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妃嬪找茬
蔚央也不知道醒的時候是什麼個時辰,反正屋外已經是紫宸漫天,行書趴在她的床沿,發出平緩的呼吸聲。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此情此景,蔚央有種終于重回地球的劫後余生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僅限于她還沒模到自己額頭。
額頭模起來腫的很大,也就是白天那麼凶殘的磕頭不是做夢,所以那個嗑著瓜子還一副優雅姿態的男人當真來過!
蔚央想通了這一點,覺得要命了,在床上懊惱的滾了幾滾,聲音也夾雜著幾聲嗚咽。
趴在床頭的行書驚醒了,她急問道︰「主子,主子,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疼?」
蔚央吭了幾吭,一副可憐巴巴的看著行書說︰「行書,若是在不久的將來我將你和翰墨又連累了,你們就不要管我了,另尋出路吧。」
行書只顧著找蔚央身上他處是不是傷著了,蔚央見行書沒听她的話,坐起來嗓門兒立刻拔高了三個調︰「行書,你和翰墨沒有必要一直跟著我的。」
何苦守著她這個一無是處的主子,就算是曾經對他們有恩,這麼久了這報恩也該結束了。‘樹倒猢猻散’是這世間的不變定理,她不會怪他們的,最多就是怨念,怨念怨念就好了。
行書像是哄小孩子一樣順著蔚央的後背,等待著她靜下來,然後才語重心長的對蔚央說︰「從一而終是作為一個奴才的金牌信條,除非主子您不要我們,不然我們定不會棄您而不顧的。」
蔚央不知道行書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反正她听到這話眼眶是紅了。其實她就是一個草根,頭掉了也不就碗大個疤,哪來的那麼多情緒,肯定是這個原主和行書的主僕情深才影響她想落淚的,她才沒有那麼高尚的情操呢。
接下來的五天蔚央都在心驚膽顫的度過,終于到了第六天她心驚膽顫的日子變成了撒狗血。
是這樣的,原本秋蘭宮的主位是空缺著的,重陽宴之後今年封位的唯一一個婕妤被升了正三品的修儀,于是這個婕妤就成了秋蘭宮的一宮之主。
方修儀正在得意的興頭,有人不經意間提起懺思宮,她才憶起懺思宮還供著一個身份卑賤的停職皇後,于是她帶著幾個妃嬪和幾個丫鬟僕從合計起來大概有十多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的上訪懺思宮。
那時,蔚央還在海棠樹下抱著一包鼓鼓的瓜子躊躇滿志的,方修儀一伙人就殺了進來,蔚央見到方修儀下意識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把我所有的瓜子都給你,求您別殺我行嗎?」
方修儀被蔚央一句‘示好’弄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她才回過神兒,儀態端莊的對著蔚央嘲諷道︰「難道受不住打擊,成了個傻子?」
行書和翰墨都出來了,看見方修儀均是怯怯的垂下頭,不做他說。
蔚央愣了愣,很淡然的將懷中的一包瓜子繩帶松開,拿出一顆,姿態很是優雅的磕了一顆瓜子,然後對著她們幾人笑眯眯的。
方修儀又是一怔,末了一身寶藍色的方修儀笑得花枝亂顫,頭上的步搖和短流蘇搖搖欲墜的。她掩住唇對身後的一個著蓮青色的妃嬪笑說︰「白貴嬪,本宮瞧著,這賤婢怕是腦子真的壞了,見著本宮竟然還會笑。」
白貴嬪一雙細眼鄙夷的看著蔚央,隨即附和方修儀道︰「姐姐說的正是。在嬪妾的家鄉,有種人被鬼怪取食魂兒,死不了的就會成這般,逢人便笑的痴傻。依妹妹看,她定是中了這邪。」
方修儀听白貴嬪這麼說,想上前收拾一下蔚央,可又怕傻子會發瘋會咬人,若是不要命的咬了她該怎麼辦?于是她對白貴嬪使了個眼色,白貴嬪驚恐的收到方修儀的眼神兒,卻又不知該怎麼反駁。
方修儀刁鑽的‘嘖’了一聲,白貴嬪上下不是,思量著御史大夫她惹不起,最終索性硬著頭皮上去踹蔚央一腳。可是一腳沒踹出,就被一個威儀的聲音厲聲喝道︰「白貴嬪,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對待皇後娘娘!」
話畢,一個身著紫金宮裝的女子從眾人讓開的一條通道里走出來。
「嬪妾(奴婢)給淑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眾人竟然全數齊整的委跪在地上,將頭低低的壓在地上,大氣不敢出一聲兒。
蔚央還在有一搭沒一搭的嗑著瓜子,其實她是對這一系列的連鎖反應表示回不過神兒來。不過回過神兒來還閑情的客觀的評價了一下她們,方修儀,囂張跋扈,敢說不敢做,功夫全在嘴皮子上。再來,白貴嬪,狗腿一條,最後指定是逃不開被炮灰的命。
最後,那個拯救于她水火的擁著一頭光芒的聖母淑妃,蔚央很不厚道的想,這淑妃有那麼一丁點的做作。不過,說來,要不是她及時出現,她真的就被那個白貴嬪給踢著了。
陳淑妃陳錦曦,蔚央以前的主子。
蔚央懼以為,這下她莫不是從一個狼窩又掉到另一個火坑里了吧?
陳錦曦一身晚煙霞紫綾子海棠花紋錦曳地長裙,青絲挽成拋家髻,垂至耳際的金色流蘇因她關切的垂頭探看蔚央而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頭上的五尾鳳釵更是光彩奪目。
這裝扮,是不是太正式了,重陽節不是已經過去了麼?
事實上,這陳淑妃還是很會做表面功夫的,她蹙著線條柔和的黛眉對蔚央上下檢查了幾番,確定無礙後,她轉頭對跪成一團的妃嬪喝道︰「白貴嬪,你目無法紀,對皇後娘娘如此無禮。來人啊,拉出去杖責一百大板!刑罰結束後,不準讓醫女前去為她瞧病,若是誰人不遵守私自救了她,便是和她一個下場!」
話間已有兩個藍衣太監走到白貴嬪身邊,要將她叉出去,白貴嬪尖叫著向方修儀求救,可是方修儀怎可能會和皇上感情篤厚的陳淑妃作對,她只能默默地替白貴嬪祈禱,默哀。
白貴嬪的尖利嘶叫聲讓蔚央膽兒顫了好幾顫,她想著那白貴嬪雖然是個狗腿子,但終究也是一介弱女子,這要是一百大板下去,就算是貓有九條命也不夠給的。
這關乎人命的事兒,和自己沒關系就算了,可是那個白貴嬪明明是讓人拿槍當槍使了,蔚央可不想在她身上吊著一條人命。
剛想開口為白貴嬪開月兌,卻發覺她的手被陳錦曦緊緊地攥著。
蔚央覺得縱使這陳錦曦是宰相肚里能撐船,也不能容忍她宮里的一個卑賤婢子一夕之間成了她的上司。如果這皇後之位是皇貴妃孟姝瑤在坐,她的心里估計會好受點,可偏偏就是她這個不起眼的小宮女,擱誰那里都覺得心里堵得慌,甚至會處之而後快。可是她卻來‘幫’自己,明顯沒安好心。
這下已經容不得蔚央多想,外面的白貴嬪已經是慘叫連連,接著又是幾記重重的擊打,白貴嬪那慘叫聲戛然而止,而那杖責之聲仍在繼續。那聲音特別像沙包被拳擊運動員一下接一下的摧殘著,直至皮爛肉碎。
過了好久,大概是杖責已經停止了,陳錦曦關切的問一旁呆滯的蔚央︰「妹妹,姐姐看著你臉色不好,莫不是受了風寒吧,外面涼。行書帶你家主子進屋去。」
陳錦曦的聲音溫婉柔細,若只是听聲音,真真就感覺是姐姐在關切妹妹的身體。可是蔚央卻覺得這次的陳錦曦無形中在對她示威,像是在說︰你瞧,縱使你成了皇後,一個小小的從四品貴嬪都敢騎到你頭上撒潑,完全不敵她一絲一毫。
行書領過蔚央,朝陳錦曦謝恩。
蔚央被領到屋子,外面傳來女人們抽氣之聲,大概是出門看到血肉模糊的白貴嬪。
蔚央讓行書拉上窗簾退出去,自己一人窩在床頭閉上眼楮消化著突然發生的一切。
本來她只想著怎麼應對不太可能出現的景炎帝,可等來的是原先好奇的妃嬪找茬的戲碼,只是一切不再她的劇本中,而且戲的最終讓她變成了一個背負了一條人命的罪人。
她抓著頭,強忍著一股陌生的情緒。
一人呆坐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雙腿都麻了,緩了好久才有了知覺。
出了偏殿,皓月當空,庭院像是撒了一層霜糖,行書翰墨竟然都不在。
大門沒有拴,她拉開門,一股與平日**的朽木枯草的味道不一樣的是,今天多了股讓人作嘔的血腥味。
蔚央強迫自己朝今天白貴嬪受刑罰的地方看去,若是真沒人敢救她,那麼,她救。
月華如水,她沒有看到意料中的血肉模糊的白貴嬪,蔚央不可置信的跑到原地,確信這里是白貴嬪白日受刑的地方,可是這里除了幾塊血印和沾了膿血的地面,並無其他。
轉而她想,這宮中能駁陳錦曦陳淑妃意思的並不是沒有,也許是某位娘娘將白貴嬪救走了。
這下蔚央算是舒了口氣,不管這救走白貴嬪的人是安得什麼心,但終歸是幫了她,算是替她救贖了。
可,若是死了,被內務府的人抬去處理了呢?
她不敢想。
前些日子蘇婉儀自殺,和她沒關系,她可以當做是看戲,可是現在的白貴嬪不一樣,多少是因為她的關系。那種背負著生命的罪名,她真不想抗上一輩子。
不得不說,這個陳錦曦真的有兩下子,明明心狠手辣卻又讓人覺得像是一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勇士,她在明處享受夸贊的同時,別人卻在陰暗中遭受愧疚的折磨。
蔚央頹然的坐在髒兮兮的地上,身邊還有從青石地板縫隙鑽出來的蘆葦和蒿草,它們都枯黃了,蔚央順手扯斷一根在手中把玩。
她撐腮獨自思考了良久,直到夜風習習,涼意刺骨,她對著一片稀稀拉拉的荒草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悉悉索索的起身,弓著腰一路小跑回漱玉軒。
剛一到大門口,冷不丁的就被另一個方位冒出來的人撞了個實在,蔚央一壯烈的拓在青石板的地上。
蔚央一肚子的憋屈沒處發,現在又被不明物體撞到,她實在是憋不住了,破口要大罵。可就在她張開嘴巴發出了單音節‘我’的時候,便看到一個捂著胸口,踏著月華的男子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閉上嘴巴,在心里念了句佛。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