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在一個桃花盛開的午後,我轉學來到四中。我之所以那會兒能轉到四中去,多虧我那強悍的媽在以省錢為最終目的的前提下想到曲線救國這一精明方案。前一年我中考失利沒考上四中,差了二十幾分,以一分一萬塊錢的高價,那二十幾分就是二十幾萬,于是去私立的聖德高中混了半年多,在這半年多里,我媽去四中奔波了數趟,奔出的結果是拿了幾千塊錢請四中管檔案的那個快退休的老頭子吃了頓高價飯,又給塞了個兩萬塊錢的紅包和一條上千塊錢的中華還有一瓶我爸私藏多年的茅台,于是我的檔案順利的進入了四中的檔案室里,記得當時那個老頭子問我︰「高一十個班,一個火箭班,兩個重點班,七個普通班,你想上哪個班?」我當時就想,這錢的魅力真大,連普通班都沒考上的我在錢的作用下別說重點班,連火箭班都像棵待售的廉價白菜等我來挑。在我的人生觀價值觀里徹底印證並顛覆了那句有錢能使鬼推磨的老話,我當時最大的感慨就是有錢不但能使鬼推磨,都能使磨推鬼了。
其實當時沒考上四中不是我學習不好,而是在中考的時候不巧的是我家親戚我的大姨媽來造訪,大姨媽的造訪直接導致我在考數學的時候肚子疼得想在地上打滾,但想到中考這座雖不比高考那座如同龍門直通雲天的獨木橋來得聲勢浩大強大卻也不差多少的橋梁是多麼神聖莊嚴不可侵犯的一個地方,我這一滾怕是要把不少同學攪下水,于是本著助人為樂為他人前途著想的堅定信念忍著打滾的沖動,用手摁著肚子趴在桌上緩解疼痛。只是沒想到我摁肚子趴在桌子上的動作直接導致我成了那名三十多歲就開始謝頂的監考老師的關注對象,他走過來像根木樁一樣站在我旁邊眼楮一動不動的瞪著我。我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喜歡跟人瞪眼,他瞪著我,我也就瞪著他,結果那一場考試我就光顧著和他瞪眼了,直接導致小學數學向來滿分,初中數學成績一直保持在八十分以上的我在中考中數學滿分一百五十分的分數里考了個兩位數,而且是以二開頭以二結尾,本來能上省重點的苗子直接被一塊板磚拍進稀泥里,連個市重點都沒考上。
不過,我媽還是拿錢將我砸進了四中這所市重點里,雖然晚了半年多。
我听我媽說過要給我將來的班主任送個紅包。那時候我翻著眼楮想了想,覺得我身為純消費者在經濟上多少也得為家里著想,于是為了省下我家的那個紅包,我硬氣的選擇了一個普通班——七班。
七班,也就是我小時候的鄰家大哥我姐姐的愛慕著陳紹羽所帶的高一七班。我這小時候的鄰家大哥剛剛大學畢業,而且是一教體育的,更重要的是他還一直暗戀著我姐,我就不信在這樣人情世故下他還敢收我家的紅包。
在四中除了陳紹羽,我還有兩個相熟的人,一個是同我一起長大的小顏靜,一個是初中和我做了三年同桌的葡萄。顏靜比我大一歲,在四中讀高二,而葡萄正好就在我所選擇的高一七班。
那天下午我拿著一根冰糕邊走邊啃的在四中這座有著上百年歷史的校園里瞎晃著,也不知道怎麼一時神來側頭往旁邊看了一眼,那一眼讓我有種時間忽然靜止的感覺,那一眼里,我看到午後斑駁的樹影里,一個男孩沖我微笑著輕輕一頷,他的笑干淨漂亮,就像那天午後澄淨湛藍的天空,讓我頓時產生了一種驀然回那人就在樹影斑駁處等我回眸的錯覺。于是出于禮貌我趕緊也沖他綻出一個燦爛的笑臉來,但是,就在下一秒,我不得不承認是我花痴自戀的毛病犯了,因為就在那個男生沖我微笑著一頷後,他身邊一個男孩沖我這邊叫到︰「蘇瑾、楊貝貝,你們等會兒是不是也該到籃球場去溜達溜達給我們加加油啊?」
那男生的話明顯不是沖著我說的。
我扭頭向我身後看去,距我不到兩米遠的地方站著兩名女生,一個短圓臉大眼,一個長扎成馬尾,標準的鵝蛋臉丹鳳眼。
短女生挽著馬尾女生沖那男生擺擺手道︰「知道了。」說著拉上馬尾女生越過我向他們那邊走去,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我听到短女生說︰「蘇瑾,這可是林大公子腿傷好後的第一場比賽,我敢打賭今天我們班一定能贏過四班……」
我回頭向那個男生他們那邊看去,只看一個背後印著xx市第四中學的大片白色加藏藍色校服的頎長背影。
我的臉因為之前笑得太過燦爛有些抽筋,不由伸手揉揉。
那是我第一眼看到林澤的情景,當時從未覺得如何,如今每每想起來仍是記憶猶新,我記得林澤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甚至很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心里那些莫名的微妙的反應,甚至記得那天的天空都是湛藍澄淨的,澄淨的像是那時候我那些透明的心事。只是如今,我真寧願他只是我在課堂上不小心小憩時的一場夢,醒來便已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