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時候是深夜接近凌晨,這會兒已經是中午了,也多虧正雨雖然回韓國的次數不多,但是對經營這些場所的人也都熟悉,還真讓他找到了大正午營業的酒吧。
「呦,這不是國寶的正雨弟弟麼,」酒吧里面就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客人,老板一見正雨進來便笑著過來打趣,「前幾天還听說你在意大利辦畫展,祝賀祝賀,恭喜恭喜,怎麼這個時候跑到這里來了?」
國寶,對這種稱呼正雨還真是頭痛的很。韓國人相當排外,也具有相當的國民榮譽感,熱衷于造星,無論你是哪個領域的,只要在國際上取的哪怕是一點點的成就都會加倍的將你吹踫到無人可及的高度,更何況是近幾年確確實實是在國際畫壇相當活躍也頗具知名度的徐正雨。
「啊,家里有點事情,所以回來了下,」正雨摘下來墨鏡,對著後面的薛功燦和玄振軒努努嘴,「哥,給我們個包間吧,環境好一點安靜一點的。」
徐正雨經常過來,連帶著酒吧老板也算是對後面這兩個大酒店繼承人知道一點的,見幾個人臉色都不怎麼好,也不再多說,只是領著他們去了最好的包間,問了所要的酒水之後就離開了。
借酒消愁,無疑是最為無用卻也最為常用的招數。
酒量不大的薛功燦只喝了兩杯就已經完全醉了,眼眶又紅,眼淚無聲無息的嘩嘩直落,濺在酒杯里面,激起一顆顆水珠。
平時最為嚴謹的薛功燦此時已經完全不復常態,一個勁的扯著旁邊正雨的袖子嘟囔︰「都,都怪我!」
「爸媽一下子都走掉了,都,都怪我。」
「正雨,嗚,我,我只剩下爺爺和你了,嗚嗚。」
平時不哭的人一旦哭起來格外厲害,以前不知道,反正徐正雨現在是見識到了,他竟然沒辦法把自己的胳膊抽回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衣服上漸漸地涂滿了薛功燦的眼淚鼻涕,無聲嘆氣。
也罷,本來帶他出來就是為了讓他泄下,這種巨大的悲傷如果不及時排解,總積壓在心里面的話,時間久了人也會崩潰的。
玄振軒平時的嘴巴就很欠,讓他安慰人還不如不開口,更何況薛功燦被甩的遭遇也讓他再一次想起了柳熙珍,神情更是郁悶,因此大多數的時候他也只是默默地坐在一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只偶爾的冒出一兩句話來順著敷衍而已。
要是對方是個女孩子的話,那正雨絕對能夠正常揮,遞個手絹抱抱安慰下說點兒甜言蜜語什麼的,但是關鍵是,這人是薛功燦,是個男人!
「唔。」正耐心等著薛功燦哭完的正雨就覺得胃部一陣火辣辣的絞痛,額頭上瞬間就覆上去一層冷汗。
旁邊的玄振軒一下子就現了他的不對勁,也顧不得自顧自憐,丟下酒杯過來拍拍他,「喂正雨,你怎麼了?」
突如其來的疼痛太過凶猛,以一種不可抵擋的凌冽氣勢席卷全身,正雨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死死的按著胃部,竭力不讓自己太難看。
大口大口的呼吸,正雨在心中不住的罵著自己︰連續大半個月的飲食無規律,又加上昨天凌晨空著肚子灌了大杯的咖啡,這會兒又是空著肚子來喝酒,唔,徐正雨,你還真是夠可以的。
「正雨啊,」一直都知道他胃不好的玄振軒也顧不得傷心自己了,一個勁的問,「是不是又胃痛了啊,喂,薛功燦,松手!」見不知什麼時候又哭又說的已經睡過去的薛功燦還死死地抱著正雨的胳膊,玄振軒一陣無名火起,一把將他掀翻,見他竟然還沒醒,沒好氣的又把人往沙上推一把,擠過去搖晃下說不出話來的正雨,「喂,你小子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飯?該死的,你不會從上飛機前就沒吃東西吧,喂!」
本來就夠難受的正雨被他晃得頭昏眼花,冷汗淋灕,艱難的擺下手,正雨痛苦的擠出幾個字,「別晃啊。」
「哎呀你小子真是氣死人了!」玄振軒煩躁的抓一把頭,彎腰在他身上翻翻撿撿,動作粗魯,「藥呢?你帶著藥的吧啊?在哪兒?」恐怕不光是這兩天,前陣子的畫展一旦忙起來怕也是讓人腳不沾地,這小子,不要活了嗎?
「唔,」正雨有氣無力的推開他,整個人都痛的蜷縮在一起,冷汗滾滾而下,「沒,走得太急,沒,唔,沒帶。」
「你,你可真是!」玄振軒氣急了,簡直想要揪起這個家伙揍一拳,又看看睡死過去的薛功燦,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啊啊,真是被你們氣死了!」
玄振軒一個人怎麼也沒辦法同時背著兩個人出去,無法,只得把酒吧老板喊進來,龍飛鳳舞的在一張字條上面飛快的寫了藥名,胡亂的塞一沓鈔票過去,「哥,幫忙去買點胃藥可以嗎,這兩個家伙在這里,我不太放心。」
酒吧老板把錢退回來,搖頭跑出去︰「臭小子,哥怎麼可能拿你們的錢,等著啊,拐角就有藥店的,我馬上回來。」
玄振軒只好又把錢塞回去,手忙腳亂的倒了清水,笨手笨腳的遞過去,「喂正雨,先喝口水壓一下嗎?」
正雨躲開遞過來的水杯,艱難的搖頭,努力把自己往沙里面塞進去,哼哼唧唧道︰「不,不要了,挨一會兒,一會兒就好。」剛說完就又是一聲悶哼,本就蒼白的臉色也又白了幾分,嘴唇也失去了一貫的紅潤,灰突突的顏色被自己生生咬出了幾分血色。
「哎呀別動!」玄振軒又把一路灑著水的杯子放下,「別咬哎呀臭小子,跟你說了別咬,被張女士看見了又要罵人了,」四下看看,眼楮一亮的玄振軒過去把薛功燦脖子上的圍巾胡亂扯下來,硬塞到正雨嘴邊,「喂,咬這個吧!笨蛋,咬自己不疼嗎?」
誰知對方根本不領情。
正雨猛地別開頭,秀氣的眉毛死死地糾結在一起,滿臉嫌棄的沖著玄振軒哼唧,「酒臭味,誰要咬啊,唔,拿,咳咳,拿走!」
玄振軒簡直要被他給氣死,張了張嘴巴,將圍巾狠狠地摔回到死豬一樣的薛功燦身上,雙手叉腰的轉了幾個圈子,胸腔悶得厲害,他用力把自己的襯衣領口胡亂扯開,哆嗦著手狠狠的指著正雨道,「哎呀徐正雨你這死小子,自己一身酒氣怎麼還有臉皮說出這樣的話啊,啊?我能這樣照顧你已經很不容易了知道嗎?換了別人肯定早就把你丟到大街上了,然後明天早上你就會現自己被丟在牆角垃圾堆,肚子也被破開,腎髒什麼的也都不見懂嗎,還畫什麼畫?畫鬼去吧!哎呀真是的,讓你給氣瘋了!」
疼的滿眼金星的正雨根本就听不進去他說的什麼,只是死死的捂著胃,身體蜷縮的像蝦米,視線模糊的看著他嘴巴一張一合。
看見這個樣子的徐正雨,玄振軒突然就罵不出來了,氣呼呼的表情也漸漸被心疼取代。
其實他早已經意識到,幾個人里面,一直是最小的正雨在努力保護著大家的吧,用屬于他的特有的溫柔和耐心,努力地守護被劃歸到名為徐正雨圈子中的所有人。這個樣子瘦弱的正雨,一個人在國外打拼,卻從來沒有听他抱怨過一聲,總是燦爛的笑著,其實,真的是很不容易的吧。
想著想著,玄振軒的心就不自覺的柔軟下來,帶著些不大情願的坐下來,一挽袖子,把手腕伸過去,故作冰冷道︰「喂,咬吧?」
一陣絞痛過去之後正忙著呼吸的正雨茫然的看過去,昏昏沉沉的大腦一時間弄不清楚對方究竟要干嘛。
這麼近的距離,無論什麼都是清清楚楚的。
狹長的鳳眼里面含著點因為劇痛而滲出的生理性的淚水,周邊微微紅的眼楮看上去更漂亮了,蒼白的臉頰上浮現著紅暈,光潔到連女人都要嫉妒的皮膚。
玄振軒忍不住想,這個臭小子,還真是蠻漂亮的。
咳,不過這種傻乎乎的表情,還真是罕見,挺可愛的嘛。
這麼想著,玄振軒狠狠地往對方臉上擰一把,自我安慰是收取照顧的利息之後重復道,「不是痛嗎?別咬自己了,張女士會罵的吧。」
正雨眨巴眨巴眼,散亂的鳳眼漸漸聚焦。
就在玄振軒以為對方肯定會感動到無以復加淚流滿面的時候,這個小子竟然放聲大笑起來,猛地把臉扎進沙,用力的捶打著軟墊,笑到渾身顫抖。
「噗,哈哈哈!」
「啊,不行了,真是,笑死了!」
「哈哈,唔,好痛!」
「噗,不過真是好好笑,唔,該死的,好痛,唔,噗!」
傻乎乎的伸著手腕的玄振軒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個叫徐正雨的小子滾在沙上面又哭又笑,一會兒擦眼淚一會兒捂胃的樣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俊臉上面漸漸地浮起一層紅暈,臉上火辣辣的玄振軒青筋暴起,瀕臨爆邊緣的怒視著他,面部扭曲,「徐正雨!該死的,有這麼好笑嗎?喂,停下來,快點停下來知不知道!你小子完蛋了,喂!」
胃部劇烈疼痛的正雨根本就騰不出手來擦眼淚,死死地捂著胃,任憑眼淚嘩嘩的流淌,同時卻還是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兩條長腿有好幾次都直接踢到了惱羞成怒的玄振軒,「噗哈哈,真是,玄振軒你小子簡直太好笑了哈哈!是偶像劇看多了嗎?咳咳,唔,哈哈,就,呼呼,就算是我咬你,呼呼,疼痛也不會減輕一點的好麼!」說完又看一眼幾乎要熟透了的玄振軒,直接笑倒在地上,蜷著身體不住的顫抖,也不知是笑的還是痛的。
等到酒吧老板氣喘吁吁地沖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死豬一樣的薛功燦,面部扭曲的玄振軒,以及蜷在地上不住抽動的徐正雨。
「天吶,這是怎麼了?」
「不要管他了,這小子根本就是屬野草的,還要吃什麼藥!」雖然這麼說著,玄振軒還是接過老板手中的藥,氣呼呼的倒了水,照著劑量放好藥,幾步過去,沒好氣的用力拍拍正雨的臉,「喂,活著的話就起來吃藥,混小子。」
正雨又抖動著笑了好長時間,這才艱難的爬起來,乖乖地把對方伸過來的手上放著的七八粒膠囊藥片什麼的都吞下去,又擰著眉頭吞一大口水,然後拼命咽下去,下一刻整張臉就皺成了包子樣,慘兮兮的哼哼,「唔,噎,噎住了,咳咳好苦!嗚嗚,在喉嚨里面化開了!」
玄振軒給他逗樂了,又好氣又好笑,伸手過去給他拍背,「你的腦子也合著酒一起喝下去了是嗎,這麼多藥就不會分開吃嗎?」
正雨翻身在茶幾上面不斷的翻找,連續剝開三顆糖果塞進嘴巴里,鼓著臉頰含糊不清道︰「吃一次的話只要苦一次就好了,分開吃的話卻要苦好多次哎。」說著又伸手揉胃,眉頭也一直皺著沒舒展開。
玄振軒也沒心情跟他鬧了,也一坐到地上,抬抬下巴,「怎了,還疼嗎?」
「嗯,」正雨點頭,又笑,「你的腦子也合著酒吞下去了嗎?從吃藥到起效,怎麼可能這麼快?」見他滿臉的擔心,便放下手來,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被嚇到了吧,哈哈,其實根本就沒這麼夸張,這點程度根本就跟被蚊子叮一下那樣,哈哈。」說這還用手指比出來一個幾乎看不見的縫隙,「嗯,就這麼點。」
玄振軒把一罐啤酒往他腦袋上用力磕一下,轉過眼去,聲音淡淡道,「臭小子,老這麼死撐著,不累麼?」
正雨一愣,捂著腦袋意義不明的笑幾聲,臉上又掛起一貫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用力的伸個懶腰,隨手模過一袋炸花生拆開,「被識破了呀,還真是丟臉,不過,一點都不累啊。」因為已經習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