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童樺的話,童琰努力調整呼吸想摒住眼淚,卻仍然止不住自己一聲聲的抽噎。
童樺熟門熟路的從辦公室的櫃子里翻出急救箱,找出一大團消毒棉,撕下一塊,小心的給童琰擦去傷口上的血跡。
「捂住。」
童琰依言用消毒棉壓住自己的傷口,也漸漸止住了抽噎。
收拾了急救箱放回原位,經過夏致遠身邊的時候,童樺輕聲說了句︰「晚點找你。」
夏致遠點了點頭,目送他拉著童琰走了。
童樺離開後,夏致遠循著他的背影,踱出了辦公室。
慢慢環視著被砸的遍體鱗傷的酒吧,夏致遠一言不,旁邊的景勛和駱杰也不敢貿然搭話。
許久之後,駱杰咽了咽口水,開腔道︰「小童是sing?」
夏致遠一邊繼續查看酒吧,一邊點了點頭。
「我突然覺得掰手腕只輸給他一點點這件事,真是太值得炫耀了!」景勛不知怎麼的,莫名高興起來。
夏致遠在心里翻起了白眼——這麼混亂的場面過後,這兩個人居然只記起了最不靠譜的事情。
瞟了景勛一眼,夏致遠冷冷的說道︰「他故意饒你的。」
「夏致遠,你真的搞定了sing!」駱杰興奮的嚷道,「你是我這輩子最崇拜的人,沒有之一!」
「怪不得你隨手就能掏出比賽票子,還不許我們存他的比賽照片,」景勛也嚷嚷道,「你本來準備瞞我們到什麼時候!」
「今天晚上,」手指撫過破損的皮沙,夏致遠說,「反正他以後也不打拳了……本來想晚上一起夜宵,順便告訴你們的。」
「所以小童是童家的大少爺,從小被綁架到海外,現在回來了要繼承家業,同時還是全國格斗冠軍?」
憑著職業本能,景勛開始總結案情,說完了卻還是模不著頭腦,「他哪里學來的這一身本事?!」
「他在泰國的一所泰拳學校里呆了很多年,八歲就開始練了,」夏致遠說道,「童家沒對外披露過,只說在海外的孤兒院里找到了他。」
這事兒雖然匪夷所思,親眼所見,卻令人不得不信。
消化了一會兒夏致遠的話,景勛又接著問道︰「那今天他弟弟又是怎麼回事?」
「他弟弟……」夏致遠一臉無奈,「從小就霸道,童樺和我在一起之後,他恨我分去了童樺的注意力,所以一直在找茬。」
「就算是這樣,你下手劃傷他的臉?」駱杰接口道,「你也太沖動了吧!」
「不是我,」夏致遠搖了搖頭,「他自己動的手——我也被嚇到了。」
「什麼?!這麼點小事,居然對自己的臉下刀子!」景勛咋舌道,「殺人犯都不一定有他這狠勁兒。」
「小童知道嗎?」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情景,駱杰有點著急,「剛剛那個樣子,誰能想到是他弟弟自己動的手?」
「我看小童挺心疼的樣子,是不是誤會你了?」景勛也忍不住插了嘴。
「應該不會,」夏致遠說,「我想他知道不是我干的,至少知道我沒有故意這麼做。」
「那他為什麼帶著弟弟回家了?」
站在一片玻璃渣中間,夏致遠低著頭,無意識的用鞋尖來回撥弄著地上的碧色渣子,久久沒有回答。
「都回家吧,」許久之後,夏致遠抬頭說道,「很晚了,散了吧。」
※
從「翡翠」回童宅的路上,童琰一直緊緊拉著童樺的手,不肯松開。
童樺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臉卻朝著車窗外,一路沉默不語。
回到家里上了樓,童興賢的書房里透出絲絲光亮,顯然還在處理公事。
拉著童琰繞過書房,童樺把他帶進自己的房間里。
伸手打開房里所有的燈,童樺把童琰帶到床前的羊皮墊子上,讓他按著傷口,靠床坐好。
從櫃子里拿出自己的急救藥箱,童樺跪在墊子上,撥開童琰的手,給他上藥。
傷口大概三、四公分長,正橫臥在右眼眶的下方。刀鋒太利,童琰下手又輕,所以只是劃破了皮膚,刀口並不猙獰。
用棉棒給傷口擦了碘酒,再輕輕抹上一層常用的傷藥,童樺輕聲關照道︰「明天你去醫院看看,傷口雖然不深,不好好處理還是會留疤的。」
「你不陪我去嗎?」敏感的撲捉到童樺話里有話,童琰緊張的問道。
處理完傷口,童樺從藥箱里取出輕松熊創可貼,拿在手里怔怔的看了好一會兒,才撕開給他貼上。
「讓媽媽陪你去吧,叫醫生來也行。」
從口袋里取出在酒吧里撿的彈簧刀,童樺拿在手里,輕輕一按就彈開了刀刃。
反復看了一會兒之後,他撕開一片酒精棉,細心的抹去了上面的血跡。
吹了一下刀刃,童樺收起刀子,塞到童琰手里。
「以後出去別帶這把刀了,刀鋒太快,容易傷人傷己。」
「哥哥,我沒有……」
用手指輕輕抵住童琰的嘴唇,童樺示意他別講話。
「小琰,你陪著我的那些日子,我一天都沒忘。」頓了一頓,童樺又說道,「你對我所有的好,雖然我沒掛在嘴邊,但這輩子都會記在心里。」
松開手指,童樺輕撫他受傷的臉龐,「不管你要什麼,只要我能做到,都會依你。」
「哥哥,哥哥……」童琰盯著他喃喃自語。
「你和夏致遠分手好不好?」緊握住他的手,童琰急切的說,「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他給不了你的東西,我都能給。」
「其實本來今年你生日的時候,我打算跟你告白的……」
「如果沒有夏致遠,你會答應我的對嗎?」紅著眼眶,童琰追問道,「你那麼疼我……一定不舍得讓我難過,對嗎?」
「或許你說的對……」見他的眼淚又要掉下來,童樺手上拿了紙巾,幫他擦去眼角的淚水,「看著你哭我很難受。」
「可是小琰,這世上哪來的‘如果’呢?」
童樺的語氣忽然莫名悲傷起來。
「已經生的事情,是沒有辦法改變的。如果能讓我再選一次,我根本就不會在家里出現。」
不明白他的意思,童琰只是愣愣的看著他。
嘆了口氣,童樺說道︰「別再去找夏致遠麻煩了——我會去跟爸爸說,我不想上班,也不想進童氏,畢業以後會找份其他工作。」
「還有,你在家里听話一點,別惹爸爸媽媽生氣。」
輕輕的撫模了一下童琰臉上的輕松熊創可貼,童樺用力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小琰,再見了。」
※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說完告別的話,童樺放開童琰,起身往房門外走去。
「不不不!哥哥,我錯了,對不起!我錯了!」語無倫次說著道歉的話,童琰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他的腰,「我不該去找夏致遠麻煩,我不該這樣逼你!」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錯!我去找他道歉好不好?!我去求他原諒我!」
聲聲哀求中,童樺一聲不吭,一點點加著手上的力氣,試圖拉開童琰抱著他的手臂。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手臂被迫拉開,童樺才剛往前走了一步,又被童琰拖著哭腔纏住,「你不要扔下我……」
童樺閉了閉眼楮,再一次用力拉開他的手臂。
哭鬧聲中,童樺的房門忽然從外面被打開了。
童興賢和楚櫻兩人站在門外,頗感意外的看著他倆。
「你們倆怎麼回事?」童興賢問道,「吵的整幢房子都听得見。」
見童琰死死扒著童樺,童興賢不悅的說道︰「放開你哥……像什麼樣子!」
在童興賢的注視下,童琰慢慢放開童樺,又用力吸了吸鼻子。
「爸爸我哥他……」
「爸爸,」童樺搶著說道,「我有事要跟你說。」
轉身面對楚櫻,童樺又說︰「媽,小琰的臉劃傷了,你明天找醫生來看看,小心別留下疤痕。」
楚櫻聞言,大驚失色的跑到童琰面前去查看他的傷勢,忙不迭的問他是怎麼回事。
看了眼房間里混亂的情況,童興賢對童樺說︰
「跟我到書房來。」
※
c小調第二鋼琴協奏曲,近代作曲家拉赫瑪尼諾夫最為著名的作品之一,也是一部引領譜曲者本人走出心理陰影的偉大作品。
夏致遠並不是古典音樂燒友,但在父親慘遭橫禍去世,心情極度低落的那段時期,他偶然愛上了這鋼琴協奏曲。
鐘鳴式的陰郁開頭引出一線希望的微光,鏗鏘有力的旋律貫穿始終,但又與不時出現的甜蜜音符完美糅合在一起——無論是演奏者還是听眾,每每都隨著樂音的起伏而百感交集。
據說演奏此曲並非需要多麼高的技巧,卻因為其豐富的內蘊,至今仍是每個鋼琴演奏家樂于挑戰的曲目。
夏致遠收藏了大部分市面上能找到的名家演奏版本,但幾乎沒人知道,他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躲在房里,單曲循環這樂曲。
而現在……
樂曲已經行進到第一樂章的結尾處,整個公寓里都回旋著那段著名的「甜美的傷感」。
午夜已過,手里的方形威士忌酒杯快要見底,再次看了看手機,上面並沒有童樺的任何消息。
無論什麼事情,認真了,難免會患得患失。
看著窗外漸漸變沉的城市夜景,他自嘲一笑。
「叮咚!」
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門鈴聲。
一口喝掉手里的酒,順手把杯子放在茶幾上,夏致遠朝客廳走去。
一聲門鈴之後,再也沒有後文。門外的人似乎耐心很好,並不介意多等些時候。
夏致遠打開公寓大門,待看清門外的景象,卻是一下愣住。
——童樺正站在門外,身邊還帶了一個大號的硬質行李箱。
「東西不算多,」順著他的目光,童樺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箱。
「你能收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