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湘,十七歲,紅透瀟湘半天邊的名伎,不僅如花似玉,且,才藝雙絕,說起話來,柔若春水,回眸一笑,千嬌百媚,卻是一個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在這污如泥塵的香粉之地,實屬難得。睍蓴璩曉
在瀟湘別館有兩大頭牌,另一位千金度***,這一位百金俸茶水,五百金長袖而舞,引喉脆歌,自十四歲賣藝以來,已為別館掙得十萬金,卻一直無人能令她傾心,引為入幕之賓。
直到不久之前,她去姻緣廟進香,在廟里遇上一個為她出頭,替她打跑色痞的男子,一顆芳心就此落到了那位少年英雄身上。
簾湘一直孤芳自賞,從不將這世間重色輕德的男人放在眼里,那日,危難之中,這位滿身陽剛之氣的男子,三兩下就輕易將色痞打跑,原以為這番巧遇該是某些無聊的富家公子為了結識她而故意設下的連環局,只為了令她加深某人的印象,所以,起初,簾湘對這個少年並沒有懷多少好感。
後來,她才發現自己的想法錯了,這男子並沒有借故與她搭訕,淡淡瞄了她一眼,就走掉了,完全不像其他王孫貴侯一般,會沖他露出色眯眯的驚艷之色 。
那日,她佇立原地,呆了半天,恨自己怎麼就沒謝過人家的相救之恩,連對方姓甚名誰都沒有過問,就這麼匆匆的錯過了。
第二次遇上,她在畫舫上獻藝,包她的人,乃是如今朝堂之上的重臣,女皇養父之子︰雲恆。
那夜,雲大人宴客,那位客人想一親她的芳澤,她性子剛烈,斷然跳了河,原以為必死無疑,不候,有人救了她,救她的正是那位被她失之交臂的恩公捩。
那時,她並不知道他是怎麼一個來歷,只知道船上的人,見到他時,都有一些顧忌,見到他以後,再不敢放肆。
那一刻,她無力的倚偎在他懷里,听到他冷冷的在叱︰
「大人,陛下最見不得什麼事,您應該是清楚的,這樣的事,要是傳到陛下耳朵里,您覺得會有什麼後果?」
雲恆含笑,解釋︰「誤會,誤會,只是鬧著玩的,簾姑娘真是開不起玩笑!」
後來,別館的龜奴將她接了回去,男子走的那麼匆忙,她都來不及請教他的名字,他就匆匆離開了去,事後,她悔恨的一踏糊涂,竟莫名的就生起了相思病,終日懨懨的,借著落水著涼之故,刻意躲著不陪客,落一個清靜輕閑。
已經有好一段日子,那些仰慕她的公子王侯,一個個捎來慰問,有些還刻意跑來探望,以表示關切之情,獨獨沒有她想要見到的人露面——
通過這兩次見面,她明白了一件事︰
這世上,終還是有那麼一些個正直磊落的男子的,不為美色所惑。
她愛慕這樣的男子,渴望能遇上這樣一個良人,可以帶她離開這樣一個骯髒之地,可惜,她看中的那個人,根本沒將她放在眼里。
她的心情,無比的悲淒,一旦陷于泥潭,縱出淤泥而不染,外人又豈會信?
但凡有身份的公子,娶妻當娶名門,尋歡作樂方來這煙花之地——不管她如何好,終究是一個不正經的女人。
昨半夜,她披著裘氅,對著冷風,倚欄吹蕭,遙寄相思,那被她思念的人,突然就出現在了她面前,手執長劍,一拳抱︰
「簾湘姑娘,別來無恙!」
那低低的聲音,帶著異樣的暗啞,令她的小心肝,砰砰砰的亂跳,借著那暗極的樓前小燈細細辨認,可不正是害她朝思慕想的男子,原來他竟是知道她是誰的。
她听在耳,竟悲喜交加,開出口來聲音是微顫的︰
「你,你認得我?」
「簾湘姑娘艷名冠京城,想不知道也難。」
他聲音含笑的說。
她的臉,詭異的泛起紅,因為那「艷名」兩字,原該是恭維的話,但由他嘴里吐出來,就好像帶上了一些諷刺意味。
「簾湘從不曾見過公子來過瀟湘別館……」
她吶吶的找話說。
「瀟湘別館入者百金,一般人哪進得起!」
他笑著答。
她忙道︰
「公子與簾湘有救命之恩……此恩無以為報,今日公子能來,不如進房一坐,妾願為公子撫琴一曲,以表謝意!」
她的閨房,至今,外人從來不曾進過。
她是如此殷勤,他卻沒進,站在原地只道︰
「區區小事,姑娘不必掛齒。若姑娘真想相謝,在下此來倒是想請姑娘一個忙……姑娘可視情況再行決定幫還是不幫……」
到這個時候,簾湘才明白,他是為了找他幫忙而特意趕來的,她沒有多想,就滿口答應︰
「但請吩咐!」
「吩咐不敢,姑娘若肯幫忙,在下感激不盡。事情是這樣,剛剛你們西廂樓那邊住進了一位出手綽闊的爺,在下想請姑娘想法子,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探看一下那是何方神聖。切記,這事,絕對不能打草驚蛇。」
簾湘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多謝姑娘。那西廂樓,離你的簾樓最近,麻煩姑娘多多留意,在下還要去復命,就此告辭!」
他辦完事,沒有其他任何廢話,就要離開,她有點失落,忙叫急聲住他︰「等等……」
他馬上轉了身,疑惑的看她︰「問何事?」
她臉兒一紅,低低道︰「還不曾請教公子大名呢!」
燈光之下,他俊顏微一笑︰「也是,都不曾自報家門。我姓羅,單名一成字!」
羅成,羅成,真是一個好听的名字,她听著心花怒放,眉目含春,一整夜都不曾睡著了覺,歡喜的一整夜都彎著嘴巴、
第二天一清早,他就讓身邊的婢女去西廂閣附近查探消息,才听說那邊護衛極其,住到里頭的人,也不知是怎麼一個來路,帶著一幫子侍衛,嚴守著,曾招了兩個一等一的紅伶去陪侍……都被轟了出來,據說不會說話,只會哇哇哇的叫……
簾樓,今天第一天迎來了它的入幕之賓,一位英俊瀟灑的公子爺帶著兩個英俊的隨從,一擲千金,但為了見避門謝客的簾湘姑娘一面,那位姑娘呢,給足了他們面子,不僅帶病作陪,還將他們引入簾樓。
羅成今日此來,是和簾湘姑娘約好的,三人進得樓時,簾湘認不出他,愣了半天,待羅成扯下臉上的人皮,她才露出笑臉,歡歡喜喜的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完完本本的說了一遍。「有沒有辦法,進得里面去?」
听罷,雲沁低低的問。
龍雋之武功不凡,能將他控制住,逃月兌不得,只能說明一件事︰他遇上了大麻煩。
「這事,有點難。」
簾湘露出難色︰「那邊現在看的極嚴,但凡進去的,都不能再出來,昨兒個被招去的兩位姐妹,據說是被打傷了,可里面的人就不讓她們回房,只讓她們在樓里陪侍著,膏∼藥傳遞,都是讓看門的人轉交的……」
「總有人得送飯菜進去的吧!」
「嗯,這倒是有的!」
「好,那麻煩姑娘將那送飯菜進去的人,尋個正當的理由找過來……」
雲沁打算從那個人身上下刀,去揭開這個迷底。
「是。」
簾湘點頭,往雲沁身上多多瞅了幾眼,又在羅成身上瞟了幾眼,突然也跪了下去。
「咦,姑娘,你這是作什麼?」
雲沁不由得從要椅子上跳了起來,原本倚著廊柱的羅成,則站正了身姿,而阿群則轉了幾圈眼珠子。
「簾湘知道公子乃是女子,簾湘有一個不請之請,還問您請全……」
雲沁微一笑,這果然是一個慧杰的女子,便道︰
「你說!」
「事成之後,想請姑娘替簾湘贖身,簾湘身陷紅塵多年,一直渴望從良,一直于暗中自籌贖金,只等有朝一日可以逃出這火坑,這些年遲遲未曾離開,一則,簾湘勢弱,若無強枝,老鴇怕不會放人,二是想尋一個真真正正可以令簾湘依靠終身的人。如今,簾湘終于找到,羅公子性情高潔,世間少有,叫簾湘好生喜歡。無奈簾湘身份低下,不足匹配,但願以後留在他身側,為奴為婢,以寄仰慕之心!」
這番話,說的那個坦蕩,不僅令雲沁一呆,也令羅成傻眼,從不知臉紅為何的男人,俊臉一下通紅起來。
阿群則勾唇笑了一個︰這女子,別看她嬌弱,做起事來,倒真是果斷利索,敢為自己竭力爭取,不錯。
「這事,說來倒也不難,贖事一事,我可以替你作主,至于小羅願不願意收你,那是他的事,我不會橫加干涉他的私事。公事上,我們有主從之分,私事之上,我們各不干涉。這事,還請簾湘姑娘體諒。我們家推行民∼主自主之風。」
雲沁笑著道,突然之間,很喜歡這個小姑娘。
「只要您肯拉我一把,得出這火坑,其他事,簾湘另尋解決之法,總之,簾湘非羅公子不跟……從此往後,身是羅公子之人,死是羅公子之鬼……」
簾湘說的意志堅定,令羅成好一陣窘然。
「好,好爽快的性子,污泥之中出金子,我喜歡,阿羅,你說是不是……」
雲沁極為的激賞。
羅成模模鼻子,尷尬的笑,是應承也不是,否絕也不是。
簾湘呢,在那里,雙頰染霞的沖他赧笑,一雙明晃晃的眼楮里泛著愛慕之色——為了下半輩子的幸福,她鼓起勇氣,拿出自己十二分的誠意,傾盡一切,豪賭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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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雲沁化作送飯的奴婢,順利進入西廂樓。
待續!
唉,更晚了!
汗滴滴的鞠一個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