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燦的高燒退了下去。睍蓴璩曉天亮的時候。後來又睡了一覺,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早膳是雲沁喂給他吃的,這孩子怔怔的看著她,眼楮紅紅的,心情很激動,吃的倒是快。
「想娘親了是不是?」
雲早看出了他的小心思,輕輕的問。
「嗯!轢」
雲燦點點頭,為難情的輕輕的道︰「很久沒有這麼喂我了!」
祖母從來不會喂他吃的,他若生病,自有奴婢服侍。
這話令雲沁發酸,轉頭看了看身邊的纏繞自己的女兒,這孩子撲過去,笑嘻嘻就抱住了雲燦,說酩︰
「嘿嘿,我也很久沒吃過娘親喂過的飯了。瞧瞧,瞧瞧,我娘親對你多好啊,不如以後,跟了我娘親啊!我娘親可厲害了,不光可以教我們文章,也能教我們武功,還能帶我周游天下,將青山綠水踩于腳下,那種日子,遠比困于這四四方方一小院來的強。對了,我還有一個子淵哥哥,我們可以一起笑傲山河,踏歌而行……好不好,以後我們離這雲家堡遠遠的,一起去玩……」
說著說著,這孩子站了起來,做出一副連袂江湖的模樣。
雲燦稀奇的看了雲沁一眼,這位小表妹所形容的七姑姑可不是他所認得的七姑姑呀……但是,這種寫意的人生,卻是他極度渴望的。
「七姑姑還想離開雲家堡嗎?」
他好奇的問。
「到時候看!」
雲沁放下碗,給他擦了擦嘴,想到一個事,問︰「燦兒,你都這麼大了,怎麼沒學武?」
「祖母沒讓學!」
「為什麼呀?」雲歌兒詫異的問︰「功夫第一要旨,就是強身健體!」
雲沁則眯著嘴,看著,等後話。
「六年前,我差點死掉,大夫說我不能練功,否則體內控制著的劇毒會擴散開來……」
小小的臉孔上神情又微微一黯。
雲沁想到了昨夜秦逍說過的話︰
「這孩子,身中奇毒,若非有靈藥壓著,只怕早死了!」
這事,有些奇。
雲燦中了毒,外頭的人,都不知道,可見是被父親封了口的。
「怎麼會中了毒?」
詭異的是這種毒,也來自東越,名為「日日紅」,毒發時,日日咳血,血盡而亡——
「不知道,听說娘親也是中了這種毒,才死的!」
他搖了搖頭,滿面皆是寂寂之色,哽咽了一聲,才又道︰「七姑姑,燦兒知道,娘親是被害死的?燦兒卻不知道仇人是誰?燦兒想學武功,想替娘親報仇……可卻不能學……是不是很沒用……」
「不,不是,燦兒很勇敢,心底又善良,怎麼會沒用?記住了!」
雲沁扶住雲燦那小小的肩膀,認真的對視上那雙落寞的大眼,說︰
「這世上,最厲害的不是武功,而是頭腦……一個真正厲害的人,不是動武,而是用智慧辦事。燦兒不能學武,可以學文。歷代朝堂,打江山用武將,治江山用文臣。等你長大,這天下,或已一統,所以,你可用功于各種機謀文章,讓你成為一個真正有用的人!」
「好,燦兒懂了,燦兒要做天下第一文臣!」
說著話,那雙眼熠熠生亮,這孩子,在一瞬間內,燃起了對于未來的希望。
雲沁看著微微一笑,嫂嫂泉下有知,想必也會含笑吧——只是誰會害嫂嫂呢?
之前她以為是大哥為攀新枝,暗下的毒手,如今看來,事情絕不簡單,嫂嫂之死,應該是幾個因素之下的產物。
青袖在這時走了進來,笑著把雲沁拉了出去,留下冬娣看著屋里兩孩子親呢的說話。
屋外,閣台上,只有她們主僕二人,青袖往樓下瞟了一眼,園門離的遠,有侍衛守著,園子里現在空無一人,各有所忙,她輕輕的匯報起來︰
「小姐,我想起來了,那千里枯和日日紅,系出百蠱老祖之手,他有數個弟子,多因為搶那本百蠱書而亡,據說當今世上,只有一個傳人在世,現下在為東越皇族辦事……」
雲沁心頭一動,這能說明什麼呢?
母親和嫂嫂,怎麼就招惹上了東越國的皇族?
母親身上的毒,不是大夫人給下的嗎?
大夫人何時和東越國的皇族搭上什麼關系了?
雲家堡和東越皇族有宿怨不清,大夫人斷斷不應該會和鳳氏有所糾纏不清才對呀……
她凝神想了想,才道︰
「好,知道了!清兒,燦兒的毒,可有法子解了?」
這事,她得從長計較。
「容我研究一下!」
「嗯!」
雲沁重新回去去雲燦的屋子時,發現屋子里又多了一個小孩子,五六歲光景,雲沁看著眼熟,定楮看了一眼,不由咦了一聲︰
「這不是小三兒嗎?」
的確,那孩子正是在雲莊上被囡囡欺負的哭的那個孩子。
「是!」
小三兒听得有人叫,轉過頭,先瞅了一眼,然後,笑吟吟的跪了下來,大眼楮在雲沁黑黝黝的臉上接了一圈,想必是在吶悶這膚色怎麼變了樣。
「你怎麼會在這里呀?」
雲沁心里挺訝異,沒料到會在雲家堡遇上這孩子。
「我爹爹到雲家堡當差來了,我跟我娘就一起來了這里。夫人讓人做小公子的隨從。」
能讓大夫人親自接把小三兒分配給雲燦,小三兒的父親,應該在雲家堡的堡衛當中有些來頭——
「哦!原來是這樣子啊。那你爹爹在誰手下當差?」
「七姑姑,小三的爹,叫泰田,如今在二叔手下當差!我喜歡小三兒,所以,向祖母要了他過來陪我!真沒想到,七姑姑也認得泰航。」
雲燦替小三兒回答了一句,或許是因為和孩子們玩到了一處,小臉上的表情生動了幾分,多了幾分熱情。顯然,他很高興自己喜歡的小三兒和她們熟絡,這在無形當中,好像將彼此之間的距離,加近了幾分
雲燦這才知道這了這孩子叫泰航。
「嗯!我們認得!」
她記得小三兒的父親,的確是一個不錯的漢子,半年前,她離開雲莊時,曾在村口看到一個健壯的年青人托著小三兒,在玩射箭,閉著眼,都能打落在飛的小雀,這人本事已屬了得。她想,有機會,得和那位見上一見,曾經鄰居,如今又聚到了一起,多有緣份。
雲燦還需要休息,雲沁讓兩孩子出去玩。
「七姑姑!」
「怎麼了?」
雲燦忽拉住了她,看了看房里再沒有別的什麼人,從被窩里爬起來,在她耳邊輕輕低語了一句︰
「燕樓有內鬼。您一定小心!」
雲沁一怔,一臉驚惑,正想問,門外進來了冬娣,福了一禮,道︰
「小姐,大公子來了,說什麼要把雲燦小公子帶回征園去!」
被握住的小手,顫了顫,雲沁轉過頭看,孩子的面色,頓時蒼白如雪,剛剛和囡囡在一起的輕快笑容消失不見,可見他和雲征的關系並不好。
雲沁不由柔下嗓音問︰
「燦兒要不要回去?」
雲燦低下頭,想了好一會兒,表情嚴肅的反問起來︰「七姑姑,我留在這里會給您添麻煩的是不是?」
「這個事,不在你該考慮的範圍之內,你只要回答姑姑︰要,還是不要?」
雲燦抬了頭,眨著眼,大眼楮里閃動起一點光亮,想到了雲歌兒剛剛說過的那些話,馬上答道︰「七姑姑,燦兒想和你在一起,如果您有能力留下我,這是燦兒最最開心的事。反之,我就離開。在雲家堡討生活,並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七姑姑,我不想您為難!」
才多大的孩子呀,想事情,這麼的全面,她抱了抱這個被生活逼著長大的少年,給以一抹燦爛的微笑︰
「好,那就留下。看七姑姑怎麼收拾那些欺負你的人。」
一抹大大的笑,在雲燦臉上抹開,他歡喜的點下頭︰
「嗯!」
***
大清早時候,雲沁曾讓清袖出去打听,有關昨夜的事,堡上可有什麼言流蜚語傳開來,結果,堡上一切如常,只听說戒律園那邊有奴婢和侍衛私通,堡主一怒,把那些人全趕出了雲家堡。至于結果如何,雲沁可以想象得到,滅口,是必然的一個結果。
雲佰堡為了保護家族的顏面,可真能花下血本去。
當然,任何一個家族,對于家族的榮譽,皆看的比什麼都重,死幾個人,那不算什麼。
至于雲馨,馨園那邊已傳出了她突生疾病的消息,且病情有傳染性,整個園子已經隔離,所有奴才都已經被看管起來,六小姐將被送出雲家堡靜養;馨園門口,堡衛重重看著。
而地牢那邊,小馬已被處死。
從這一系列的舉動中可以看出,父親已經了解整個前因後果,因為理虧,證據不足,不願得罪秦逍,不想將這樁丑事擴大化,影響雲家堡的名聲,最終選擇忍下這個事。
比起這既成的事實,所造成的憤怒,他更看重秦逍在未來能給雲家堡的帶來的利益,因為秦逍的面子,他當然也不會追究她的心狠手辣。
雖說,雲馨是父親最愛惜的女兒,但是,當這份疼愛和家業起了沖突之時,他更注重的是家業。
經此一事後,雲沁知道,自己已經徹底走到了雲家堡的對立面去,在自己的利用價值失消之前,她要做的是控制住整個雲家堡。
想要完成這一步計劃,首要對付的就是雲大公子,雲二公子,他的大哥,和二哥,是大夫人生下的兩根支撐她坐穩主母之位的抵梁柱,必須鏟除——只要他們在,一旦父親百年,三哥誓必會成為他們手中的犧牲品。
二哥重權,也許不會繼承雲家堡,大哥沒那資質,一旦他做了當家人,便會有無數無辜少女慘遭凌侮,雲家堡橫行于世,會成為很多尋常百姓的惡魘。
「大哥,二哥!」
雲沁走進客廳後,才發現,不僅雲征親臨,連雲恆也來了。
比起雲征,雲恆是號足智多謀的狠角色——就如秦逍所說,雲恆這個人,給他一個機會,他就著順著這個機會,奮力往上爬——這五年來,他的成就,也證明了他的能力非凡。
「燦兒醒了嗎?去,把他叫下來,我來接他回去!」
雲征板著臉,坐著,正眼也不瞧雲沁一下。
雲恆則含笑站了起來,身後跟了一個青年侍衛,雲沁瞅了人家一眼,有點眼熟,嗯,是了,這位應該就是小三兒的父親泰田。她目光掃過去的時候,那位目光也一動,想來也是認出了他來。
嘖,也不知道這個人,對她有多少了解。
雲恆自泰田手上取來一個禮盒笑著說︰「沁妹,昨日去了京城,沒來得及給燕姨娘送上一賀壽禮,今日,特地補上。」
比起雲征,雲恆更顯得寬仁客套,自小,就這樣,這個人年年不忘給她母親送一份禮。這樣一份親厚仁愛,雲家堡上下,人人皆知。這樣一份籠絡之心,比起三哥雲崇,更有厲害。
「喲,大哥真是客氣。」
「應該的!」
「那小妹就先替母親謝過哥哥好心!清袖,收下!」
清袖連忙應聲去將東西接了過來。
雲征不以為然的瞟了一眼雲恆,對他常年巴結燕姨娘感到不值,但也沒多加否定,他跟著站起,極不耐煩和雲沁打交道,態度極冷淡︰
「燦兒在哪?雲沁,你要是不把他送下來,我親自上去帶他也行!」
總之就是不能把人留這里,這是母親交待的。
「大哥,燦兒就不跟你回去了。嫂子生前與我交好,嫂子死時,沁兒未曾來一送,一直引以為憾。如今我難得回了雲家堡,與燦兒又投緣,我想留他在身邊陪上一陣子,以彌補心頭之遺憾。大哥要是還顧著父子之情,就暫時將燦兒交給我養著,你看如何?」
先理後兵。
雲沁笑吟吟說著話。
雲征听著,不由冷哼一聲,不給面子的沉臉道︰
「七妹,就你這品性,我若把燦兒放你這邊養著,將來我們雲家堡豈不是又多了一個敗家子?那百年之後,我雲征還有何臉面去面對雲家的列祖列宗?」
這話,把雲沁貶了一個半分不值,語中的譏諷是那麼的清晰可聞。
雲沁不動怒,目光一閃,繼爾淺淺一笑,反唇而譏道︰
「大哥,丟雲家堡臉面的人,可不止我一人,六姐昨天那一出,要是傳出去,也不知天下人會怎麼議論的呢?再有,大哥毒殺嫡妻而另娶一事,而今,利用職權,私存小金庫一事,以及霸佔河州知縣之妻一事,件件樁樁,都不見得光彩吧!要是鬧開了去,也不知誰的臉丟的更厲害一些!」
雲征和雲恆的臉色,因為這句話,赫然大變。
毒殺嫡妻另娶,狂斂錢財,霸佔人妻……這些個事,哪一件不隱密,卻叫這丫頭知道了去,這是何等不得了的事。
「哎,千萬別說你沒有害死嫂子,嫂子中了日日紅,這毒雖厲害,若要救,也未見得半分生機都沒有,嫂嫂卻在來了雲城後沒幾個月就死了,死的那個急,實在匪夷所思,想燦兒中的也是日日紅,卻能活到如今,可見當初,是你為了另攀高枝,而故意令嫂子咳血而死,這要是傳出去,不僅壞了大哥的名聲,嫂子的娘家人只怕也會來鬧事吧!
「至于私設小金庫一事,雖然知道的人不多,可惜呀,大哥籠絡人心的本事差了一些,嘴巴沒封住,總有人會把你抖出來,這事,要是父親知道,你可知道後果得多嚴重的吧!
「霸人妻子,殘害朝廷命官一事,嘖嘖嘖,這事越發不得了,雖然被二哥給擺平了,那個知縣也已畏罪自殺,不過,那位小娘子卻逃了出去,你們至今沒找著吧!要是那位小娘子往太子面前那麼一告,嘖嘖嘖,大哥被問罪不說,二哥鞏怕也有麻煩吧……哦,對了,有個事得和你們提個醒,那位小娘子,和小妹曾經共同患難……
「除了這些,小妹還知道不少大哥那些見不得光的事,要是大哥想听,小妹可以一五一十的講給你听听,包你件件有憑有據……
「喲,大哥,你別變臉啊,別慌別慌,你懂的……小妹其實並不太愛惹是生非的,就想和自己的小佷兒多多相處幾天——這事,應該不難辦到的吧!」
這一樁樁一件件事,被如數家珍的報出來,令雲征額頭上的汗,滴答滴答直淌,天吶,這丫頭,怎麼變的這麼厲害……
雲恆馬上神情自若起來,含笑道︰「妹妹真是說笑,大哥怎麼會謀害大嫂,大嫂之死其實是因為……」
「哎,別跟我說大嫂死于水土不服,這個搪塞之詞,騙別人去,別用我身上!秦逍給我的消息,錯不了!」
輕描淡寫一句話,把這兩兄弟的嘴,徹底堵上——消息來自秦逍,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雲征臉上,一陣神情難堪,最後通通化作虛假一笑︰
「嗯嗯嗯,這的確好辦,既然七妹妹這麼喜歡燦兒,你們又多年不見,留在這里住一段日子,也是應該的。我這個做哥哥的,若連這個事都不答應,就有點太小家子氣了。二弟,你說是不是……」
雲恆含笑不語,眼神尖利的盯著這個嘴尖牙利,反應靈敏的妹妹!
生的丑嗎?
細看,其實挺漂亮的不是麼?
生性膽怯嗎?
小時候,只是不愛理人,現在呢,實在看不到出她到底怯在哪了!
他結出了一個結論︰現在的雲沁,比六年前難對付多了,這丫頭,有備而來,必須小心應對。
***
雲沁特意去拜見了龍雋之,就在雲征和雲恆離開不久以後。
「大公子,你應該知道這番我所來是為何?雲沁是個直快人,不想轉彎抹角,那痛快直言了︰請問,你怎麼知道有人要來害我和秦逍?」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