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接到a大護理系通知書的那一刻,整個村子都沸騰了,任誰也想不到,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小村子竟真的能飛出一只鳳凰。一群人將文燕家的小院圍得水瀉不通,文燕頓時覺得自己就像國寶級稀有動物一樣被人圍觀。
來的人大部分是真心道喜的,還有一部分是來看熱鬧的,當然,哪里都少不了那麼一小部分找茬的,比如……
「呦!大嫂吶,想不到你們家這雞窩里還能飛出只鳳凰,真是看不出來,你們家也沒個有用的男人,你看著也不機靈,怎麼就能生出這麼一個有腦子的閨女?」尖刻的嗓音里帶著濃濃的挑釁,話音一落,熱鬧的小院一下子變得雅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了這個身材臃腫的女人身上,這女人似乎很是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自以為風情萬種的抬手攏了攏頭上的碎發,眼楮的得意毫不掩飾。
文燕媽氣得臉色鐵青道︰「你倒是靈俐,老二也是個聰明人,按照你剛才的道理,這文鴛怎麼就沒考上呢。」那女人听完頓時鼓起那雙本就不大的眼楮,雙手掐著腰喊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
「二嬸,」一道脆脆柔柔的聲音從屋里傳來,屋門打開,一個縴細的身影顯現在眾人眼前,清麗的小臉上平靜得看不一絲情緒,大大的眼楮如同看不見底的潭水一般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那個正囂張的女人身上,「二嬸,知道為什麼我能考上而文鴛沒考上嗎?」院子里人一個個好奇的伸長了耳朵听著,文燕嘴角微微上揚冷笑道,「因為老天爺一向都是公平的,虧心事做多了的人,她怎麼可能有好報!」
「哈哈哈哈!」小院里炸了鍋似的笑著「是啊,老二媳婦,你肯定是虧心事做多了,要不然都是老文家的孩子,怎麼你們家文鴛就沒考上呀!」
「就是,就是,老二家的,趕緊走吧,小心老天爺劈你!」……
那女人听著周圍的嘲笑,氣極的跺著腳,瞪著文燕道︰「死丫頭片子,你爹是個孬種,你娘是個喪門星,能生出一只鳳凰來?我看就是你娘跟哪個野男人生了你這麼個野種,就算飛上枝頭也是個上不得台面的賤貨!」
「啪!」一響亮的的巴掌成功的在這瘋婆子豬一樣的大臉上留下一個清晰的印跡,也成功的讓那張破嘴禁了聲,只見文燕娘站在那女人面前,那只打人的手還未放下,渾身顫抖著保持著剛才打人的姿勢,氣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他們家是窮,但是,她決不允許別人這樣詆毀,更何況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那女人似是被這一巴掌打懵了,張著嘴看著文燕娘,院子里的人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一向溫柔的女人,隨即殺豬般的嚎叫慣穿每個人的耳膜︰「我不活了!文燕娘殺人了!」那女人索性坐在地上撒起潑來,眾人看戲似的看著這個毫無形象可言滿地打滾的女人。
「這是咋了呀?」老村長撥開人群,身後跟著一個看上去極其老實的男人,來到那女人跟前,那女人一把抱住那男人的腿嚎得更大聲了︰「當家的,文燕娘打我啊!她看我一個人在這兒,勢單力弱的,連合那個野種一塊兒欺負我呀!啊!!」
老村長一听這話也就明白了個七七八八,肯定是這女人看文燕考上了全國著名大學而她家姑娘連個最差的學校都沒撈著,她心里不平衡來尋文燕家的晦氣。「行了,別嚎了!」老村長沖那女人吼道,「你一口一個野種喊人家文燕,要是我,我也大嘴巴抽你,老二」
村長沖那男人道,「趕緊把你家里的帶走,看看這成什麼樣子啊,丟不丟人吶,也難怪,你家文鴛有這樣一個娘,她怎麼考得上,趕緊走吧!」那女人听了村長的話一下子從地上蹦起來喊道︰「我這樣的娘怎麼了啊?我們家文鴛再怎麼不好也比這個野種強!」
「啪!」又一巴掌打在了那女人臉上,這一次是文燕打的,「你再叫一聲野種試試。」那女人本來想打回去,一抬頭就看到文燕的眼楮,渾身上下仿佛進了冰窖一般冷,伸起的手定定的舉著,一動也不敢動,那眼楮竟比狼還要嚇人!但又覺得自己連個毛都沒長全的小丫頭片子給欺負了,太跌份,轉身去拉自己的男人哭喊道︰「當家的,你就這麼看著我被欺負呀!啊?」
那男人被自的婆娘鬧得沒法剛要出手教訓文燕,老村長趕緊攔住道︰「文老二,這事,你婆娘錯在先,你還真要打文燕吶,她一個孩子,你也能下得去手,說出去一個大老爺們欺負一個小姑娘,你丟不丟人,況且,大伙兒都看著吶,是你婆娘滿嘴噴糞,趕緊走吧!」
「就是,就是,這婆娘罵得太難听了!」
「這孤兒寡母的真是可憐吶」……周圍的指責聲越來越大,那女人還再嚎著,男人面子上掛不住了,拽著自己的婆娘往門外走。「沒事了,這鳳凰呢,大伙兒也看過了,都散了吧!」村長率先走了出去,看足了戲的人也都慢慢悠悠的晃出了小院。
考上大學這本是一件極好的事,但對于文燕來說,在這歡喜過後,看著通知書上如同天文數字般的費用,剩下的是濃得化不開的悲哀。文燕爹是文家老大,一個極奇軟弱而又怕累不干活的人,當年文燕娘可以說是被媒婆的一張嘴給騙來的,再加上當時那個男人裝作一副知書達理衣冠楚楚的樣子,也騙過了文燕的外公。
日久見人心,當文燕娘發現她嫁了這樣一個男人時,同時她也有了文燕,除了接受她什麼也改變不了,為了文燕,她沒有離開這個家,她怕文燕被人家笑話,怕文燕受委屈,她更怕她走了之後那個好吃懶做的男人能不能把她的文燕養活,畢竟這是她的孩子,她狠不下心,也放不下,所以,她留下了,,擔起了一家的吃用,還不得不養著那個廢物一樣的男人,值得欣慰的是,她的文燕從小听話懂事,爭強好勝,從不讓她操心,看著她如玉一般晶瑩剔透的女兒,她覺得她這一輩子總算是沒白活,她所受的苦難,都是值得的。
在文燕十歲那年,那個廢物跟著同村的人上山砍樹,被山上滾落的大石頭砸得面目全非。他死了,她的文燕竟然沒有哭,甚至一滴眼淚都沒有,只是靜靜的看著那男人的尸體,她以為文燕嚇壞了,過去抱住文燕捂住她的眼楮,沒想到文燕拂開她的手,趴在她的肩頭開心的說︰「娘,你終于解月兌了。」她吃驚的看著文燕,這麼一個小小的人兒,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文燕從記事起就知道她的娘比別人家的娘過得很辛苦,她不明白為什麼別人家都是爹在外面干活養家,而自己的爹卻從不往家里賣一滴油,隨著年齡的長大,也在別人的辱罵之中,她明白了,也開始恨這個男人,她恨他讓娘這麼難過這麼辛苦,她恨他從來沒養過她,更恨他這麼沒用讓所有人都笑話、欺負她和娘。這樣一個形同虛設的爹,在他死後她又如何能夠哭得出來。
「娘,要不,這學我不上了。」文燕看著通知書上高昂的學費眉頭皺得老高,「這怎麼行,」文燕娘道︰「考上這學,不容易,娘就是砸鍋賣鐵也得讓你上。」看著娘因為常年風吹日曬變得黝黑的臉,其中艱辛,又怎能用一兩句話說得清,文燕又怎會不明白,眼圈又一次不可避免的紅了,「娘,要不我提前去那個學校報到,在學校周圍打一份工,也好湊齊學費。」
「你一個姑娘家,在那兒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放心。」
「娘,我會小心的,況且就在學校周圍,離宿舍又不遠,沒事的。」文燕娘一開始還是不同意,最後禁不住文燕的軟磨硬泡,也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