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順利通過考試,一舉進入總行,並沒有像其它人一樣分配到各支行從最基本的櫃員做起。那個銀行行長慈眉善目地笑著告訴她,他這兒缺一個會寫文章的秘書,看過許多考生的資料,屬她考過一個高級寫作證書,所以直接調到辦公室。暖暖沒有想到一下子就進入所有員工夢寐以求的總行辦公室,並且成為高級助理。這樣的職位雖然並不算高,但同等工資里,相較于下面的辛苦,這個職位簡直許多人虎視眈眈的香餑餑!
同屆應聘者眼看著唯有她一個人直接進入高層辦公室,紛紛羨慕不已,雖沒有抬到明面上,暗地里卻都猜測著她後台到底有多強大!其中最備受打擊的要數盧夢妮!她沒想到,哪怕同樣被招聘進入公司,暖暖依然走在她所能仰望的高度!由此產生了一種,暖暖不可超越的無力感!她付出自己青春的**,得到的卻只是普通員工的職位,像她的表姐一樣,如果沒有強硬的後台或特出的工作能力,恐怕一輩子都只能在下面默默無聞干著。
暖暖並不知曉行里潛在的閑言閑語,她一向做事歸做事,不作它想。其實她的工作一點都不輕松,企業內部的雜志、收發文件、領導開會演講稿……都需要她參與進來,並不輕松。但比起做出納、會計這些天天面對枯燥的數字,暖暖更樂意做目前的文書類工作。
做好份內事,領與工作相符的工資,暖暖自覺生活過得充實。當然,算上龔越廷的話,也可以用滋潤來形容。只除了一件事。
母親的臉色近日來實在蒼白得可怕,她這一次無論如何地都要親自押她去做一個由內而外,由外而內的全面檢查!不親眼看到體檢結果,她絕不放心!
身為女兒的暖暖對母親寄予太高的信任,完全想不到暖媽媽會把她隱瞞至此吧!
這天下班的時候,天空烏雲密布,狂風吹過,沙塵飛揚,一場不可承受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路上行人匆匆,誰都想在暴風雨來臨前一刻找到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上班的地方與家的距離並不遠,步行只需十五分鐘。盡管如此,暖暖的腳步仍不夠快。天空的昏暗很快綿延至每一個角落,這是大自然的恐怖威壓!
暖暖由開始踩著的小碎步,至加速小跑,好在她穿的是平跟鞋,不然回到家時可能一身落湯雞模樣了。也許愛天氣的影響,暖暖的內心隱隱有些躁動不安。
回到家的樓下,暖暖稍稍蹙緊眉頭,這里什麼時候圍觀著那麼多人?他們都在小聲議論紛紛,似乎正發生著一些什麼事情。暖暖眼楮忽地一轉,一眼看見人群開外有一輛不停歇地閃著警燈的急救車,突然心里狠狠地蹦跳一下,一種不詳的預感蔓延開來。
住在一樓相熟的鄰居梅姨一下子看見她,趕緊走過來拉著她,「暖暖,你可算回來了!就在剛才,你媽媽出事了!」
暖暖心中咯 一聲,臉色煞白,話語急沖出來︰「我媽媽出什麼事?」
「十分鐘前我正跟你媽好好的聊天,她突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醒人事,我掐她人中半天沒醒過來。現在連急救車都來了,正要把她送往醫院急救。」梅姨嘴巴毫不含糊,三兩句就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暖暖心中一緊,立即跑過去撥開人群,想要沖進去。
「快讓開!她是病人的親生女兒!」梅姨很爽利地高喊一聲,人群立即自動給她讓出一條道來,暖暖接受所有街坊鄰里的注目禮。
人群後面,幾個白大褂醫生抬著病人出來,暖暖一眼就看見死寂一般的暖媽媽。
「媽媽!」暖暖立即發出一聲慌張的嘶喊!暖暖強忍著嗚咽,跟著醫生沖上救護車。
車子快速開往醫院,暖暖緊緊地握住暖媽媽的手,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絕對!絕對不能讓母親出事!
「媽媽,你不會有事的!你會好起來的!你是最堅強的!要堅持住!」暖暖眼濕濕的,咬著唇,不僅給暖媽媽打氣,同時也要給自己打氣!此刻一定不能軟弱,不能讓母親看見她如此狼狽的樣子,而且她相信母親會為她活下去的,過去是這樣,現在……也會是!
暖暖腦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救回母親!她不斷地平復激動的情緒,握著母親的手緊到不能再緊,仿佛這樣就能傳遞給她活下去的力量!她會令母親知道,她還有個女兒在!一個很孝順她,想著要給她最好的生活,每天都奮斗著的女兒在!
暖媽媽馬不停蹄地被送進急救中心,暖暖在外頭急得團團轉,一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她的心情從未如此恐慌過,一種懼怕失去至親的痛苦和強烈的不安,令她險些崩潰!腦海里忽然劃過父親倒在血泊里的片段,還有母親毫無生機的臉龐……過去那些日子,她以為忘記了的。卻于這一刻,母親生命危急的這一刻,猝不及防地再次洶涌襲來,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她抱著雙臂,腦海一片混亂,她恨不得自己就是急救室里醫術超群的醫生,能夠妙手回春救回母親!
龔越廷趕到的時候,暖暖正縮在長凳上,像一只小獸一樣,保護性地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她的拳頭放在嘴里緊緊地咬著,很努力地在壓制著什麼。龔越廷臉色一片擔心,毫不猶豫走過去,一雙臂彎溫柔地將她攬進懷里。暖暖身子動了動,當聞到熟悉男性氣息時,立即主動地窩到他的懷里。龔越廷大手安撫地揉揉她的發頂,「沒事的,別擔心,會沒事的。」
暖暖這才松開拳頭,拳頭之上有一道深深的齒痕,幾可見骨,可見她咬自己都毫不留情!再深一下,就會鮮血淋灕。龔越廷眼眸滑過痛色,她居然自虐自己到這程度!他溫柔地拉過暖暖的手,放到唇邊輕吻,「有我在!心里不舒服就打我,千萬別傷害自己!」
暖暖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連聲音都在打哆嗦,「她前一段時間身體一直不好,臉色很蒼白,沒有一點血色。她說是闌尾炎痛的,醫生告訴她一大把年紀做手術會更傷害身體。我當時雖然問過好幾遍,想帶她去重新做個檢查。可是媽媽不願意,現在竟然要急救。如果當初我早帶她到醫院里來,媽媽很有可能就不會有事!龔大哥,你說,媽媽會怎麼樣?我,我有點怕。」
「你放心,暖媽媽生命力那麼頑強,不可能有事!你要相信她,也要相信醫生。」龔越廷臉色陰沉,因為擔心暖媽媽,他早在b市人民醫院安排三個醫術高明的醫生守候著,就是怕有這麼一天。而他,也是收到醫生的電話才知道這邊的情況,立即抽空過來。
暖媽媽的病情,恐怕隱瞞不住了吧!終于要走到這一天,該怎麼和暖暖說,她的母親正走在死亡的邊緣線上呢?她一定會很難過很難過的吧,而自己終究不能取代她母親的地位,想要平復她失去至親的創傷,恐怕困難重重。但有一點永遠不變,無論發生什麼,他定要時時護著她,不讓任何人和事傷她分毫!
滴,滴,滴……
重癥病房里安靜得落針可聞,唯有監控心髒機器的滴滴聲不絕于耳。听到醫生說病情暫時穩定下來,暖暖狠狠地松了一口氣。看著暖媽媽寧靜的睡顏,暖暖心里平靜許多。給母親拽好被角,漸漸退出病房。母親現在最需要的是靜養,好好休息,說不定明天就能下床。暖暖抱著美好的期待關上病房門。
這時已經是深夜了,暖暖只顧著看母親,未來得及問醫生。這下子出來,走廊里只有三兩個值班護士經過。龔大哥在哪里?剛才明明一直陪在她身邊的。
暖暖找到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見到門口沒有關閉,露出一條兩個拳頭大的裂縫,暖暖正要推門而入。
「你說什麼!兩個月!」龔越廷一聲憤怒的低吼,雙手揪住主治醫生的前襟,「你不是說過,只要有你在就能很好地控制病情!大半年的時間,生生減少兩個月!沒有用的話,我請你來當擺設麼!」
可憐的醫生一把年紀不經嚇,歲月的皺紋顫顫巍巍的,「我已經盡最大努力了!關鍵是病人不配合,就算我有通天的本事,病人不听話,病情只會日漸加重,我建議住院,而且是重癥監護病房,需時刻照看著。龔少爺,你能不能先放開我?你抓住我也無濟于事吧?」
龔越廷冷鷙的眼神一掃,老者醫生又是一個哆嗦。龔越廷放開他,他知道揪住他沒用,但一想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就控制不住。他早過了沖動的年紀,這般沖動的做法,都是為了心底時時刻刻牽掛的暖暖。
「接下來還會有哪些癥狀?」
醫生嘆息一句,「跟她之前的差不多,失眠、頭暈、嘔吐,記憶力衰退,視力嚴重退卻,反正一種種病癥會逐漸加重。」
龔越廷沉默良久,沉重地開口詢問,「暖媽媽真的只有兩個月的活命時間?」
啪!
龔越廷警覺地一掃,暖暖正驚愕地站在門口,手里捧著的一杯水,應該是听到他們的談話,水杯一下子落到地上,化開形成一小癱水跡。
暖暖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一片空白,眼前忽地一黑,面色慘白如紙,比暖媽媽有過之而無不及。
龔越廷眼瞧著嬌小的身軀緩緩倒下,一個箭步接過她,一雙強壯的臂彎將她穩穩扶住。
暖暖攀著他的手臂,五指緩緩靠攏,緊緊地揪著他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捏得很用力,卻是一點力道都沒有的綿軟,她的手都在打哆嗦。
「不是真的!」暖暖眼楮逼視,發出狼一般的光芒,翻涌著無盡的痛苦和恐慌!
龔越廷心也跟著一顫,眼神黑潮洶涌,如驚濤駭浪的變幻莫測,她終于知道了!也該是她知道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如此殘忍,一字一句終是吐出來,「暖媽媽腦腫瘤晚期,正如你剛才听到的,醫生說唯有兩個月的活命時間。」
「你在說謊!」暖暖竭斯底里地嘶吼!腦袋一道道嗡嗡炸響聲不斷轟炸著她,眩暈的感覺越來越重,暖暖腿一軟,僅靠著龔越廷的扶持才能站穩。
「早在半年前暖媽媽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到了她這一把年紀能完全治愈的可能性基本為零。她不想在僅剩的日子里在醫院里度過,也不想身邊的人因為她的病陷入傷感和擔心之中。她最了解你,很清楚你得知她的病情,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拋卻所有,學業、事業,甚至愛情,你所有的心神都瘋狂地為母親求醫,她不想看到不惜一切代價僅為她的你!」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她不告訴我!」盡管龔越廷一直在解釋,暖暖心里一個個為什麼仍舊如雨後春筍冒出來,此刻的答案根本不足以彌補她的疏忽,她的思維已經無法消化合理的解釋。她止不住地問,淚水蜿蜒雙頰,楚楚可憐,令人生痛。
「我是她的女兒!唯一的親人!沒有了爸爸,我只有媽媽了啊!媽媽也只有我一個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不明白!」
一聲一句敲擊著龔越廷的心,陣陣疼痛,到了這個時候,他要怎麼做才能平復這一顆愛護母親的心靈呢?第一次發現,他也會有手足無措的一天!
暖暖忽然揚起小臉,淚眼朦朧,發出質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龔越廷喉嚨一緊,薄唇難以啟齒,眼神里的自責一覽無遺。暖暖看他的表情,哪里還會不明白!「連你也不告訴我!為什麼連你都在騙我!隱瞞我!」暖暖雙手握拳,一手一個拳頭捶落到他的胸膛,仿佛他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龔越廷沒有阻止,她一下班就遇到這件事,晚飯都沒有吃,大半天的緊張更是耗盡她的力氣,此時的拳頭虛軟無力,落到他身上一點痛覺都沒有,反而是他的心,因為她的絕望,她的無助,那麼的揪緊。
暖暖險些暈過去,在他身上發泄了大半天,龔越廷就這麼一直默默抱著她,任她發泄她的悲傷。
寬厚的懷抱擁著她,將她毀損的心傷緊緊護住,無論她怎麼悲痛,他都不會離開她的,在她最難過最無助最悲痛的時候,願她記住,有他這麼一個人,留在她身邊,不離不棄。直到一天老去時,他們都白了頭,每每想起那段時間密密麻麻的關心,心間依然溫馨暖洋一片。
醫生早走了,辦公室里靜悄悄的。不知有多久,龔越廷擔心她站著累,抱起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暖暖嗚咽的抽泣漸漸停歇,低不可聞。龔越廷胸前的衣服濕了一大塊,想必能擰出水來。這個時候他已顧不得了,他不斷地吻著她的發,撫拍著她的背,像哄一個小孩子那般安慰著她,他想做更多的更多,只要能令她好過,他做什麼付出多少都可以。安慰人的事,他很少做,沒有人能夠現在似乎是他所能做到,只能笨拙地安撫她,但願能撫慰她受傷心靈的十萬份之一。
黑夜里路邊偶爾路過的車聲顯得更為寂寥,暖暖激動的抽氣聲漸漸的平復,綿長的呼吸寧靜,她從未停止顫抖的雙肩告訴著龔越廷,她一直都沒有睡著。
「小的時候,我見過媽媽自殺。」
甜糯清婉的聲音因哭得過于激動變得跟碾過的沙啞,龔越廷心疼不已,當下更抱緊她。
「那時爸爸去世頭七那天,媽媽吞下一整瓶安眠藥。當時媽媽睡了一天一夜,我很擔心,雖然那時還小但也隱約覺得不對徑,我跑過對面找莫阿姨,就是莫雙杰的媽媽過來,她發現床頭櫃里空了的安眠藥瓶。趕緊送媽媽去醫院急救。」
龔越廷胸前又一陣溫熱的濡濕,暖暖的沙沙的暗啞繼續道,「我很害怕媽媽會像爸爸那樣離開我,那時起,我就想著無論如何,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要把媽媽留在身邊,只要她高興起來,我做什麼都願意。這些年過來了,我做到了!不,只是我自己以為做到了!可是我都已經這麼努力了,為什麼老天爺還要奪走我唯一的親人!為什麼!媽媽明明是我的!他們要了爸爸還不夠,還要我媽媽的命!我什麼都沒有,我所做的努力沒有了媽媽,還有什麼意義!」
龔越廷听她沙啞的聲音又竭斯底里起來,卻因為早已哭啞的聲線像卡車碾過的粗啞,嚶嚶地哭起來。
龔越廷難受不已,「別這樣,暖媽媽看到你這樣,比死還難受。」
「我知道,我都知道。就讓我再放縱一會兒,再一會兒。等她醒來的時候,她依然會見到平常的我,我不會讓她難過的,如果是她所願,我會快樂地活著,她怕我傷心難過,我就開心給她看。」
這個女人!令他又痛又愛的女人!在得知母親時日無多的時候,能想到這一點,要做到這一點,簡直難如登天,她到底有多堅強,嬌小的身子里蘊藏的力量恐怕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暖暖,你不會孤單,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有我!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你難過,我給你溫暖的懷抱,我快樂,我們一起分享。只要記住,萬事有我!」
懷里的小腦袋點了點,龔越廷說不清苦澀擔憂的笑掛在臉上,卻透著無限的堅定與執著。懷里的女人,是他唯一不能舍棄的存在!
——
真如暖暖所言,經過一晚的發泄和安撫,把內心里強烈的不安和恐慌都強制按耐下去,既然母親不願意她知曉,那她就繼續裝作不知道。
好在暖暖外在條件好,除了一夜沒睡,眼楮哭得有些浮腫外,其實並不明顯。起碼暖媽媽沒發覺什麼。不知龔越廷跟暖媽媽說了什麼,暖媽媽醒來後一臉的笑意,老懷寬慰地看著他。
趁著龔越廷出去買早餐的時候,暖媽媽留下暖暖,意味深長地開口,「我听阿廷說,你們之間僵持的關系緩解?」
暖暖臉微紅,想起昨晚他一步不離的陪伴,就那麼讓她枕著他的胸膛整整一夜,其間說過的話,親密的、誓言的、輕哄的、安撫的……之前她倒不知道他語言系統里竟然會有那麼豐富的甜言蜜語。
「看來是真的。」暖媽媽見女兒不自在的神色,哂然一笑,心里的壓力輕巧許多,「那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暖暖驚呆地愣了一下,看著母親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她沒想到母親會問出這種問題,如此直接,以前雖然提過,但並沒有問得那麼直接。她自己真沒想過結婚這個問題,畢竟出社會工作沒多久,還想陪在母親身邊,未曾想過嫁人的事。
「我沒想過要嫁人。」
「你這孩子,要媽媽等到什麼時候?我只盼著等我兩眼一閉之前能見到你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一個值得你依靠的男人陪你走過下半生。」暖媽媽悠悠地長嘆一口氣,「我是看著你長大的,阿廷是你心中所愛再清楚不過了。你們之間發生的事,我雖然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看得出他是個專一堅強的男人,值得你去愛。」
暖暖咬唇,母親是想在臨走前,希望看到她成家麼。
「關于他的家人,我也跟你說過,雖然他父母離異,可他說過,以後你們二人是單獨搬出來住。他還保證,如果你願意,他可以改變工作性質,到時候家屬隨員你也能夠和他生活在一起,他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時常不露面。」
暖暖心里翻滾著疼痛,關于龔越廷的事,母親似乎比她了解更多。為了讓她有一個幸福的依靠,她肯定做過不少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會考慮的。」她會找龔越廷聊聊,只要母親安心,她……結婚又何妨。盡管二人並未到達那一步,但如果順利發展,沒有別的事情發生,她也想能夠和他走到一起。
「好,我也不想把你逼得太急,人老了,許多事情都想開了,以前我限制你太多,現在我都有點後悔。」暖媽媽頗為感慨。
暖暖听到這遺言似的感慨,心中一痛,面上卻不動聲息,「別想那麼多了,我都已經是成年人,許多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什麼事情對我是好的,我還能不知道嗎?」
「過幾天,就是你龔爺爺生日,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考慮的結果是打算和阿廷結婚,那天我們就一起去他們家慶祝吧。」
暖暖一愣,清澈的眼楮閃過掙扎,但也不過幾秒鐘的時候,很快堅定平復下來。「好。」
「太好了!要是你真沒有考慮清楚,到了他們家後再決定也行,他們對你都好的話,就答應嫁過去吧。」暖媽媽急不可耐,盡管努力掩飾,介語氣因為久病而顯得有氣無力。
母親真是著急啊!罷了,既然是母親的心願。
「說什麼這麼高興。」龔越廷走進來,身上依然是那風塵僕僕的軍裝,胸襟皺巴巴的,是她昨晚蹂躪的功勞。看到這里,她略微尷尬地低下頭去。
「說你們什麼時候結婚的事。」暖媽媽成功地捕捉到龔越廷眼里一閃面逝的喜色,畢竟是暖媽媽說出口的,沒有得到暖暖的認可前,龔越廷不會痴心妄想。而且,他明白,盡管他們之間有過親密的感情在,真正相處在一起和了解對方的時間並不多,說到結婚確實有些倉促。他自然是想得很,年紀早到了婚娶的時候,問題在于暖暖仍然有大把的青春,也有一腔熱血的理想抱負吧,自身條件極好,太多的選擇送到她的面前,她願意這麼快走進婚姻的墳墓嗎?
「對了,你買了什麼回來?」暖暖不好意思繼續這個話題,只得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龔越廷眸底潛藏著一抹痛色,心疼地看著她,「有你喜歡的蝦餃面條,給暖媽媽的是容易消化的營養肉粥。」
「都是你想得周到。」暖媽媽笑著開口,「對你,到時候你爺爺八十大壽,我和暖暖也會過去。」
龔越廷意味深沉地掃過暖暖,「爺爺一定會很高興,到時候我來接你們一起回去。」
暖暖急忙阻止,「這怎麼能行!媽媽現在應該住在醫院里療養,出去要是有個萬一……」
「暖暖!」暖媽媽眼神閃過懷疑和不安,眼神掃過龔越廷,落到暖暖身上,「你對我的病知道多少?」
暖暖嘴唇動動,該說她知道全部嗎?但是這樣的話,表面的平靜再不能維持。
龔越廷的手不動聲息地按在她細弱的肩膀,帶著安心的力量,「無妨,暖媽媽休息幾天就能出去走走,整天呆在醫院里聞著醫藥味反而無益于身心健康,要知道一個愉快的心情比任何藥物都來得有用。」
「好吧,不過一定要準備充分,醫生說你不能過度疲勞,要多休息。」暖暖憂心不減,面上只得笑笑,不想母親多作它想。
暖媽媽正要應,眼楮突然視線模糊,近在咫尺的暖暖清晰的容貌忽然模糊不清,只留下一團黑影。暖媽媽眨眨眼,視線仍未能恢復。心里苦笑不已,之前也試過許多次,短暫過後仍能恢復過來。只是一次比一次嚴重,好在平時暖暖上班,發作的時候大多在白天。這還是第一次當著她的面嚴重起來。
「先喝粥吧。」暖暖遞過去,看起來母親的手有些力氣的。暖媽媽半天沒有接過來,暖暖抬頭一看,暖媽媽眼楮似乎沒有焦距。
龔越廷按著暖暖肩膀的手微緊,暖暖看向他,龔越廷對她搖搖頭。暖暖心中劇震,是啊!她差點忘記,腦里腫瘤的壓迫會影響視力。
暖眉心染上痛色,不過很快扯著嘴角笑起來,「媽媽,長這麼大,沒喂過你吃東西,我來喂你吧。」
暖媽媽視線模糊,正愁著不知怎麼掩飾過去,正好暖暖有這個意思,自然忙不迭答應,「好,好。」
暖暖看著母親表現自然的神情,心酸不已,都是為了怕她擔心。雖然並未生在寶貴之家,雖然年幼就失去父親,但有這樣一個母親陪伴自己成長,有這樣一個母親把所有的好都留自己,她從不遺憾,從不後悔,從不埋怨!她是母親拼命要保護的珍寶,同樣母親也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