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霜在雨中呆立半晌,心中默默道︰「穆姑娘,我雖是女子,但終究不能叫你帶著遺憾離開,我委實對不起你,你的心意我沒法報答了,現在只能如此,你若在天有靈不願跟著我,也請告訴我一聲!」隨後將將墓碑立好。舒愨鵡
大雨傾盆,時光流逝,冷若霜站在穆婉墳前已是半夜,心中除了歉仄,便是白振奇的那幾句話,心中甚至隱隱懷疑害死穆婉的是自己。突然四周除了風吟雨嘯,夾伴著腳步聲,冷若霜側耳傾听,始終沒有回頭看去。
這些人走在她身後,听得「刷、刷」齊齊的兵器出鞘之聲,眾人低喝一聲,像似幾個鬼影一般攛掇到冷若霜身後三二步處,驀地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幾人趁著這光亮看清楚墓碑寫到「愛妻穆婉,夫冷若霜謹立」,其中一人一揮手,幾人停下步子,只听這人道︰「你還真是瘋癲啊,自己本就是個女子,卻要娶妻,是神智糊涂還是裝瘋賣傻?」
冷若霜听出是良君的聲音,沒答話,也沒回頭,仍是站在當地。良君看到立著的墓碑,心中就感詫異驚愕,本想出言試試看她神智是否清楚,此時見她背對了自己,既瞧不出她的神色又听不到她說話,更覺詭異。緩緩從腰間抽出雙刀,打了個 哨,身旁幾人幾步沖了上去。
冷若霜感到身後「嗤嗤」風響,已有三人同時攻到,冷若霜提臂運氣,立在腳底的霜之刃「颼」的從腳底竄起,這一下出乎意料,身後兩人手持的長劍,「鐺」得一震被眼前的一道寒光削斷,經內力的激射,斷劍回旋在腦袋前,二人一臉錯愕之色,眼睜睜瞧著斷劍飛至自己的咽喉,血流如注,「啊」的一聲驚叫,身子僵直倒下。
良君見她頭都不回,一出手便殺了兩人,看著那飛旋的一道寒光返回到冷若霜手中,腦中浮現出「天下第一神刃」幾個字來。朝著身旁的兩個人使了一個眼色,二人一前一後,一步步逼近,這才猛地出手。
盡管二人動作收斂,但金刃劈風之聲不減,冷若霜心中一片澄明,腦中一片空白,內力感應之下,不用多想已然知道敵招來路,手腕一轉,反刺過去。這二人見過她飛劍殺人的本事,半分不敢大意,早已有了準備,等她一出手便齊齊閃避開來。良君見狀,腦中打了個主意,一揮手,雙刀交錯從正面攻了上去,旁邊的二人紛紛從左右夾攻。
良君攻上,右手單刀攻其左側,左手守住自身要害,冷若霜轉過身來,手持霜之刃「刷刷」數劍,盡是削、劈、砍的招式。良君瞧出她欲用運這劍削金斷鐵的好處來削斷兵刃,心中忌憚,忍不住開始躲避,生怕她的長劍就此折了自己的一對兵器,這樣一來縮手縮腳,招式發出攻勢遠不及從前。
但見冷若霜長劍急舞,額上不禁冷汗直冒,大喝一聲,退後數步,雙刀橫在胸前道︰「你劍法不如我的刀法,但兵器上卻佔了好處,這樣的打法有何意義?!」此時雨勢已停,二人衣服濕透,冷若霜見她滿臉的水,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感到突然間陽光耀眼,不知何時天色大亮,看著陽光下穆婉新墳前血跡斑斑,還有躺倒在地的死人,偏轉了頭瞧著她的墓,腦中浮現出穆婉甜甜的笑意,突地想到穆婉曾經也不喜歡這殺戮,搖了搖頭,道︰「你是說讓我放他們去麼?」
頓了頓又自言道︰「是啊,你心地善良,總是不喜歡這江湖的打打殺殺,想當初我殺了劍甲你也不曾想尋我報仇,現在我在你面前殺人,這樣的打打殺殺,你心中定然不快了,是不是?」
良君猛地見她自言自語,猶豫到該不該出手,但又覺她雖神志不清,但功夫仿佛卻大勝從前,正左右思量之際,冷若霜提劍指著她道︰「我不想在殺人,你走罷!」這兩句話說的冰冷至極,毫無半點暖息,良君通體發寒,再見那劍淡淡暈著的粉紅之色,心頭一涼,不由退了幾步。
冷若霜又道︰「我說我不想殺人,你們到底走還是不走?!」良君足尖一點,離開她的劍尖,身形一晃,奔出數丈,停步回身,朗聲道︰「谷主想要的東西從不會失手,我辦不到,冥谷中另有人還會辦得到,你還是乖乖交上霜之刃求他饒你一命吧!」說罷轉身飛奔而去。其余二人也跟著逃了去。
冷若霜看著幾人遠去,感到周身血脈膨脹,四肢百骸,搖搖晃晃走近兩具尸體前,從懷里取出藥瓶,掀開蓋,倒在二人尸體上,二人的尸身片刻化進了泥土中。冷若霜看了看穆婉的墓,道︰「現在好了,這兒清淨許多,沒人打攪你了。」說罷身子一晃,跌倒在地,暈了過去。
待轉醒,只覺身臥在床,一睜眼見紅娘站在床前,身子一掙,遍體疼痛,忍不住悶哼一聲,紅娘道︰「別亂動!內傷外傷那一個都能要你的命!還不消停著些!」冷若霜朝屋里看了一眼,見只有紅
娘一人,問道︰「我師兄呢?」紅娘道︰「剛送他到隔壁休息了!」冷若霜「哦」了一聲,又道︰「他傷勢如何?」
紅娘白了她一眼,道︰「反正死不了人的都不算大傷、重傷,他現在活得好好也沒什麼大問題!」冷若霜道︰「紅娘,對不起,又叫你擔心了!」紅娘道︰「你們知道便好,早就說過不讓你們輕舉妄動,還拼著性命跟人斗!」冷若霜見她嗔怪,心頭一暖,微微一笑道︰「我睡了多久?」紅娘道︰「到今天已經是第五日了。」
冷若霜面現迷茫之色,喃喃道︰「第五日了?」紅娘道︰「你讓那臭小子打傷,自己克制不了心緒,真氣亂撞,傷勢不調,還不知發什麼瘋強行調用內力,傷的都是肺腑,能活過來真是不易了!這幾日好好休養,過些時候才能完全好了……」冷若霜腦中一個激靈,恍如未聞,「騰」地坐起身,道︰「壞了,我要回五魅鬼堡!」說罷起身下地,哪知她昏暈五日之後,身體虛弱,身子一軟又跌倒在床。
紅娘道︰「你是折騰不了這條小命便不罷休麼?」說罷嘆息一聲,起身推開房門,道︰「你自己歇著罷,有天大的事現下你也辦不了了!」關上門退出房門。冷若霜心焦如焚,想到墨雨這人陰險狡詐,夏雪峰還在五魅鬼堡,一顆心憂急如焚,卻苦于掙扎不起身來。
不知掙扎了多久,身上更是疲倦,昏昏沉沉間睡了過去。過了許久,門「吱呀」打開了,顏木風和紅娘一起走進屋來。紅娘道︰「好些了麼?」冷若霜瞧著顏木風急道︰「師兄,師父他們還在五魅鬼堡,這江湖間的事他們還不知道,更何況冥谷還有人盯著他們!這……」
顏木風道︰「我知道了,讓紅娘陪你安心在這休養,我這就去五魅古堡一趟!」紅娘急道︰「你們的性命就這麼不值錢!動不動就要白白去送命!與其這費心救你們做什麼……」冷若霜道︰「紅娘說得對,你一人去是去送死,我跟著你……」紅娘冷笑一聲道︰「我說的對嗎?他一人去是送死,那你陪著兩個人去送死嗎?」衣袖一揮,出了房。
顏木風嘆了口氣,道︰「紅娘說的也對,咱們現在救不了師父他們,反倒會把自己搭進去,這……唉……」冷若霜不語,隔了良久,才問道︰「師兄,你的傷好的怎樣?」顏木風道︰「只是斷了肋骨,沒什麼大不了的。」冷若霜幽幽道︰「我也一樣,沒什麼大礙。」顏木風道︰「你歇著吧,說不準再醒來時,師父師弟他們都好好的呆在咱們身邊呢!」接著也推門走了出去。
顏木風走在院子,重重嘆息一聲,忽地身後一女子幽然道︰「怎麼?還是決定一個人去送死?」顏木風回過身來,見花叢盡頭站著一襲火紅長裙的紅娘,搖了搖頭,走近她。紅娘道︰「我只怕你去了五魅鬼堡連那里邊的人都打不過,還要夾著冥谷的人,到時候送命的可就不止你一個了!」
顏木風道︰「我也知道,可總不能叫師父他們身陷囹圄啊!再說我只是斷了肋骨,傷的不算太重,現在已經好了許多了,不會有什麼大礙的!」紅娘抬起頭怔怔地瞧著他,過了良久才道︰「我知道我說什麼話、說多少話都抵不住她的一句,然而做什麼也是枉然,你也不會听,也不會信……」顏木風上前一步,輕輕握了她的手,急道︰「怎麼會呢,你聰慧絕頂,待人又好,我和師妹一輩子也報答不完你的恩情,你說的話我怎會不信……」
紅娘輕輕抽出手,冷然道︰「我喜歡便做,不喜歡便不做,有什麼好感激的!」顏木風見她冷下臉來,不知說錯了什麼話,嘆息一聲道︰「你們女子的心我總也是捉模不透,算了,我心中記著你的好,感激不盡,這沒半分虛假!」紅娘道︰「你心中記著我的好?!什麼呢?救你師兄妹的性命麼?」
顏木風本就不會說話,紅娘一一問來,腦中徑自想到︰「我心中感激她什麼,是對我的好?還是對師妹的好……」念頭忽定,暗道︰「她果真好明白,我感激之中確實多有感激她待師妹的好。」沉吟一下道︰「紅娘,你說得對,你待我們的好,我全都記在心里……」
紅娘不等他說完,轉過身,背對了他,道︰「我知道了,你不用多說了,你若是不想讓我白白救你一場,那就不要去五魅鬼堡了!」顏木風雖背對了她,但還是听出她話聲有異,含了哽咽之聲,呆了一下,就見她紅影一晃,離開了。
正道是︰雨紛紛絕情刀劍,情深深痴人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