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黛听了也不怎麼好受︰「到底是個以後要封藩的皇子,內府局的竟敢那樣輕慢麼?」陸嬪只撇撇嘴︰「那也是十多年之後的事兒了,到時誰知道誰呢?」林黛黛一想覺得倒也是,但卻不敢再伸手助她。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林黛黛不敢出手幫明寶林,別人卻敢。過了幾日便有消息傳來——貞芬儀因著將自己的紅籮炭送給五皇子,而受了容景軒稱贊。
竹華是個傳八卦的好手,上午貞芬儀才受了賞,下午她便都知道了︰「陛下難得去看了回五皇子,去時便發現明寶林那用的是份例上沒有的紅籮炭,才問了句還沒說別的呢,明寶林就怕的瑟瑟縮縮的跪在地上,說都是貞芬儀所贈了。」
慶妃正好在蘭林殿,听了展眉一笑︰「前日子我才听說五皇子凍的不行,馬上就用上貞芬儀贈的紅籮炭了,偏今天還讓皇上知道了,真是巧。」
林黛黛听了也是一笑︰「皇上會留意究竟燃的是什麼炭?真是稀奇。」竹華听了又說道︰「許是身邊人多嘴提了一句?不過後來陛下發現漪蘭院牆壁都滴水,五皇子衣襪都是潮潮的,當真發了回火呢!」
旁的宮殿在冬日里頭冷是冷,卻不潮。但漪蘭院靠近昆明池,從前營造為了雲中仙境的盛景,特在昆明池下頭燃著地龍,漪蘭院從來暖陽如春。
到了容景軒這里,覺得如此到底太過奢靡,便停了地龍。所以現在漪蘭院當真苦不堪言,介日里又濕又冷。林黛黛回到︰「明寶林便也罷了,五皇子當真是受苦了,陛下後來是怎麼處置的?」
竹華回道︰「陛下將內府局的宮人重重打了一頓,又命以後冬日里明寶林份例都按著嬪的來。炭什麼的都要多少給多少,再讓五皇子受苦就摘了內府局宮人的腦袋。還,還賞了貞芬儀烏拉貂皮二十。」
貞芬儀愛皮草,她連床帳都是用的灰鼠皮的,而從二品妃位的年例得烏拉貂皮也不過二十罷了,這個賞賜是既得臉又合貞芬儀喜好的。
林黛黛听了卻頗覺有些奇怪︰「姐姐近來份例可是像我一樣,都是牢牢按著章程來的麼?」慶妃听了說道︰「正是啊,從前內府局的還三不五時的送兩把做的有趣的弓,現在是牢牢按著份例來,一厘都不曾多。」
林黛黛听了更奇怪了︰「那想來闔宮都是按著份例來了,這必是皇後的意思。那皇上命杖責內府局豈不是打皇後的臉麼?貞芬儀要是真覺得五皇子受苦,私底下和皇後說一聲便也罷了,怎麼偏要送紅籮炭過去,還給皇上知道了?」
說著她湊到慶妃耳邊輕輕說︰「這不成了妹妹打親姐姐臉麼?」慶妃一听也覺奇怪︰「難不成她為了這點子體面連親姐也不顧了?」
二人正說著,皇後此時又在靜室跪著。薊春才點好檀香,便在皇後身邊輕聲說道︰「皇上今晚上真要宣貞芬儀。」皇後過了半晌才輕輕「嗯」了一聲,又一會才說︰「這是好事啊,芬儀很聰明。」
薊春在一旁忍了忍到底沒忍住︰「好事情?皇上上午向郭文忠問罪了,革了他內府局的職!這算什麼好事情?芬儀怎麼沒想想自己收了郭文忠多少照顧!」
郭文忠于皇後而言,便如莫懷德于容景軒,都是忠實而得力的奴才。牢牢按著份例發放飲饌鋪陳,也是皇後特特叮囑了郭文忠的,此時可以說他是代皇後受過。
在皇後面前非議她的妹妹,這是大不敬的,然而除了薊春,大概也沒有誰能這麼做了︰從小同皇後一起長大的情分,在東宮時陪皇後同現在的宜妃斗智斗勇。
皇後有孕要她伺候容景軒時,她哭著對容景軒說︰「若奴婢當真侍寢了,與娘娘再不能這樣純粹了,求娘娘讓我做一輩子娘娘的奴才吧!不要旁的!」
皇後生太子蘊翊難產時,她強將蘊端給奪過來把持在手上,又去給宜妃傳話︰「若我們主子不在了,就由端兒來陪葬吧!端兒還沒上玉牒吧?天可憐見,死了也沒人供口飯吃,就在地下給我們主子和小主子當牛做馬、為奴為婢了!」。
皇後後來到底平安將孩子生了下來。為了抹平這事,皇後與宜妃各退一步︰皇後不將宜妃買通乳母,毒害自己的事說出去;宜妃也不將薊春威脅蘊端性命的事情說出去。只是後來宜妃到底尋了個由頭給薊春上了道刑。
皇後望著薊春此時略有些激動的神情,只輕輕嘆了口氣,接著伸手模住薊春的手——當日受刑,便把薊春的指甲全部撬了去,以致今日她的甲床上還未被指甲覆滿︰「這麼多年,咱們什麼苦、什麼氣沒受過?你怎麼還是這麼沉不住氣?」
薊春听了反手用力握住皇後的手︰「她是娘娘的親妹子,竟第一個借著娘娘往上踩!」
皇後听了面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我早同你說過,疾風知勁草。這次她若是經受住了考驗,那我今後必好好扶持她。若經不住……」
皇後此時嫣然一笑,顏色更勝三春勝景︰「還記得那副轉胎藥的方子麼,現在不是正派上用場。」
皇後生母出自杏林世家,在皇後嫁給容景軒的時候還活著,貞芬儀母親乃是後頭扶的正。當時便遞了無數方子給她。皇後看著滿滿一匣子陰損方子,只覺毒辣異常,當時便將那些太過歹毒的扔了,只剩了些稍有些狠毒的。
其中便有這副轉胎藥——孕婦吃了,懷著的若是女胎,吃了這藥完全無礙;懷著的若是男胎,那可就糟了大罪了,月復中男嬰會變成隱睪,看著是女孩兒,長大嫁人便會發現其實是個石女。
薊春听了一喜︰「我早說您太過寬宏了!」說著膝下一軟,一時竟癱坐在地上。過了一會她又說︰「這樣最好不過,到時候憑她怎樣生的都是皇女,到時指婚還不是全靠著您的一句話?不得好生依附著您麼?」
癱坐了半晌,她跪起來朝著帶著慈悲微笑的觀音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觀音娘娘在上,是貞芬儀先害我們主子,我們才用那轉胎藥的,實在是忍無可忍只求自保罷了,若當真有什麼報應,也請都落在賤婢薊春頭上吧!」
三個響頭磕完,她的額上已沁出了血絲,皇後看著她額上的血絲,又見到她鬢角微微可見的白發——薊春看著風光,其實很操心。眼楮不由一紅,索性將話給她再說清楚些︰「這些日子,皇上不理會我,我先時很慌,現在漸漸看明白了。你且看,皇上從前想立惠王為太子時,可給過宜妃體面麼?」
惠王長到五歲時,仍是容景軒獨子,容景軒那時對他傾注了全部的父子之情,以至于到了後來,私心里仍想著立惠王為太子,那時宜妃從不得一點體面。
薊春听了眼楮一亮,皇後見了微微笑著說︰「皇上是想著從前的外戚之亂呢,所以越看重太子,就越要打壓我這個母後。皇上也不當真是個傻子︰哲妃死了,惠王便有借口留在京里;楊亦珍劃了謝貞的臉,他便能另娶將門之女。皇上現在只是捂著自己的眼強充傻子罷了!等著,等皇上對惠王的情分耗完了,懸在咱們頭上的劍便解下了!」
說道這里她有些激動,只又喘了幾口氣道︰「惠王越是折騰,他離皇位就越遠,而太子離皇位就越近!再這樣下去,連他那塊封地也沒有了!而端兒呢?想必若我登時便死了,端兒的太子之位便是徹底坐穩了。」
薊春听了忙要去掩她的嘴,帶著哭腔道︰「菩薩面前呢,娘娘也敢胡言亂語!」皇後听了說道︰「左右日後是要下地獄的,別怕。所以我只叮囑你,不必為我不平。芬儀踩著我一時得意算什麼?日後或殉葬或守陵,還能少了她去處?一道太後懿旨,一切舊恨都平了。」
薊春听到此處終于心悅誠服,只朝皇後深深看了一眼。
第二日貞芬儀伺候容景軒上朝後,一大清早便收到了薊春端來的坐胎藥。薊春特特將全部宮人屏退︰「娘娘當時經年不孕,用了這方子當年便生了太子!這藥十分靈驗,且專生男孩兒!」
說完她朝左右看了看,確定身邊沒有人之後才說︰「當年恪妃仿佛是知道了這副方子才生的皇子,所以現在我們娘娘格外防備些,要是讓和昭儀等知道這方子就不好了!以後由我看著親煮好了再給主子送來!」
皇後由著貞芬儀踩著自己上位,此時貞芬儀自然不疑有他,只將那藥飲接過,一氣便喝完了。喝完竟朝薊春一拜︰「那便多謝姐姐了!」
薊春只深深一笑︰「親姐妹之間,說這些做什麼?姑娘再這樣,我都替我們主子心涼!」說完只一拜,便退下了。
後宮里從此又多了位不是新寵的新寵,貞芬儀進宮兩年之後,終于迎來了容景軒的寵愛,與親姐皇後每次在她侍過寢之後,必雷打不動的送來的坐胎藥。一時貞芬儀只感念——到底蒼天有眼,她才不至在這宮中一苦到底。
自內府局郭文忠被革了職,林黛黛收到的份例便又寬泛了起來。林黛黛用的銀茶甌蓋、銀匙、銀瓖牙箸、銀茶壺……等等也都換上了嶄新的。除此之外,楊緞、織金、閃緞與雲緞等也都呈了許多上來——年關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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