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就快過了。
陸任摒住呼吸,眼楮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前方,他心里不斷的在祈禱著,勝,勝,一定要勝啊!
若是江莽死了,我就能因此月兌困,就能去天璣國搬來救兵,就能不辜負宇文將軍的重托,就能保住淮嶺城,就能救萬民于水火。
所以,一定一定要勝啊!
他靜靜地等著,場面上的煙塵漸漸散開。
一個身影從里面忽地一聲飛了出去,伴隨著的則是一道如虹的鮮血劃過長空,然後身影重重的落在了地上,陸任不敢相信的向那邊看去,然後近乎絕望。
南宮若軒!
此時南宮若軒口鼻噴血,殷紅了他的白衣,身上肋骨不知斷了幾根,銀槍隨他身體落在他的旁邊,再也沒有了方才的神勇之氣。他隨後從地上爬了起來,倚在了一顆斷樹前劇烈咳血。
場中的煙塵最終散開,陸任看到東方司寂在那里搖搖y 墜,身體已經快是站立不住,身上也不復剛才的紅光,隱隱有星力在他身上若有若無的閃爍著,顯然是星力耗盡,體力也快到極限了,剛才天樞九變三種對轟對星力是一種極大的消耗,恐怕他此時已是強弩之末了。
最終,陸任將視線移到了江莽身上,陸任見他後背朝著自己,身影也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只怕是適才的比拼中被剝去了土地變的土地戰衣,陸任仔細看去心頭不禁一陣狂喜。
江莽,斷了一臂!
原來,剛剛生死拼殺,三個人星力大招快要耗盡的時候,江莽空手揮拳直接打在了南宮若軒的槍尖之上,南宮若軒勁力抖吐瞬間卸掉江莽一臂,沒想到江莽竟然是以此為餌,另一只手一拳轟向了南宮若軒,他一時不察被江莽勁力貫過胸膛,身體頓時飛出圈外。可江莽也因此廢了一條胳膊。
然而在江莽斜著微微轉過身面對東方司寂時,陸任的喜悅之情頓時煙消雲散。
他還沒事!
當然,這麼說是有些不對的地方,江莽怎麼說也是被南宮若軒劈掉了一個胳膊,可是現在即使是陸任也看得出來,江莽雖然也是重傷在身,但還遠不至垂死的地步,他的動作依舊靈敏有力,他的星力依舊充沛不絕,只是不如之前那麼洶涌澎派了而已,但相較之這「淮嶺三怪」兩人,卻是不知好了多少。
場上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江莽忽然沖了上去直逼東方司寂,手上不知何時又拿回了那鐵錘,單臂使錘虎虎生風。東方司寂此時晃晃悠悠腳步浮夸不穩,眼看著要被江莽擊中之時身體微微一斜險險的躲過了這一錘,江莽鐵錘收回又是一記飛腿,卻又是被這東方司寂擦邊躲過,江莽也不多言,一招快似一招,手上腿上眼里鐵錘不斷進攻,卻不管怎麼樣也抓不住這個看起來醉醺醺的老醉鬼,每一招都仿佛馬上就要打到他的一刻,被他險險的躲過。數十招下來竟然沒能攻到一下。
那江莽一愣,哈哈笑道︰「逍遙凌天步,果然名不虛傳。」
三十年前天樞國新人收士會之時有天璣國「逍遙十二仙」想要趁機去天樞看個熱鬧,打著在天樞大大攪合一番以此揚名立萬的主意,只是一行十二人剛到天樞淮嶺國界便見一醉酒書生擋道,言之不合沖突起來,十二人輪番爭斗,最終齊上竟無一人踫得到他,「逍遙十二仙」都不禁駭然面面相覷最後盡皆拜服,發誓此生不入天樞國境,不敢小覷天樞修星人士。「逍遙凌天步」從此威名大震,一時傳為天樞佳話,世人皆知。
這醉酒書生自然就是東方司寂無疑,而這「逍遙凌天步」為他生平絕學有「九九歸一」之妙,此時雙方的星力都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大招也無法使出,兩人開始比拼最原始的武技,江莽的鐵錘來自于身經百戰的經驗所得,無招無名卻是極其實用,而東方司寂腳踩詭異的步法,卻都能一一避開,連在場的江莽也暗暗稱奇,如此一個攻一個躲拆了不下百余招陸任卻漸漸的看出了端倪。
東方司寂的這套步法走的竟然和自己剛剛悟出的冷月彎刀陣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原來,陸任的冷月彎刀陣是當年千落女從道家「一而二,二而三,三而萬物」中悟出並記于彎刀之中,陸任悟出以後自然體會到了其算學j ng妙,使用出來一把彎刀化為無窮無盡,而東方司寂這套「逍遙凌天步」則是他自創于道家哲學「九九歸一」,使將出來腳下若有若無的踩著一套九宮圖,九九八十一步之內天下無人能夠抓得住他。
陸任瞧得真切,他自從體會到彎刀陣法之後自身對這算學陣法一套頗有心得,而東方司寂的這「九九歸一」與千落女的「三而萬物」有相生相通之妙,陸任「冷月彎刀陣」初窺門徑,這「逍遙凌天步」竟然也跟著看懂了許多。
他只見這東方司寂的步法奇妙無比,每八十一步為一個周天,最後一步踏出之時一定是落在第一步踏出的地方,正合「九九歸一」,一切回歸原點,再行第二套八十一步,以此反復又從回歸原點變得無窮無盡,陸任感嘆其中步法的j ng妙不覺陶醉其中,便把自己想象成東方司寂踏著這玄妙無比的步子與對方游斗,跟隨著他們的節奏臉上也千姿百態。他只是暗暗奇怪,這「淮嶺三怪」的步法怎麼和我的刀法如出一轍?
如此斗了一會陸任突然發現有一絲不諧不禁失聲叫道︰「東方前輩小心!」
卻不知道這一句話喊出在東方司寂的耳朵里听來有多麼的驚心動魄,就好像晴空霹靂一般,繼而心中一陣奇怪糾結無比。
原來,東方司寂若是步法不亂當立于不敗,然而剛才戰斗中他使出的「烈焰炎龍掌」威力奇大,此時卻遭到了此招的反噬,東方司寂只感覺體內星力漸漸的不穩起來,他修為j ng湛強壓星力,步法自然有凌亂的節奏,只是這變化極其微妙連在場身經百戰的江莽都沒看出來這個孩子是如何看出來的?
想東方司寂天縱奇才,自少年創出這「九九歸一」的步法以來無一人能看破,他起先頗為自傲,可三十余年過去仍無人可解他雖嘴上不說但心里不免生出蕭條之感,可他生來自負,即使無人能解也不曾對人透露過一絲一毫,只是心中隱隱還是有所期待,希望可以找到有志之人,三十余年歲月,他只等到了自己醉酒時的一聲嘆息,心道只怕要將此遺憾帶進棺材里了。
今天他只是初露破綻便被這少年叫出,心中真是又驚又喜百味雜陳,可轉念一想對方不過是年十幾歲的小孩,他並不知道陸任生死攸關之際悟通了與此相生相通的「三而萬物」的道法,暗道難道真是遇到了天賦超凡之輩?
一念至此東方司寂心下決定,再也不顧那炎龍掌的反噬,把這逍遙凌天步法走到極致,空中憑空幻化出了一道道的殘影,然後故意在瞬間賣了個破綻,那江莽覺察過來之時又迅速回歸正道,他斜眼看向那陸任,只見此時陸任全身心的看著他們的戰斗,在那一瞬間表情忽然一變,微微皺眉仿佛在思考什麼,卻又感覺到不合情理,顯然是注意到了這絲不諧。
東方司寂看在眼里,喜上心頭,原來他此時受到炎龍掌反噬,自知面對江莽已無力回天,此戰必敗無疑,他生x ng豪放不羈生死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是這一身的絕學無人繼承讓他不免遺憾終生,沒想到在這生命的最後關頭竟然遇到一個能真正看懂他步法的人,便仿佛是遇到高山流水般知音一般,心頭一陣狂喜。
他也不管這陸任在魔獸口中生死未卜,可能下一刻自己敗了以後這小兒就會死在江莽手里,可他素來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豪放男兒,今r 得償所願哪里顧得及這些,便感覺此生的步法沒今天走的豪邁,他一邊躲開江莽的錘法,一邊演示自己的步法,那陸任心里也是澎湃不已眼楮死死地盯住東方司寂,儼然是將一切銘記于心,忽然他眉頭一皺,說了聲「咦?」,奇怪起來。
原來,逍遙凌天步畢竟是東方司寂的生平絕學,傾注了他的一生心血,饒是陸任之前有底子,也不可能一遍看會,那東方司寂此時正躲開江莽的一記重錘,居然揚聲叫道︰「怎麼小子,沒有看懂?」言罷身體居然趁江莽空隙百忙之中倒了回去,重新走了一遍,陸任不禁暗暗稱奇驚嘆不已,一時也忘記了自身的危險。
如此東方司寂按照一個路子走了三遍,陸任便將所有的步法全部記了下來,然而這「九九歸一」千變萬化步法又何止一路,只是東方司寂再也支撐不住,他本來就是強弩之末,又受星力反噬,江莽也不是平庸之輩,最後一遍走完之時終于露出破綻,江莽察覺有恙飛腿踢出,東方司寂好似流星一樣飛出圈外口鼻噴血。
「前輩!」陸任的聲音里已經有了顫音。
勝負已分!
夜s ,好像就快結束了。
只是這黎明前,竟然是這般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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