的被人推動起來,有人翼手翼腳了起來,辨那聲間,一共有兩人,且應該全為男子,他們沒有進來,只在外間竊竊私語起來——
「七小姐回來了!」
有男人低低陳述。
「知道!」
有男人恨恨應兩字。
「想報仇嗎?」
「我恨不能將其大卸八塊,可他身邊,可恨我進了不內院,更恨有八大侍衛守著她……」
「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爽一下!」
「真的假的?你逗我的?」
「要是逗你,我這麼黑燈瞎火的跑這時做什麼?
「說說看!」
「明天晚上,你帶上幾個兄弟,一起去爽,你可以這麼做……但是,你得先找到一只替罪羔羊……那個名叫小劉的,以前不是和雲沁走的挺近的。把他也帶上,下了藥……放心,那賤人如今聲名狼藉了……九小姐的意思就是要把這事鬧大,讓秦逍鄙棄她,激堡主把人趕出去。只要,她被趕出去,你再暗中把人抓起來,以後,就任由你捏扁搓圓,好好解恨作賤她一陣子,再賣進春香樓,做最最卑賤的雞。大夫人也樂見其成……」
雲沁听著,差點眼冒火光,最後,忍了,咽下了那口氣,用力沖穴道,要是被他們撞見自己在這里,只怕馬上就遭了毒手——
她是听出來了,那個恨她入骨的男人,是六年前她被關在黑室內,那個意圖趁她身體虛弱,想輕薄她,徹底作賤她的牢房侍衛長——那時,她雖然病著,卻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那人最終的下場是被她戳瞎了左眼,挑斷一根腳筋;如今,又想來作亂。
還好,那散功的迷∼藥在漸漸失去效果,內力已經漸漸恢復過來,她凝神一沖,穴道解了。
等回過神來,外頭的人,已經走掉。
她吁了一口氣,還好,他們沒走進來。
正想往外去,才走到外屋,門突然開了,她一凜,往窗邊退。
這回進來的是龍雋之,他在看到她已能行動自如以後,嘴角的笑意一收,一掌撲來,雲沁不接,而退,在乍起的掌風底下一彎腰,他抓了一個空,指尖在她脖頸間滑過,似有什麼被狠狠拽下,但听得叮的一聲作響,有什麼落地。
她沒細想那是什麼東西,來了一個滾地翻,自那半開的窗子躥了出去,窗外,守著一人,正是那青衣侍衛,听得破窗聲,長劍出鞘,白光動,直線刺來,雲沁側翻,借力在廊柱上一點,人,飛了出去,幾個輕點,就消失的夜色里。
「別追了!點把火,撤。這個丫頭,絕對不會去告密……」
龍雋之自屋內走出來人,低聲叫住要追過去的丘明。
「公子為何這麼肯定?」
黑沉沉的夜幕里,龍雋之輕輕的摩挲著剛剛自地上撿起的指環,緊緊的捏篡在手心,唇角勾起一抹笑弧,卻什麼也沒有說。
丘明沒有再問,馬上放信號。
沒一會兒,整座雄壯的績業樓,被大火所吞沒,後知後覺的堡衛終于發現了異樣,一個個疾呼走水,喊救火,整個雲家堡亂起來!
***
雲沁回到燕樓,月兌下那一身婢女衣裳回房時,囡囡已經睡下,燕娘陪在邊上,听得聲音,睜眼問︰
「去哪了?」
「哦,隨意走走!」
她模著胸口,才發現頸子的掛著「婚戒」的鏈子不見了,必是剛剛被那龍雋之那一抓抓掉在地上——那是蕭縉留給她的唯一一件東西,是定情信物,怎麼能丟了去。
她心里急。
「怎麼了?」
燕娘又問,看到雲沁的臉色有點難看,手,緊緊的揪著胸口。
「娘,您先睡,我掉東西了,去找找!」
雲沁頭也不回,再次出門。
走到回廊,卻看到東南方向火光沖天,一陣陣隱約的喧嘩聲被夜風吹拂過來,起火了,而且很大,自然是龍雋之干的,這個人辦事,真是不走尋常路。
她站了一會兒,往正門而去,門口有人說話。
「怎麼回事?」
來的是三哥的心月復華子,看到她出來,松了一口氣,迎過來,行禮,道︰「七小姐,三爺讓我過來看看,再遞個話,前院出了事,您沒事別亂走……」
「前頭怎麼了?」
她故作不知。
「死人了。績業樓失火。正在查刺客。」
「哦!」
雲沁抬頭看著那火光沖天的地方,抿了抿嘴︰
「回去吧!好生守著三爺!」
華子領命而去。
雲沁沒有再出去。
龍雋之變成南宮志,慘死雲家堡,藏了雲氏總賬的績業樓起大火,父親得睡不著覺了,三哥也必定好一陣子忙……她折回房去,此刻去績業樓也不可能再尋回戒指,還是回去睡覺。
才不會多管閑事去告密,雲家堡即便鬧翻了天,也與她無關——她只會看好戲。
雲沁眯起了眼,淡淡笑︰明天,這場戲,得怎麼收場?
她有點期待。
***
第二天,日頭照樣從東方升起來,唯一不同的是,雲家堡的氣氛有些凝重。
听說,大清早,龍大公子帶著人從大華寺趕了過來。
同來的還有南宮家的「金」三爺南宮杰。
到這一刻,雲家堡的人才知道,昨兒個來赴宴的是個冒牌貨。
這個冒牌貨就在昨兒個晚上死在棲虎閣上,扯開一張人皮面具一驗身份,死的不是別人,正是南宮氏「金三斗」的二公子南宮志——
這事一核實,頓時炸開了鍋,一個個乍呼不可思議。
關于這些傳聞,雲沁听得煞有興趣,心里直嘆︰這個龍雋之還真能唱戲——賊喊抓賊!
兩字︰了得!
嘖,他怎麼就不怕她躥出去揭他底呢?
不過,說真的,即便她站出去指證龍雋之是幕後真凶,也沒有人信——她是那麼的微不足道,哪有那個份量往龍大公子臉上抹黑。
唉,龍雋之,果然非池中之物,夠膽魄,敢賭常人不敢賭,敢為常人不敢為。如此人才,他朝,必成大器,成為人上之王,受萬民敬仰。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