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承明對暖暖樂呵呵一笑,很自覺地坐到後座,飛快地關上車門,生怕暖暖鑽進來跟他搶座位似的。很明顯,他要安排令他自豪的孫子和他看好的未來孫媳婦坐一塊去。
面對龔越廷極紳士地為她開的車門,暖暖猶豫了好幾秒,終是認命地鑽進去。
看著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卻又不得不服從的小樣,龔越廷隱在夜色里的五官暗地里笑了一下。
真不愧是車中的超級名牌!向來上車直接癱倒的暖暖此時坐著居然沒有任何不適,車內沒有一絲異味,奢華的車內都是最尖端的配置,閃爍著冷光質感的料子到處彰顯貴氣,眩暈沒有跟往常一樣出現,比坐在家里舒服的沙發更愜意享受。
現在想想,她一直都不清楚他家里是做什麼的,她沒有問過,他也不曾說起。當時她想著隨著二人的深入發展,總會等到他說的時候。然而,一直到他們分手,都無從得知,由始至終暖暖都只知道他是一個軍人,龔樂江是z大的學生,有雄厚的資本去留學,對他們是一級一的富豪家庭竟然全然不知曉。
當然,暖暖並不認為他們是故意隱瞞的。即使不清楚他們為何沒有說,但他們的好,她能感受到。
其實這事真不能怪他們倆。一方面是龔樂江不是個喜歡顯擺的女生,另一方面,龔越廷不想提及,因為這個家有他不想觸及的東西。
暖暖想到這里,忽地有些焦燥起來。忍不住拿眼角覷他,正見到他輕松地轉動方向盤,俊逸的側臉是極完美的e型。
好看!暖暖盡管不止一次地告誡自己別沉迷在他的「美色」當中,然而很沒出息地,總會看得失了神,那種看見美好事物的傾慕感油然而生,盈滿胸臆。以前,他總會在她面前流露出俊逸的微笑,有別于對別人的清冷淡然,那時的自己總會產生一種被重視的珍視,也使她心里飄飄然的。試想一下,這麼一個華貴漢子,只對你一個人溫柔親切相待,很難不動心。
龔越廷眼觀四路,眼楮飄到後視鏡,很快捕捉到她的心不在焉。可也不能說什麼,他沒有忘記此前她是多麼的抗拒。
龔承明很識趣地先在酒店下了車,他當然也想去一睹未來孫媳婦的舞台風采,只是眼看孫子不待見他打擾二人的相處,況且他一把老骨頭,在暖暖家呆了一整天,錯過了午休,身體經不起折磨。罷了,罷了,就讓這倆小口好好培養感情,來日方長呢,嘿嘿。
龔承明下車後,龔越廷游刃有余地轉著方向盤,似閑聊地說著話︰「演講幾點鐘開始?」
「九點。」暖暖掏出手機看時間,還二十五分鐘,除去化妝,沒時間再準備其它了。暖暖表面看著淡定,心里其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時間不等人,那里遲遲不見她出現,會取消她入賽資格的!
龔越廷眼角余光瞥見她的動作,「別急,到了。」話一落,車子就停了。
暖暖透過車窗,果然看見文藝匯演中心的幾個彩燈大字正閃動著霓虹光彩,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好在,趕上了。
「謝謝你。」甩下一句話,暖暖不待他有別的動作,先是下了車。
龔越廷看見她刮風一般沖出去,很快消失在人來人往的文藝匯演中心門口。他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眼楮定在車內掛著的網球王子吊飾好一會兒,漫畫樣兒的網球王子被子她帶起的風正晃動不已。真是個冒失的姑娘家。龔越廷笑著暗嘆一句。
「暖暖!這邊!趕緊的!」王煙鈺是學生會里的干事,負責照顧參加這次活動的學生妝容。人有點矮小,皮膚天生的微黑,每天見她喝牛女乃也不見得變白,不過人很樂觀。也許是長得不怎樣,所以努力學習化妝,彌補自身的缺陷,一手好活兒堪比明星專屬的化妝師,時常兼職賺不少錢,比她這溜狗的多賺的不止一星半點!因著最後一學年和暖暖是室友,二人關系好,知曉暖暖沒能及時趕來,三言兩語的跟主辦單位解釋,替她躲過彩排,這下特意守侯在禮堂外,一見著暖暖馬上招手。
暖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也沒有氣兒應她,只是跟著王煙鈺的飛似的沖進後台,一坐在梳妝台上,配合的揚著臉給王煙鈺折騰她的臉。
「得了,你別說話,還有兩個節目就到你了,現在閉著嘴巴養養嗓子。」王煙鈺說話的時候,手下沒有閑著,一雙眼楮極為專注。
暖暖含糊地嗯嗯兩聲,然後翹著舌尖,閉著嘴巴潤喉嚨。眼楮去瞥著舉高的稿子,快速復述了一遍。
在她前面一個演講者上場的時候,暖暖給王煙鈺推著換衣服,嘴里也沒有閑著,「好在咱暖暖天生麗質,不然就這麼幾下,還真化不出我國際級的水準。」
暖暖沒好氣,套上白色的褶子裙,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暖暖也沒看自己被她弄成什麼模樣,她對王煙鈺是一百個放心。不過,話說,這禮服好仙好飄逸,王煙鈺怎麼給她挑了個不似凡塵的小女生風格!
王煙鈺見她擺弄著裙擺,一眼看穿她心里的想法,「好了,這e大的劉芙珍愛作秀,沒那麼快下場的,離你上場還有倒數兩分鐘,好好定定神。」
暖暖唇角微彎,給了王煙鈺一個放心的微笑。只是背地里,她的尾指顫抖地微勾著,她承認,她的確有些緊張。她自小就不是個光彩奪目的女生,大多時候是低調的安靜。後來因著父親的離世,未長大成人時便提前懂事,明白了家里的拮據,母親的含辛茹苦,經常會逼迫自己做一些不大喜歡做的事,只因那樣母親能安心。所以,同學都說她,外表小綿羊,實質是鋼鐵女強人。
這一次,她依然要強撐到底!
暖暖的努力沒有白費,演講結束的時候,她手頭上多了一個紅本證書外加一個裝有五千元獎金的信封。
「哈哈,恭喜!恭喜!我就說嘛,憑你那清秀甜美的聲音,哪怕忘掉稿子也能把評委們挑剔的耳朵馴服!」王煙鈺給暖暖一個大大的擁抱,「怎麼著,又準備全部上繳給伯母?嘿,美女賞姐一個哈根達斯雪糕成不?」
暖暖失笑的點點頭,「你幫了我這麼多,自然要多謝你。」這王煙鈺跟龔樂江的假小子不同,她完全就是個貪玩搞怪的小妞。
「哇!好帥的男人!」
「瞧那綠色軍裝,是個軍人呢!」
「我還以為軍人都是皮膚黝黑、長相粗魯的肌肉男!哇塞!瞧瞧他的肩膀,兩杠三星!看上去那麼年輕,就當了高官,絕對彪悍!前途無可限量啊!」
暖暖和王煙鈺順著身邊三兩個女生的議論聲望過去,王煙鈺先是大叫一聲,「oh,mygod!帥鍋!」
暖暖明顯怔愣,那一身熟悉的軍裝在人群里猶為惹眼,那不正是龔越廷!怎麼回事?他不是走了嗎?
暖暖見他面對眾人圍觀的目光面不改色,越過旁人直朝她的方向走來。她的心率都有點兒不正常了,隔著十多排的座位,他步履穩健,挺拔修長的身軀,踏著沉穩的步伐,一步步堅定走來。
是來找她的嗎?暖暖心里期待著,卻又抗拒著,心里矛盾的斗爭,那消失了的煩躁再次出現。
王煙鈺看龔越廷走來,飛快地搖擺著暖暖的手臂,「暖暖!暖暖!你說他是不是對我一見鐘情?隔著千山萬水,對那些花痴仰慕的眼神視若無睹,朝我走來……」王煙鈺雙手捧臉,眼冒紅心,熱切興奮地瞅著龔越廷漸行漸近。
近了!近了!王煙鈺心撲騰撲騰的,小心髒蹦跳到頂端。啊!他真的停在我面前,他來找我的啊!
誰料下一刻,龔越廷眼楮稍移,落在暖暖身上,「走吧,我送你回去。」
王煙鈺立刻西子心碎,滿臉受傷。「暖暖你好啊!藏著個帥哥不讓我知道?虧我還是你的死黨!」
暖暖沒有緩過神來,龔越廷已經拉起她的手大步朝外走去。在軍隊里呆久了,他差點忘記曾經給女生堵過的經歷。此時不由得臉色不大好地丟下一句話,面色不愉的疾步離開。
王煙鈺望著他們雙雙離去的背影,恨恨地跺腳,退而求其次地在他們身後喊道︰「別忘記我的哈根達斯啊!」
暖暖听到,一邊被他領著走一邊回頭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對她說︰「我回頭給你打電話。」
身後的小碎步凌亂地小跑起來,龔越廷神色漸漸柔和,步伐慢下來。忽然,大掌握住的小手掙了掙,柔若無骨的女敕滑觸感,龔越廷很不舍得放開。但一想到她的冷漠,他眉宇染上憂愁,只得放手隨她。
文藝匯演中心的門口有幾盞昏暗的燈光,灑在龔越廷挺真的後背,正對著她的面容陷入一片黑暗中,暖暖看不到他的神色,只看著瓖鉗在如畫背景的他,莫名的感到孤單。忽然就說不出狠心絕情的話來。
「那個,我自己能走。」
她看見龔越廷微點下巴,「等我,車很快到。」
龔越廷深深地凝視著她,黑眸里的冷芒仿佛穿透黑夜,泛著清幽的光。暖暖不敢看他,低垂著眉眼,點點頭應了一聲。她害怕看清里頭隱藏的熾熱時不知如何面對。
龔越廷開車出來的時候,見她一身天仙的白褶裙,潑墨的直發刻意打松了些,半掩巴掌大的小臉,很是嫵媚。烏烏的發,黑亮的清眸,白粉女敕的俏臉,純潔的白裙,乍眼望去有種如煙如霧的媚嬈,像極了五十年代民國時期的文藝女青年。
裙子的純潔,墨發的嫵媚,在夜風里飛舞,兩相映襯,相得益彰的魅惑,美得不似凡間的女子。
他刻意放慢車速,遠遠地望著安靜地立在原地的暖暖,感受身體脈搏的涌動,因少女而澎湃起來的心跳,他不想遏制,也抑制不住。喜歡!每次觸及她的秀美,他的心都在親昵地訴說著兩個字的情話。
這是愛情,過去他不曾懷疑,果斷追求她。現在的他更不會懷疑,如果說當時表白說的是喜歡二字,那現在他更想說的是愛!迫不得已離開她時,日夜焚燒的思念成狂;當看見她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如同生生錐骨的痛苦;得到她的冷漠以對,他願意放下尊嚴唯求得到她的原諒……
能令他變得不再像他,能令他做出過去不屑的舉動,已經不是簡單的喜歡。
而是,我愛你!
如若你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願意傾盡一生來愛你!把你當成我的骨血,至死不分!
直到龔越廷親自下車,為她打開車門,暖暖對他異樣情深的想法一無所覺。相對龔越廷的異樣,暖暖顯得極為平淡,疏淡客氣地道︰「謝謝你來接我。」
簡單疏遠的一句話,他心里的痛苦比往日里平白翻了數百倍,只覺得連呼吸都是疼痛的!
龔越廷握住方向盤的手猛然握緊,嗤啦一聲,剛剛發動的車子立刻猛然剎住。
暖暖身體陡然蹦一小下,然後重新落離座,幸好車座質料極舒服,不然她的小屁屁會給撞痛。她睜著大眼楮疑惑地看他,「怎麼了?車子有問題嗎?」
龔越廷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這對他來說是非常容易的事,平常出任務時常需要掩藏氣息,哪怕經過極致運動後,深吸兩口氣,便能平復過來。然而這下,卻做不到。是心亂了!
龔越廷露出薄薄的笑,「車子沒有問題。」開玩笑,勞斯萊斯要是那麼容易出問題,早在漫長的歲月里被擠下來了!龔越廷注意到什麼,忽然對她傾身。
「你要做什麼」這句話差點出口,龔越廷已經在她開口前說道,「安全帶沒扣,交警查到會開罰單的。」
原來是這樣。暖暖暗自唾棄自己,怎麼還要因他的一舉一動咋毛呢?都說了不在乎了,不在乎!暖暖心里跟念佛經似的,強迫著自己淡定加平靜!
「忘記恭喜你了。」龔越廷起身的時候,清新的呼吸有一縷飄到她的臉上,笑意深了兩分,牢牢落在她的臉上,「我在下面看著,你說得非常好!沒有人比得過你!」
暖暖著實怔了一怔,紅撲撲的臉頰化的是淡妝,依稀可見動人的紅暈。被人這麼稱贊著,而且是他那樣極少稱贊別人的優秀男人,說不高興是假的,暖暖忍不住,到底嘴角兩邊的梨渦淺淺流露出笑意。
「謝謝。」心小小地雀躍著,他有看到她的演講!夸贊她呢!暖暖一邊雀躍,一邊鄙夷自己。她的身體里像住著兩個人。
夜色彌漫,車里很舒適,暖暖像只小貓有些懶懶地眯著眼。說實在的,回來前一天她忙著完成影片翻譯的最後工作,忙到凌晨兩點。今天因為龔越廷和他爺爺來了,加上跟他一番激烈的交談,確實有點心力交瘁。
龔越廷見她靠著車窗闔著眼,雙手緊緊地抱臂,竟是睡著了。從她的家到文藝匯演中心不過二十分鐘的車程,很快他就把車開到靜謐的小區,沒有馬上喚醒她。他只是加大了車內的暖氣,月兌下軍衣外套披到她身上。
面對安然沉睡的她,于靜謐的夜,龔越廷听著她細微的心跳聲,估算著她醒來的時間。也就只有在這個時候,他的才能不再苦苦掩藏熾熱的情意,黑眸里的溫柔纏綿,才能肆無忌憚地落在她身上。既然你不讓我光明正大地愛你,那就給我小小的時間好好看看你,我的暖暖。
「嗯……」輕輕的一聲嚶嚀,未睜開眼,暖暖的手指先撫到額角,撩起垂落側臉的長發,白皙精致的手指穿插墨發,長長的發便撩到耳後,露出精致的左頰。顯然這樣的小憩並不能滿足她,她需要的是長時間的休息。
「暖暖,到家了,我陪你一起上樓。」龔越廷在她睫毛顫動的時候就知道她醒來,早在她看過來的時候端正坐姿。堂堂特種部隊的大隊長,直屬司令領導,居然在一個小女子面前裝逼,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能認死理,為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暖暖還眯著眼,有些不知身在何處的迷糊。听著龔越廷的話,懶懶的不想回,順著他打開的車門,跟著他走上樓。
——
暖媽媽打開家門時,暖暖正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沒有注意到暖媽媽曖昧不明的目光。
暖暖艱難地睜著眼,嘟囔了一聲,下意識地把手頭里裝有獎金的信封遞到暖媽媽手里。暖媽媽不無奇怪地收下,自己女兒向來頂瓜瓜的好,這樣的獎金不是第一次拿了。
把重要東西交到母親手里後,暖暖就跟夢游似的走到沙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閉著眼楮呼吸悠長,顯然睡著了。
龔越廷滿頭黑線,嘴角抽搐,她就這麼睡著了?
暖媽媽暗地里大大唾棄了暖暖一番,女兒就這點不好,困乏的時候也不管身邊是個什麼樣的環境,有地方躺著就能倒頭蒙頭大睡。這要放在平日里還可,但在她預訂的未來女婿面前可不能出丑啊!這女人啊,無論何時何地都要淑女就對啦!
「暖暖,她累了。」暖媽媽訕訕地解釋道,「這麼晚了,要不你先回去?」
龔越廷看著暖媽媽防備地半攔在門口,忽地微微一笑,「我看看再走。」
看什麼?暖媽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龔越廷已然穿過她的防線,走到沙發旁站定。此時,暖暖跟挺尸似的,一動不動,淺淺的呼吸,伴著微微起伏的曼妙前胸。百褶裙因為她隨意的動作撩到膝蓋處,露出一小截白皙修長的小美腿。龔越廷身體的血液一熱,慌忙移開目光。
暖媽媽隱約听到他輕輕說了一句話,「這樣就睡著了,也不懂得照顧自己,什麼時候都不讓人省心阿……」暖媽媽眉心一跳,萬年的冰山上校竟也能吐出有溫度的溫言細語,罕見啊!正這麼想著,但見龔越廷一個伏身,雙手輕一托,將暖暖抱起來。暖媽媽身子一動,很快松下來。他可是未來女婿人選,再不用像以前防黃鼠狼一樣的戒備。
手里輕盈柔弱的嬌軀沒幾兩肉,龔越廷感受了一下,精準地發現她比以前足足瘦了五斤!
暖暖感受到身體的異動,不舒服地嬌哼一聲,皺起眉頭抗議,倒是沒有轉醒,反而往他懷里拱了拱。
龔越廷手下更把她往懷里帶,但神色幽冷,這丫頭都不懂得照顧好自己!
暖媽媽在一旁觀望,龔越廷喜怒無常的臉,令她的心有點兒沒底。話說,她把暖暖的終生交托給他真沒問題嗎?雖然龔承明那老頭信誓旦旦,但這小子曾經把暖暖傷得那麼深,讓二人重新再在一起的決定到底對不對?暖媽媽恍然想起自己的身體狀況,深沉的無奈感襲滿一身,罷了,罷了,既然是暖暖喜歡的,眼下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人!
「我送她回房。」龔越廷報備了一句,就旁若無人地抱著暖暖回她的小閨房。
小心地把她放到她的床上,把佔據床頭的一只「哈比」布女圭女圭拿走,放下她的腦袋,手自她頸項處移出來。他的視線再次落在她平靜的睡顏里。不知夢里她經歷著什麼,好看的秀眉隱約攏起,龔越廷的眉宇間隨即形成一個川字。他半蹲著身子,伸出指尖輕輕揉平她的愁緒。離得很近,鼻息間飄逸著獨屬于她的清香,他的呼吸略微不穩,指尖離開時帶過她的幽香。當看見暖暖變回平和無憂的睡顏時,龔越廷的心情變得好起來,眉宇緩緩松開。感染著她的寧靜,龔越廷仿佛沉溺在她寧靜的世界里,並沒有立即離開。
他的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只想伴著她,凝視她美麗的嬌顏,直到天荒地老!
暖媽媽倚在門邊暗自得意,眼前的臭小子完全陷進女兒的情網里,倒是有些痴情漢子的味道。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眼前這麼優秀的男人獨獨為自己的女兒著迷,而這個女人的母親正是當之無愧的她!「行了,你現在的痴情樣,暖暖壓根看不見。給未來的丈母娘看沒意思,你就別浪費表情了。」
龔越廷柔和下來的臉皮一僵,好在這時是背對著暖媽媽的,不然被精明的暖媽媽看到,尾巴會翹上天!龔越廷起身後,神色恢復如常,對暖媽媽輕點頭,「那我回去了,明天再來看她。」
暖媽媽听他利落的腳步聲逐步離開大廳,就在他打開門的霎那間,暖媽媽忽然轉身,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我能放心把暖暖的未來交到你手上嗎?」
龔越廷手里的動作停下來,回過身,深深的眸子望進暖媽媽質疑復雜的眼神,他霍然間仿佛明白過來,臉上馬上肅然起敬,正面面對暖媽媽,四十五度的標準躬身,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尊敬!「暖媽媽放心,暖暖是我活了這麼多年以來唯一想要的女子,你和我一樣,都知道她依然深愛著我,我們要重新在一起,需要的不過是時間。請你相信,我愛她,永遠比她愛我要多得多!不管她以後想要什麼樣的生活,我都會尊重她,深愛著她,給她想要的一切,像你一樣,竭盡所能,把自己能給予的最好的都留給她!」
暖媽媽深深的笑紋皺起,笑著緊緊凝視他一會兒,這才側過頭,也不看他,隨意擺擺手讓他離開。當龔越廷關上大門時,暖媽媽這才正過臉,一雙眼楮隱約含有淚花。以她多年為人處世的閱歷,那小子所說的話絕對發自內心,暖暖有這樣一個男人深愛著,也算是她的造化,命里的幸運!這樣她就能安心了吧,就算有一天她不在了,暖暖,她的好女兒,也有人疼愛著,過著她安逸快樂的小日子。這,是她能為女兒做的最後一件事!
——
半夜里暖暖起過一次,清洗干淨身體,鑽進被窩舒服地嘆息一聲,再次睡個天昏地暗。沒辦法,這一年以來,她神經的疲累幾乎達到頂點,難得今夜好眠,說什麼都不放過!
醒來的時候,時針指向午時十二點!天啊!暖暖穿著小白兔睡衣,汲著白兔拖鞋走出來,客廳安靜得一塌糊涂,想著也許媽媽到鄰居家嘮嗑去了。
突然,屋內瞬間劃過一道閃電,映得室內一片亮堂,剎那間過後立即昏暗下來,緊接著轟隆隆的雷鳴不絕于耳。暖暖胡亂揉揉長發,衣服也沒有換,跑出陽台,望向天空。本來應該艷陽高照的天空此刻黑壓壓的一片,仿如提前進入黑夜。
暖暖眉間染上憂色,拿起電話打母親的手機。響了一下,手機竟然掛斷。暖暖正愕然,門口卻傳來 的一聲,暖媽媽拿著滴水的雨傘,施施然走進來。
暖暖急忙沖過去,接過她手中的雨傘,給她拿出拖鞋換上,「媽媽去哪里了?幾十歲的老阿姨了,這種天氣也敢亂跑,萬一滑倒怎麼辦?不曉得女兒擔心的。」
暖媽媽被女兒這般擠兌,臉上不見任何不滿,只是笑著搖頭擺手,「去,去,去,現在我倒成你女兒了?」暖媽媽看她身上的家居服,眼皮翻了翻「剛睡醒?吃了沒?」
暖暖模模鼻子,睡懶覺而已,媽媽這也要管!
暖媽媽看她奄奄的模樣,想起出生時巴掌大小的她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女人,忽然就觸動心中屬于母性的溫柔。她慈愛地笑著招她進房,「過來,媽媽有話跟你說。」
暖暖狐疑,有話這里也能說吧,反正屋子里來來去去就只有她們倆人。
暖媽媽把昨晚的信封塞進暖暖的懷里。
「媽媽?」暖暖急忙推回去,「我的錢一向由你保管的,你為什麼……」
暖媽媽連連搖搖頭,阻止暖暖說下去,「媽媽這一把老骨頭雖然很早退休,但每月都有足夠的養老金過活,你就別把你那點小錢孝敬我了。」暖媽媽忽然感觸良多地長嘆口氣,「我和你爸爸老來得女,將近五十歲才有了你。如今你長大了,媽媽也沒有能讓你過上更好的生活。反倒害你忙學業的同時,要到外頭兼職。之前你給家里的錢,媽媽一部分拿去看病,但大部分都替你攢著,想著哪天你嫁人,也不至于寒滲了婆家。」
暖暖一驚,趕緊的拉著母親的手,拖著她坐到床邊,「媽媽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現在的生活,我覺得很幸福呢。」暖暖說到這里甜甜一笑,「爸爸雖然不在,可記憶里的爸爸跟媽媽一樣都是最疼我的人。媽媽這些年一個人含辛茹苦的把我養得健健康康的,並且供我讀書,盡最大的努力給我過好的生活,相對于別的一些同學來說,我沒吃過很大的苦頭。說起在學校半工半讀,主要是一方面我有了成年人自給自足的自覺,另一方面都是為了積累經驗,盼著畢業後找一份好工作。」
暖媽媽點點她光潔的額,「你呀,就會哄媽媽開心。」曖媽媽想起去世的丈夫,神思有些恍惚,她和老武晚年得女,對暖暖是疼入骨子里去的,除去近年來暖暖自動自發地半工半讀,倒真沒有讓她吃過什麼苦頭。
「我說的是真話!」暖暖就差舉手發誓,本身微翹的嘴巴微微嘟,只在母親面前流露出小女孩的撒嬌,頭搭到暖媽媽的肩膀,「媽媽別只當笑話听。」為了唯一的血脈至親,她什麼都願意!哪怕做她不喜歡的工作,只要能讓母親放心,過得快樂,她沒什麼不可以的!
暖媽媽哂然一笑,心中陡地一動,「暖暖覺得你龔伯伯的孫子怎麼樣?」話一出口,暖媽媽仔細查看暖暖的神色,她剛才從龔承明和龔越廷那邊密謀回來,這麼快就問出口,不會漏陷吧!
龔越廷!暖暖心中一動,身子直起來,眨眨眼楮,沒有留意到母親的鬼祟,故意忽略母親的弦外之音,她低垂眉眼,挑著指甲,貌似不大重視地應付著說︰「挺好的。」
「那暖暖和他一起約會試試看吧?」暖媽媽急忙道。
暖暖瞪大眼,媽媽吃錯藥了吧!主動叫她和男人約會!之前一直說她的女兒不愁嫁,用不著那麼快找男朋友的也是她好吧!況且,媽媽並不是不知曉,她和龔越廷曾經的關系,難不成想要她吃回頭草?
「媽媽知道你們以前曾經有過一段情,自那之後你有好長一段時間不開心,甚至用忙碌來麻醉自己。可你裝得再正常,我畢竟是你的親生母親,怎會看不穿你的心思。」暖暖滿臉驚詫和不安,暖媽媽拍拍暖暖的手,面容比任何一次都要認真,「我不清楚你們具體發生過什麼事,但我看得出,你們互相有好感。黎涵皓那小子也好,媽媽挺滿意他的,問題在于你對他沒意思。不久前我正好遇見你龔伯伯,大家說起舊事,聊起來時,正好看見阿廷的照片。當時媽媽就留了份私心,和你龔伯伯串通一氣,好讓你們有一個名正言順見面的機會。」
暖暖完全想不到有這一出,嘴巴因詫異微微張著,呆呆地問,「所以,昨天其實是媽媽給我安排的相親?」賣魚老板娘說的是真的!
暖媽媽微微一笑,「不然你畢業最忙的時候,媽媽怎麼會一連打三個電話催促你回來呢,重要到這種程度的自然是終身大事啦!」
暖暖額角全黑,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的,「我,我還小。」
「剛才到底是誰在說,自己早有了成年人的自覺?」暖媽媽拿她的話回敬她,暖暖唇角抽抽,「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你就不要摻和了。」
暖媽媽白了她一眼,好好給她說話,居然懷疑她不懂。暖媽媽決定無視暖暖的話,按著自己的想法直接往下說,「我看阿廷這孩子就很好,待人有禮,辦事情進退有度。听你龔伯伯說,剛進部隊一年就因為表現出類拔萃,被挑選著去英**校留學,如今不過三十三,就獲得一等功,前途無可限量啊!你龔伯伯退休前可是華南軍里的司令,在軍隊里打下的根基深著呢。我還听說,阿廷的爸爸是個極出色的富商,有一家在國內外都聞名的五百強企業,富利集團就是他家開的。暖暖要是跟著這樣的男人,媽媽哪天兩眼一閉,死也瞑目了!」
「媽媽!說什麼都行,就是不能說死字!」暖暖板著俏臉,兩腮氣鼓鼓的,她最害怕母親說出這樣不吉利的話。許是太過在乎,極度害怕失去,于是便听不得一絲的不好。母親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不敢想像沒有媽媽陪在身邊的日子會變成怎樣。
看著暖暖眼眶泛紅,暖媽媽心里痛得狠抽,丈夫去世,當年這孩子只有八歲!丈夫去世的後三年是最艱難的三年,她完全沉浸在自己悲傷的情緒里,忽視了她的孩子。當她回復心情里,恍然發現,他家的小公主已經能獨當一面,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條了。
「傻孩子,我胡亂說的,別當真!不過你也要听我的話,重新考慮阿廷。雖說阿廷比你大十年,可老夫少妻的家庭組合里,幸福指數高啊!老男人才知道寵老婆。」
嘎嘎嘎……阿廷,阿廷,叫得多親熱啊!都不清楚龔越廷是怎麼收買母親的,竟然能讓一向挑剔,幾乎排斥所有雄性生物接近暖暖的暖媽媽替他說好話。暖暖撅著嘴,無聲的表達她的很不滿。暖媽媽失笑,「瞧你這小嘴,都能掛醬油了。」
聞言,暖暖嘴巴馬上抿緊,她可不是小孩子了!
看著女兒變臉的可愛模樣,暖媽媽心里軟得一塌糊涂,強烈的不舍愈加強烈。猛然想起上個月拿到的體檢報告,她心中一痛,終是硬起心腸。
「女人再強都是要嫁人的!看看現在那些剩女,哪個功成名就背後不是一身的腥?不好的謠言滿天飛,談何幸福?我不盼你能榮耀家族,只求你平安快樂。沒有家庭作依靠,女人哪,都不過是紙老虎。與其老了再嫁,不如趁著現在有資本找個條件好的男人結婚。」
暖暖很不合時宜地揉揉唱曲的小肚皮,立即切斷這樣的話題,「我起床後沒吃過任何東西,先出去填肚子了。正好媽媽午睡的時間到了,我就不打擾了,午安!」暖暖邊說邊退出去,順便輕輕帶上門。
暖媽媽張著嘴,沒有發出聲音叫住她。說到底,這件事情,她心里沒底的。她很清楚,只要她像昨晚一樣拿出決然的態度,暖暖就會像接受她安排的一份不喜歡的工作一樣接受龔越廷。可是她有些遲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她是個自私的母親!一直都是!暖暖只道她這個母親不遺余力替她著想,可她這個施予者已經不止一次地意識到,自己管制得太過嚴厲了!沒有把暖暖逼成叛逆離家出走的性格已然萬幸!
丈夫去世後,暖暖是支撐她生活下去的動力,害得暖暖承受了許多不該她承受的東西!她安排她去就讀離她最近的z大,盡管她的好成績能去a大;替她找一份能安穩一輩子的工作,不管她喜歡與否;到如今,要替她找個好丈夫!
「唉……」
暖媽媽打開抽屜,里面靜靜地安躺著一張體檢單,她不死心地又重看一遍。然而,無論她看多少遍,「癌癥晚期」四個大字,就像永遠不會褪色的鐫刻,是一個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
一個人的時候,暖媽媽滿臉悲傷,心憂如焚,只能在心里悲鳴地訴說道,我的暖暖啊,媽媽好舍不得你啊!想放你自由,護著你飛翔,但媽媽沒多久可活了,不看著你生活有保障,不看著你幸福嫁人,媽媽死也不會安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