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月之夜,一片漆黑。я思路客я圖拉在黑夜中奔跑,如同奔跑在白晝,黑暗不是他的敵人,而是他的朋友,就像他的狼。他是牧狼人圖拉,狼之眼既是他之眼。只要他的狼在身邊,圖拉就能在黑暗中視物,他在一年前有了這個能力。
在那之前,圖拉還住在聖德納山山腳下的小村子里,屬于人類中的一員。但是圖拉並不被他的同類接受,他長相丑陋,膽小又孤僻,男人欺負他,女人嘲笑他。他身上有一股臊味,無論如何清洗身體都無法去除,所以就連他的父母都嫌棄他。他只和他的羊群待在一起,當時他是牧羊人‘臭’圖拉。
圖拉喜歡將他的羊群趕到最遠的地方放牧,有一天他越走越遠,進了山,到了樹林的邊緣。當時正值仲夏的午後,烈r 當空,天氣熱的讓人受不了,圖拉走在山林邊,林子里時不時透出一股涼風,誘惑著他。雖然小時候圖拉被j ng告過千萬不能進山林,但是當他長大之後就再沒有人提起過。圖拉試探著往里走,將他的羊群趕在前面,山雀在樹梢鳴叫,陽光透過樹枝照在草地上,形成一片五彩斑斕的光斑,圖拉踩在光斑上,感覺就像在夢境里一般。
「有人嗎?」圖拉輕輕的喊。
沒人回答,就連山雀也停止了鳴叫。
「有人嗎?」圖拉大聲的喊。
有人嗎——人嗎——嗎——聖德納山回答他。
圖拉放心了,他找了一片草地,讓羊群吃草,自己躺在邊上的一塊岩石上,打起了瞌睡。
光y n飛逝,下午的時間過得很快,太陽已經沉到了聖德納山的山坳里,冷風吹起,吹醒了沉睡中的圖拉。他揉了揉眼楮,發現周圍一片昏暗,已經是傍晚了,他起身找羊群,卻發現羊群已經不再草地上了。圖拉吹起了牧羊笛,笛聲在幽暗的樹林里繚繞蕩漾,過了很久,羊群沒有出現。圖拉著急起來了,羊群可能自己回去了,但也可能去了林子深處,要是那樣就麻煩了。圖拉往林子深處走了一段路,然後再一次吹牧羊笛,羊群依然沒有出現,但他隱約听到前面有些動靜。圖拉壯起膽子往前走,動靜聲越來越明顯,有東西在向他靠近,圖拉以為是他的羊群。忽然,動靜聲一下子消失了,就在離圖拉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圖拉停住了腳步,他緊張起來,不詳的預感籠罩著他,他極目注視,看到有兩個亮點,透著幽幽的綠光。這不是羊的眼楮,他深知。他握緊了手中的木棒,慢慢的後退,但是後邊傳來了響動聲,後路被堵住了。左邊和右邊也一樣,他被包圍了。圖拉知道那是狼,除了狼沒有別的動物有這樣一雙綠眼。要命的是他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空地上,周圍一棵樹都沒有。‘完了。’他想。
前面的綠眼開始靠近,圖拉揮舞著手中木棒。「走開!走開!」他喊。
綠眼停住了,圖拉隱約看到它蹲了下來。但是身後的那一只開始靠近。圖拉轉身。
「待在那別動!」他喊。
那一只狼也蹲下來了。
但是過了一會兒,他們又圍攏過來。圖拉揮舞木棒,阻止它們向前,但是完全嚇不住它們,它們很聰明,圖拉一轉身,前面的停了下來,但後面的又開始靠近,它們很有戰術。
必須要爬到樹上去。圖拉尋找周圍的樹,但是四周已經完全暗下來了,他連一棵樹也看不到。一只狼靠的很近,圖拉揮棍打去,沒打中,它敏捷的跳開了,圖拉乘機往前走了幾步。然後他一邊揮舞木棒,一邊往前走,前邊的狼紛紛退開,然後他看到前面有一棵樹,心中燃起了希望。
「走開!」他又喊。狼群紛紛退開,但有一只沒有。
「走開!」圖拉揮棒威嚇它,但沒有效果。它發出‘嗤嗤’的低吼,像是在挑戰。圖拉發現這只狼比其他的狼更大,他揮棒打去,狼敏捷的往邊上一跳,然後又跳了回來,趁圖拉沒來得及收回木棒,將它一口咬住。
圖拉用力奪他的木棒,那只狼也不松口,雙方勢均力敵。如果這個時候其他的狼趁機上前,圖拉不可能幸免,但奇怪的是它們沒有。恐懼給了他力量,圖拉發力往回一扯,木棒回到他的手中,但是因為用力過大,他突然間失了重心,往後一跤跌在地上。那只狼趁機躍起撲向圖拉,圖拉來不及揮棒,只能將木棒一橫,正好將狼口擋在喉嚨前面。狼牙閃著恐怖的白光,狼的喉嚨發出‘呼呼’威嚇聲,狼涎滴在圖拉嘴邊,一股刺鼻的腥味。
圖拉發一聲喊,奮力將狼推在一邊,那只狼正待再上,忽然腳上中了一棒,立即‘啊嗚啊嗚’的後退,圖拉揉身而上,又是橫過來一棒,依然打在狼腿上。狼‘啊嗚啊嗚’的慘叫,那正是它的要害。圖拉發了狠,一棒一棒的打將上去,那只狼嗚咽著不停的後退,周圍的群狼仿佛也受到了影響,紛紛後退,露出了原形,一股子的狼狽相。圖拉住了手,持棒站在原地,威風凜凜,那只遭他打擊的狼此時側臥在地上,將它的肚子暴露在外,對圖拉示好獻媚,它投降了。
圖拉不知道為什麼這些狼將他當做了同類,可能是因為他身上的氣味,反正從那以後他就成了這群狼的頭領。相比于人類,圖拉更喜歡狼,因為它們不會歧視他,他與狼待在一起的時間越長,他身上的腥味越重,他的同類便越是嫌棄他,終于有一天,圖拉進入山林後就沒有再回去,所有人都以為他被狼吃了,沒人能想到他成了牧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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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傳來狼嚎,圖拉停下腳步傾听。他能懂得狼的語言,狼之言既是他之言,他用狼嚎回應,召集狼群。
圖拉甩開雙腿往前狂奔,越過山崗和溪流,穿過樹林和草地,離開狼的山林,進入人的平原,動作之迅捷,根本就是一只狼。狼之速既是他之速。
他和狼群來到一座石橋邊,橋不長,有護欄,橋面狹窄,橋下流水叮咚響,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尤為清脆。圖拉和他的狼埋伏在橋的兩頭,他躺在草叢里,听流水唱歌,捕獵馬上就要開始了,在這之前他享受著這份寧靜。
他必須捕獵,他是狼,而且是頭狼,他必須帶領他的族群生存下去。如果他不能帶領狼群獲得足夠的食物,群狼們就會質疑和挑戰他。同時他又是人,他既懂得狼群的法則,也略懂人世的法則,人大多很脆弱,就像以前的他一樣,他們感官遲鈍,動作緩慢,欺軟怕硬,膽小且自私,是容易到手的獵物。但他的狼群不捕食人,他們打劫人。
水聲很響,能覆蓋其他動靜,但是圖拉還是能听到牛車輪子‘咕嚕咕嚕’滾動的聲音,狼之耳既是他之耳,獵物現在近了。他示意狼群退開,給牛車讓道。人雖然很遲鈍,他們飼養的牛還是保持著一定的j ng戒。
牛車‘咕嚕咕嚕’上了橋,圖拉的一部分狼從後面切斷了它的退路,另一部分已經在橋的另一斷堵住了去路,它無處可逃了。
看樣子還是牛先發現了異樣,圖拉听到它喘起了粗氣,它的蹄子踢在橋面上‘嗒嗒’作響,但只是原地踏步。
‘危險的家伙,危險的蹄子。’圖拉想。
車夫比想象中還要遲鈍,他輕甩鞭子,催牛前進。「喲,喲。」
牛反而後退。「怎麼回事?」車夫自言自語。
狼群發出低吼,宣布他們的到來。
「什麼東西?」車夫問,轉眼間他自己就得到了答案,「狼!」
狼群在逼近,車夫揮起鞭子,在空中舞出尖銳的聲響,試圖驅趕,狼群稍有退卻,但很快就再次圍上來,那不過是嚇唬人把戲,狼不是家畜。
「快走,你這只畜生!」車夫用力抽他的牛,想要沖出包圍,但是這一回牛沒有听命,依然在後退,它看到前面有狼,但是看不到後面的。
「後面也有,你這蠢畜生,往前沖出去!」車夫是對的,要是牛車往前沖,狼群將不得不避讓牛蹄和車輪,但是牛很膽小,它怕得要命,龐大的蠢物,又怎及得上狼群。
「真倒霉!」車夫爬上了牛車的最高位,負隅頑抗,「真不該接這趟活。」
一只狼從後方撲過去,一口要在牛蹄子上,牛吃痛,向後踢狼,但是狼已經跳開了。進攻前先試探一下。當後面的那只狼後退的時候,前面一只狼又撲了上去,咬牛的前腿,牛返身踢前面的那只,後面的狼又撲了上來。牛身高體龐,皮糙肉厚,不易對付,但是狼有數量優勢,車夫知道它終究難以幸免,只能想法保住自己。牛車身處橋的中間,四周沒有躲藏和攀爬的地方,橋下河水不深不淺,他是知道的,只有跳進水里才能保命。他從車頂上下來,想要到車斗里去,但是一只狼從邊上竄上來,擋住了他。他揮鞭打去,因為離得太近,鞭子被狼咬住了,又一只狼竄了上來,車夫來不及多想,忙丟掉鞭子,奪路跳下了牛車,他連滾帶爬沖到橋欄邊,翻身躍了下去,只听‘噗通’一身,便消失在了水里。
成功了,輕而易舉。待車夫游得遠了,圖拉從暗中出來,他走到牛車邊,群狼紛紛退開,他爬上牛車,從那只狼口中接過鞭子,在空中舞出一個響亮的聲響,多麼熟悉。前面狼群開道,後邊狼群護衛,圖拉駕著牛車往山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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