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聲音不小,商隊上上下下都听清楚了他的話。
商隊中的僕從許多是從邯鄲招募來躲避戰亂的,呂不韋真正的心月復不足十人。
早在第一次被趙國士兵圍住審查的時候,趙國雇工就心思浮動,現在一听到呂不韋的話,更覺得有大事生,紛紛交頭接耳的刷新著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
「你們都走吧。」呂不韋擺了擺手,露出心灰意懶的神色對商隊招募的下僕擺手,心月復手持刀刃將呂不韋保護起來。
一時之間,原本有異動的人反而不敢動彈了。
地面仍舊接連不斷的傳來強烈的震動,馬蹄聲越來越清晰,終于有一個年輕人大聲喊道︰「咱們還等什麼,等死嗎?快逃啊!」
話音未落,年輕人已經拼命往樹林中奔逃,剩余的雇工一見呂不韋不阻攔他們,相互交換了幾個眼神後,爭先恐後向山林中沖去,就好像沖進了山林就能躲過一劫似的。
商隊中的人越來越少,不足一盞茶的時間,剩余人數只有呂不韋的那麼幾個心月復了。
他對心月復揚揚下巴,趙姬和秦子楚所在的車廂立刻垂簾立刻被掀了起來。
秦子楚原本不清楚呂不韋打算做什麼,可當呂不韋故意讓雇佣的下人逃跑開始,他心中一寒。
秦子楚猛然意識到呂不韋這麼做的目的。
只要這群人跑了,呂不韋就能有優哉游哉的留在原地,等著趙國士兵到來之後,一臉委屈的訴說自己商隊混入了秦王孫的奸細,他們已經帶著秦王孫逃跑了!
到那時,趙國士兵一心牽掛著秦王孫和懷著異象出生的孩子,哪會好好檢查呂不韋商隊中剩下何人?
只要孩子不哭不鬧挺過這片刻功夫,他們就立刻安全了。
……可呂不韋真的會冒險留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哭鬧起來的孩子嗎?!
秦子楚垂下眼簾輕輕搖晃這懷中剛剛包裹起來的孩子,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
他低下頭將嘴唇壓在男孩頭頂,毛茸茸的胎輕輕擦過他敏感的嘴唇,帶來微弱的癢麻之感,讓秦子楚嘴角染上淡淡的笑意,心中安定不少。
秦子楚來到這里之前,家中親自都沒有孩子出生。
他也不清楚孩子生出來該是什麼模樣,可懷中的嬰孩卻讓他愛不釋手。
嬰孩皮膚粉女敕,額頭漲滿了濃密的胎,雖然雙目緊閉,可眼皮上卻有著清晰的雙眼皮褶,挺拔的鼻梁也初具形態,菱形的嘴唇稜角分明,唇色透著健康的潤紅。
他蜷縮在包裹之中睡得香甜,沉靜的姿態讓人一見就忘記了眼前的煩惱憂愁。
秦子楚退回身,看著男孩安靜的閉目休息的模樣,低聲道︰「正月出生的孩子,就叫阿正。嬴政,你是我贏氏王族的血脈,必將手握權柄、執掌天下。」
趙姬躺在鋪蓋之中,雖然她臉色有些蒼白,可精神還算充沛。
可現在,她臉上絲毫不見喜悅,緊張的抓著秦子楚的手掌,眼神一直向外望去。
秦子楚不揭破趙姬的心思,在她手背上安慰的輕拍幾下後,繼續溫柔的哄著嬴政,惹得趙姬神色焦急的直想推開他。
呂不韋沉默的站在車廂外,看著秦子楚神色滿足愉悅的模樣。
他眉頭緊皺,忽然開口道︰「公子還年輕,日後還會有許許多多的孩子,何必非要這一個不可呢?嬰孩听不懂我們的話,若是趙國士兵追來,只要他一出生,咱們都要命喪黃泉了。」
秦子楚眼楮也不抬的冷聲道︰「那麼太傅是什麼意思,您敢直說嗎?」
呂不韋抿了抿嘴唇,有些猶豫的開口︰「不韋手下雖然人手不多,可對我都是盡心服侍,忠心耿耿。若是我派一人帶上孩子外逃,途中故意讓孩子哭鬧不休,則公子一路大安。」
不等秦子楚回答,趙姬一把搶過他懷中的男嬰,竟然撐著虛弱的身體,強行起身走到呂不韋面前,直接把孩子塞進他懷里!
趙姬緊張的大聲說︰「孩子給你,我們快逃吧。別再等了!」
呂不韋對著趙姬露出一個有些隱晦的厭惡神色,動作卻一點遲疑都沒有,轉手就把小小的嬰孩塞進一名壯年男僕懷里。
他低聲吩咐︰「把他送走,自己保重,若是能夠活著回來……」
「誰說可以送走我兒子了?!」秦子楚猛然起身,冰冷的憤怒在他眼中熊熊燃燒。
他咬緊牙關,一字一頓的說。
秦子楚看向懷抱中男嬰的壯年男子,眼神向兩道兵刃刺入男子胸口,嚇得男子忍不住後退了幾步,緊緊抱住懷中的孩子尋找安慰。
「把孩子給我。」秦子楚跳下車,停在男子面前幾步,沖他伸出手臂。
男僕根本沒有猶豫,趕忙把孩子扔給秦子楚,遠遠避開他的視線。
抬手在男嬰小小的脊背上摩挲了一會,秦子楚確定沒嚇到孩子後,親了親他粉嘟嘟的小胖臉,終于看向呂不韋和趙姬。
他輕聲一笑︰「你們怕死就走吧。我不會放棄自己的孩子,讓他用性命換取自己性命的,不是男人。」
呂不韋伸手扯住秦子楚的手臂,猛然將他拉回自己身邊,不滿的高聲咆哮︰「公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秦子楚滿不在乎的笑了起來,平靜的說︰「字面上的意思。」
呂不韋氣得面色漲紅,額角青筋暴跳。
他抖著手努力壓抑著憤怒,粗喘著說︰「公子竟然真的這麼想?既然如此,公子又何必在剛逃出邯鄲城的時候故意提起我們之間的約定。不韋把身家性命都壓在公子身上。公子可知道你帶著孩子留下,不韋之前傾家蕩產換公子出來就前功盡棄了!」
呂不韋本以為秦子楚必然會露出心虛膽怯的神色,又縮回去,卻沒想到秦子楚勾起嘴角,露出一副像是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大笑出聲的模樣。
呂不韋心中怒火燃燒的更加熾烈,他終于又忍不住喊道︰「公子總說有話直說!現在沒有耽誤的時間。」
秦子楚點點頭,笑顏之中帶著尖銳的諷刺︰「太傅恐怕不記得自己喝醉酒時候跟我說過的話了——你此去秦國,從華陽夫人和太子手中得到了六千多金,王後也拿出四千多金的梯己。太傅倒是對我說說看,身價不過兩千金的呂不韋大商人如何傾家蕩產?我看財神降世恐怕也沒有你呂不韋這麼快捷的斂財度吧。」
呂不韋原本被秦子楚氣得面色通紅,此時驟然被他揭破了自己從中攫取的巨大利潤,臉色乍青乍紅,面子完全掛不住了。
秦子楚說得不錯,哪怕兩人就此分道揚鑣,他也是獲利巨大!
秦子楚並沒有對呂不韋窮追猛打。
他緩和了聲音,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柔和不少,嘆息著說︰「呂不韋,你我相交一場,對彼此都有了解。其實你非要助我歸秦,說到底是為了獲利。可若是我今日能夠放棄自己兒子,他日又怎麼可能放過逼著我拋棄兒子的你?不如就此分開,大家日後橋歸橋、路歸路,各自自在。趙姬對你仍舊有情,你若是不介意,就讓她回到你身邊,也算是讓她後半生有個依靠。我想和阿正在一起,絕對不會放棄他的。」
呂不韋站在原地,臉上的堅持悄然隱退,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他面無表情的凝視著秦子楚半晌,終于催促著心月復手下整理最值錢的東西,登車離開。
忽然,呂不韋扔了一袋金子給秦子楚,然後說︰「既然公子清楚不韋為人,那就知道不韋一向與人為善。公子獨自帶著一個嬰孩又沒有謀生的手段,請留下這些黃金備用。」
秦子楚接住錢袋,微笑著看向呂不韋,臉上終于露出淺淺的笑意,溫和道︰「呂大商人多珍重。他日再見。」
呂不韋細細的品味著秦子楚口中的「他日再見」,更覺得秦子楚與他分開絕無逃生的可能,但仍舊說︰「公子也請珍重,不韋先走一步。」
話落,呂不韋帶著商隊離去。
除了秦子楚的包袱和一包點心,竟然連一駕牛車都沒給秦子楚留下。
秦子楚站在原地,像是完全放棄抵抗,目送著呂不韋一行人催促著拉扯的牛狂奔而去。
等到他們終于離開自己的視線,秦子楚終于挪開遮擋在男嬰臉蛋上的手掌,看著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可愛模樣,笑容輕松。
「乖兒子,你不要出聲,咱們躲起來。」
秦子楚從包袱中取出換洗的衣袍,一件扯碎成布條,將嬴政包裹在自己胸前;另一件對半扯成四大塊布料,一層層的包裹在腳掌上。
他小心翼翼的一步接一步沿著來時路的方向鑽進樹叢之中。
荒野之中四處無人,秦子楚方向感和記性雖然都好,可他手中沒有定位的工具,腳下的路不受控制的越走越偏。
幸運的是,他的辦法奏效,腳下包裹著許多布料,走路並未留下痕跡,前來抓捕秦王孫的趙國士兵根本沒朝他離開方向追。
不幸的是,秦子楚一個大男人餓一頓無妨,懷里的孩子卻無論如何也該餓了。
秦子楚終于停下腳,靠著一顆大樹休息,解開胸前的布繩,看向他兒子。
男嬰軟綿綿的手掌伸在嘴邊咬著大拇指一吮一吮的,透明的口水沾得下巴和前胸都是。
他顯然早就餓了,可偏偏一丁點聲音都沒出。
人都有些犯賤,若是孩子又哭又鬧怎麼都哄不好,肯定心里厭煩,可像嬴政這樣的孩子卻讓秦子楚心疼的要命。
他趕緊抽出嬴政的指頭,快嚼碎一小塊點心,口對口喂到男孩嘴里。
「啊!」秦子楚舌頭一疼,驚訝的神色從他眼中飄過。
他忍不住伸手模了模嬴政微張的小嘴,赫然現男嬰牙床上竟然已經長了整整齊齊的六顆牙齒!
(☉o☉)男神就是男神!看看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