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得緩緩?」
雲沁含笑著問。睍蓴璩曉
在雲中閣,汪老先生是她最有力的後盾,新任大長老汪淼,是汪先生的長子,對雲沁極為的欣賞。他們父子,雖不是她的親人,但勝似親情,汪淼在生活中以老大哥自詡,在公事上,則以她主。
「你不喜歡!」
「總會慢慢喜歡的!膈」
汪老先生睇著,搖頭,︰「以你的性格,很難!」
「再難,都要嘗試。」
「你把秦五爺當作了浮木。有沒有想過,有可能有一天,你會拖著他一起沉下去?脂」
「我只相信事在人為!」
「丫頭,秦逍遠遠比我們所看到的要復雜!」
「不了解一個才會覺得那個人復雜,一旦了解,再回過頭來看,人心,有時候很簡單。我對他不夠了解,那是因為從未深入了解。」
「即便了解了,那也未見得能喜歡上。感情這種東西,沒辦法用理智去駕馭。當年老閣主和夫人情深意重,甘為夫人退出權勢之爭,和帝君妥協,他擁他的天下,他做他的江湖郎。夫人一死,他遂病殤。生死相隨,令我等感慨不已。小沁那份心,不比先閣主輕。輕易放不下!」
老先生看透天下蒼桑,看盡人世繁華,對于人心的剖解,一針見血。
雲沁沉默了好半天才道︰
「我可以試著去愛秦逍。沒有嘗試,誰能知道結果如何?」
是的,沒有人輕易能從十幾年的執念中走出去。
傷的太重,傷口太深,縱然含笑,縱然雪藏,卻不能自欺。
她的心,傷痕累累。
她的身,疲憊無力。
她累,需要一個家。
一個人再如何堅強,總有跌倒病重,爬不起來的時候。
現在,她逼自己放下,逼自己去接受,逼自己去遺忘。
前世,他傷她,今世,他棄她,她已經失去了堅持下去的勇氣,那就只能試著去改變,讓自己不至于那麼的累。
或者老先生說的沒錯,她的確將把秦逍當作了救命的浮木,在她在溺斃的時候,抓在手上,如此,她才能喘息,抬頭,還能瞧見幾絲陽光,溫暖她冰冷的心房,讓她覺得,她的前途,不是一片迷霧,還有燦爛的春天可以憧憬,可以向往。
雖然她有著現代人的思想,一直比這個時代的女子堅強,但她終究是一個女子,在很悲劇的走著自己的路,原本覺得,再多的挫折,都無所畏懼,那是因為心頭有一份信念,支持著她。
當精神支柱轟然倒榻,當一片迷霧封鎖了她的前方,她也會失去力量,想找一個港灣,避去她的風雨,讓她可以療傷,休養,重新振作,再度揚帆起航。
她冷靜的想過,冷靜的覺得秦逍還不錯,冷靜的認為自己在以後,會習慣,甚至于愛上,所以,她願意嘗試——放棄不值得愛的人,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秦逍一個機會,開始一段新的旅程。
愛人,是一場債,付出得無怨無悔,若得不到回報,那會很疲憊,她已吃盡了這種苦,以後,她要好好享有被愛,然後去學習回報那人的愛,努力讓自己的人生,圓滿。
她相信,她可以做到。
這不是逃避,而是理智的選擇。
想到選擇,她突然覺得自己根本就沒得選擇——哪怕是為了母親,這一次,她也是嫁定了。
汪老先生模模她的頭,嘆︰「不管你做怎樣的決定,四大長老,還有我們這些老古董,都會無條件的支持你。畢竟你嫁秦逍,百利無一害,要是,有一天,你和秦逍過不下去,也不必害怕,你還有雲中閣。能聚則聚,該散則散。」
雲沁認真道︰「我會好好去經營。絕不輕易放棄。」
愛情可以失敗,婚姻不能再敗。
「既是經營,或者得法,長盛不衰,或是不得其法,傾家當產!女子大婚,從一而終,是圓滿,若不能圓滿,半途一拍兩散,也沒什麼大不得。不管嫁與不嫁,雲中閣以你主。任何旁人都不能越過你,左右你在雲中閣的地位。雲中閣是你的天下。
汪老先生說的語重心腸,而且這話語里,似乎別藏深意。
現在,雲沁並不明白汪先生話里真正的涵意,等到後來,她才領悟那耐人尋味的深意——原來雲中閣並不僅僅代表雲中閣,它可以分割天下,能擁立它的主人,成為九洲之上一個的不朽傳奇。
***
雲沁把雲家堡進行一番大清掃。一天一個花樣,把雲家堡的各類米蟲蛀蟲,各種人渣,一只只捉出來,拍死的拍死,流放的流放。素來由大夫人掌管的大賬,全面徹查,查出了不少問題。私下挪用巨額財物是小事,令雲沁感慨無比,心痛無比的是另外一件事。
「三公子的母親冰姬夫人,一尸兩命,是大夫人在暗處動的手腳。」
清查雲家堡,既有雲中閣的人參予進來,雲家堡方面,則派出了雲祟和大總管一並徹查。當羅成來回報結果時,雲祟在,雲佰萬也在。
雲祟的面色當場慘白如紙,捏著拳頭,瞅著父親不說話。他藏著憤怒,只看父親如何表態。
雲佰萬曾盛寵冰姬三年,僅僅因為冰姬酷似他的愛人。正因為酷似,所以才投入了不少情義,一旦失去,雲佰萬曾悲痛難耐。
那件事,雲佰萬原以為是生產事故,冰姬曾流產,身體一直不好,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他也曾細查,種種跡向表明,一切與旁人無關。
結果,事隔這麼多年以後,竟然查出這樣一個結果。
雲佰萬勃然大怒,拔了劍,怒氣騰騰的就往芷園而去,雲沁一看,覺得不妙,連忙差清袖去請老夫人,自己則拉上雲祟跟去。
雲祟的悲恨之情難以禁,甩開雲沁,質問︰
「七妹覺得大夫人不該死嗎?」
「該死!但死了,秦家堡就會豎敵,大夫人的娘家人怎能善罷甘休?雲恆回來之後,必會大鬧,哪怕錯的是大夫人。」
「難道我母親就白死了嗎?」
雲祟情緒激烈。「不會白死。三哥,要是父親過去一劍刺死了那個女人,那就白白便宜了她。留她一命,讓她親眼看見,她這麼多年苦心經營的一切全落到你手上,這比直接殺了她,更令她痛苦。三哥,她讓你自幼失去母親,痛苦了這麼久,難道你甘心讓她死的痛快?」
雲祟沉默下來,思量了一會兒,然後問︰「你想我怎麼做?」
**
大夫人差點被雲佰萬殺了,幸好,老夫人及時跑來阻止,一邊安撫兒子,一邊訓斥兒媳。
原本就臥榻的大夫人,在慌亂之中逃躥,跌的鼻青臉腫,哪還有平常時候雍容華貴的風度。
最後作出的決定是,不殺不休,以身染重病為由,將大夫人單獨看管了起來。
這是雲沁出的主意。
「不管是殺還是休,都會引起生二哥的不滿,從而引發骨肉相殘。二哥如今在朝中權勢頗得,辦起事兒,心夠狠,一旦翻臉,與雲家堡沒好處,所以,在處置大夫人這個事情上,得給二哥幾分臉面。把大夫人留著,那就等于留了一個人質在手上,日後二哥做事,都要忌上三分。
「再有,父親,大夫人害死冰姬夫人,令三哥自幼失母,您若想安撫三哥之心,是不是應該拿點實質性的東西來補償一下。
「少堡主之位該定下來。父親,我也不跟你繞圈子了,我和秦逍一致覺得三哥是繼您家業的最佳人選。大哥根本就是一廢物,二哥雖然了得,可他已走了仕途,想他兼顧,那是萬萬不可能的……縱觀整個雲家堡,只有三哥合適。」
說這些話的時候,雲祟不在。
雲佰萬二話沒說,就同意了她的建議。
一方面,是存了補償的性質,另一方面,也算是對于大夫人的懲戒,再則,雲家堡正待辦喜事,實在不宜見血光。
大夫人在听說了這事後,當場氣暈了過去,醒過來,人已被關了起來,幾道大鎖,將其鎖在其中,任她如何叫,就是沒有人來理她一下。
第二天,雲佰萬通報全城,公告天下,雲三公子正式成為雲家堡少堡主。
三天後,雲家堡進行了少堡主繼任之禮。
雲恆不在,跟隨皇帝去了邊境談判去了。
雲馨幽居別館,遭人看管,根本不知雲家堡發生了什麼是是非非,曾向度想逃出來,幾度被截回。
看管她的人,勸她︰好好的養著,平心靜氣的等著嫁去北晉。
雲馨一听要嫁去北晉,又驚又亂,鬧的越發凶。
可再凶也沒有用,這位小姐,手無縛雞之力,不得堡主之令,誰敢放她出來?
奴婢們見她鬧的厲害,常以小姐的身份來威脅她們,又听說大夫人生了大病被隔離,少堡主之位又落到了三公子身上,哪還可能給好臉色,一個不听話,就把她捆上扔床上餓幾頓。人家可是嬌滴滴的小姐,哪經得過這樣的折騰,幾天下來,立刻屈服。
雲依呢,叫雲佰萬軟禁在了雲家堡,原因是,她想跑去把大夫人放了,欲出去尋外援,結果,人沒救成,把自己搭了進來。
那位安康郡主,也被看管。
接下去,雲沁幫著三哥,清理門戶,以雷厲風行的手段,清除了大夫人一系所有勢力,但凡心月復,全被捉拿,密秘關押,只待七小姐大婚後,再行處置。
等到雲恆收到消息趕回雲家堡時,堡里已經大換血。
听說雲恆第一時間就跑去見父親,之後,再沒有什麼行動。
雲沁再見到雲恆時,看到他正和三哥談笑風聲,似乎並不介意三哥做了少堡主。
不可能不介意,但他就是表現了那樣一種氣度,這個人,心思重,又在朝中做官,將來會是三哥的隱患。
她對秦逍說︰「雲恆這個人不能留!」
「嗯,我在等時機!」
秦逍也知道這個不能留,但,目前,他不能動他——
雲恆已經找過他,警告說︰
「管好雲沁,別欺人太甚。否則,你別想順順利利的成親。」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婚期一日一日的逼近,現在,對于秦逍而言,成親是頭等大事,其他事,都得靠邊站。
等待婚期到來的過程,很難熬。
很不容易,等了足足十八年,秦逍終于等來了他的大婚之期,多年夙願,終可實現,可是在沒有將新娘子迎進自己的府邸之前,他的心,總還是忐忑不安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