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遠拿著手機,在原地來回走了一圈,又重新看向落在地上的那人。
那人掉落的地方是在對面走廊的附近,那處正好掛著兩盞燈籠。那人是側著頭趴在地上的,借著燈籠的光亮,那張臉大致的樣子也落入了沈修遠的眼中。那張臉似乎被什麼重物狠狠地砸過,面部血肉模糊,還呈現下凹的形狀,讓整個腦袋完全變了形,在昏黃的光線下,讓人看得止不住地泛起一股毛骨悚然寒意。
這人……是死了吧?
沈修遠舌忝了舌忝有些干的嘴唇,握緊手中的手機——這種時候打12o來不及了,應該果斷打11o才對!
就在這個時候,對面樓上的屋頂突然被頂穿,一個人影從里面躥出來,落在屋頂上。在月光下,那人兩撇有特色的胡子,讓沈修遠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不是6小鳳也誰?
6小鳳也看到了在院子里的沈修遠,不過他似乎看起來很忙,雖然看到了沈修遠,卻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在屋頂上幾個起落之後,便不見了蹤影。
6小鳳離開沒多久,那間被破了屋頂的房間內便6續走出五人。三個男人,兩個女人。三個男人站在走廊內側的陰影處,他們的長相沈修遠所在的角度看不分明,而那兩個女人站在挨著扶欄的位置,正好在燈籠光暈之下,樣貌也便被沈修遠看了個分明。
兩個女人一高一矮,矮個的似乎還只能算是一個女孩,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而那高個的女人,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她身上穿著件純黑的柔軟絲炮,漆黑的頭披散在雙肩,臉色卻是蒼白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眸子也黑得亮。身上沒有別的裝飾,也沒有別的顏色,卻有著能讓皎潔的月光黯然失色的美。
沈修遠看得一怔,隨即低頭錯開了在那女人身上的視線,卻很不湊巧地落在了之前看到的那具尸體上。
沈修遠臉色難看地抽了抽嘴角,他突然想起,他最初見到西門吹雪的時候,也同時見到了尸體。而這次見到絕世美女,尸體也事先出現了……這種尸體與美人同在的節奏是怎麼回事?
沈修遠吐了口氣,再次抬頭,比起看尸體,他更願意看美人。然而,等他視線落在樓上的時候,走廊上已經只剩下一個看起來很斯文的男人。那男人看了他一眼,輕飄飄地從二樓的走廊跳了下來,單手拎起地上那具尸體,就朝著客棧外邊去了。
夜色已深,引起喧鬧的人也已經全部離去。沈修遠看著原本躺著尸體的地方已經空然無物,只留下一小攤血跡,頓時松了口氣。隨後又忍不住按住額角,死人尸體什麼的,總是會把他拉入一場深沉的噩夢,晚上……還是不要睡了吧……
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桌子上的賬本已經被趕著通宵全部搞定了。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沈修遠晃晃悠悠地去廚房隨便找了點吃的,便抱著那一疊的賬本去找齊掌櫃交差了。
負責打掃院子的伙計告訴沈修遠,齊掌櫃在外面大堂,沈修遠就抱著賬本往大堂去了。進了大堂,果然看到了齊掌櫃,不過不是一個,是兩個。一個站在櫃台里邊,一個站在櫃台外邊,面對面對視著,氣氛有些微妙。
這是……怎麼回事?原來齊掌櫃還有雙胞胎兄弟麼?
沈修遠一臉不解地把目標轉向現場另一個旁觀者——小二哥。小二哥的表情有些糾結,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表達的意思沈修遠一個都沒看懂。
「小楚……」站在櫃台外邊的那個齊掌櫃開口了,他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櫃台里的「齊掌櫃」冷哼了一聲,伸手扯掉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比櫃台外的齊掌櫃稍稍年輕點,帶著稜角的臉。然後又月兌了身上的衣服,沈修遠頓時現那衣服竟然是被特意填充了東西的,看起來鼓鼓的,穿上後就感覺和微微福的齊掌櫃的體形很像了。不過也真難為這位齊掌櫃的假冒者了,已經開了春的天氣,穿這麼厚的棉衣那得多熱啊!
「那是對面臨江客棧的楚掌櫃,是我們齊掌櫃的死對頭,也是小來著。所以即使楚掌櫃不算是易容高手,只要是假扮我們齊掌櫃,那肯定能夠以假亂真……」小二哥湊到沈修遠身邊,小聲給他解釋道。
听起來有些似乎是一種因緣復雜曲折的關系呢!
沈修遠把懷里的那疊賬本擱在櫃台的一端,抄著手看向那兩位掌櫃。這兩位的架勢,一看就是有話要說的模式,在他們沒說完話之前,估計沒時間搭理他吧。
「我可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趁你不在隨便,假冒你隨便折騰你客棧的事,我可沒有做!」楚掌櫃抱著胳膊道。
「掌櫃的,他刁難沈公子,讓他做完一年份的賬本來著……」小二哥開口告狀道,只是在楚掌櫃面色不善的瞪視下,這個狀告得完全沒有氣勢,看起來簡直就像他在誣陷人一樣。
「既然他會成為西門莊主名下茶樓的帳房,既然冒充了你,我當然要試探一下他是否有那個能力了!」楚掌櫃道,「怎麼?我做錯了嗎?我可是好好地幫你們齊掌櫃盡責了呢!」
小二哥︰「……」你又不是我們的掌櫃,這副理直氣壯的口吻是什麼?楚掌櫃的臉皮還是一樣地厚啊!
「小楚,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跟你這個掌櫃不一樣,我是在西門莊主手下做事……」
「 ——」楚掌櫃一拳捶在櫃台上,陡然出的一聲巨響打斷了齊掌櫃的話。他就像被戳到了什麼痛處一般,用一種類似憤怒的表情瞪著齊掌櫃。
「沒錯!當年福伯救過你,你要報恩我沒有意見!但是我就是無法容忍你用屈于人下的姿態去報恩!」楚掌櫃從櫃台里一躍而出,揪住齊掌櫃的衣襟,「我們是江湖人,何必那麼委屈自己?你要幫福伯幫西門莊主做客棧?可以!我跟你一起做,把臨江客棧做大了送給西門莊主!」
「小楚,你不懂。」齊掌櫃嘆看口氣道。
「我不需要懂。」楚掌櫃松開手,「我只要斗垮你的青雲客棧後,你便又是那個我從小追隨的齊哥了。」說完,楚掌櫃頭也不回地走出青雲客棧,進了對面的臨江客棧。
「楚掌櫃都鬧了那麼多年了,怎麼還不死心啊?而且每次都這樣收場」小二哥撇嘴小聲嘟噥了一句,隨後跑到齊掌櫃跟前,道,「掌櫃,抱歉,是我疏忽了。帳房先生稱病沒來我就該察覺到是楚掌櫃的手筆了……」但是,因為那人近兩年沒鬧騰了,他還以為那位終于消停了,完全忘記了以前只要楚掌櫃假扮齊掌櫃,客棧的帳房先生就會遭殃地被迫生一次病,因為客棧里能夠認出楚掌櫃,除了齊掌櫃本人,就只有跟齊掌櫃認識很久的老帳房先生了。因此,這次齊掌櫃出門辦事,才會被那人鑽了空子。
齊掌櫃擺了擺手,示意無礙,走到沈修遠面前,開口道︰「抱歉,給沈公子添麻煩了。」
「沒怎麼麻煩啊!」沈修遠道,「其實我還是挺認同楚掌櫃的做法的,新人入職當然要試探一下了。」他大哥的公司對新入職的職工可嚴厲了,楚掌櫃的做法跟他哥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齊掌櫃笑著搖了搖頭,道︰「你不一樣,你是福伯特意交代了要我送你去天茗閣的。」
沈修遠︰「……」所以……他是走後門?空降?稍稍有點難為情的感覺……
齊掌櫃︰「我會盡快送你去天茗閣的,沈公子先去好好休息吧,你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
「那些賬本你不看麼?」沈修遠指著櫃台上的那疊賬本問道。
齊掌櫃一愣,上前翻了兩本,驚訝地現竟然里面有陌生的筆跡,而且賬目還是都做好了的。看了一眼掩著唇打著哈欠的沈修遠,齊掌櫃又繼續往下翻。翻完所有賬本,他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一年份的賬本居然全部添上了新的筆跡,一筆不差地完成了。
待到下午,被楚掌櫃下了巴豆,稍稍緩過勁來的老帳房來了客棧,拿著去年完成好的賬本,跟沈修遠做的賬本校對之後,齊掌櫃又被驚了一次。沈修遠做的賬本,雖然有些地方不規範,但是結果卻全是正確的。
不到一個晝夜的時間里,能把一個客棧一年份的賬本算清楚了,這樣的帳房可不多見。齊掌櫃跟老帳房交換了一下意見之後,便傳了書信給在萬梅山莊的福伯。沈修遠有這樣的能力,僅僅當一個天茗閣的帳房,未免有些可惜了。
信鴿飛進萬梅山莊,落在剛練完劍,準備回去沐浴的西門吹雪跟前那棵梅花樹的枝椏上。
西門吹雪停下腳步,伸手捉住那只信鴿,取下它腿上的信件。信紙在他手中被展開,黑紙黑字地落入他的眼中。西門吹雪眸光微微閃動了一下,隨後將信收入懷中,朝著自己房間走去。
福伯在不遠處看著西門吹雪走遠的背影,一臉疑惑。那只信鴿是齊掌櫃的吧,那信應該是有關青雲客棧的事了,而那些瑣事不都是他管的麼?莊主把信拿走了他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