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雷雨之夜。在海棠未來來到觀布子市的短短一周里,已經有四個晚上暴雨傾盆。同時,在這四個晚上,15歲左右的少年中,有兩人跳樓,一人臥軌,另外還有兩個少女在結伴出門買宵夜的時候失蹤,至今沒找到她們的蹤跡。因為前一天大雨夜沒有出現死者,所以,兩個少女估計也是凶多吉少。
依然從所有證據上來看,這些孩子都是自殺,但是卻找不到理由。彼此之間也沒什麼共同性。
「真是糟糕的感覺啊。就像是傳染病一樣,每次大雨之夜就要讓一個人繼承想要自殺的心。」兩儀未那抱怨道,「而且每次都是選擇不同的地方跳樓。再這麼下去,觀布子市本來就不多的高樓全都要拉上警戒線了。」
自從上次海棠未來跟著她一起去了案現場的水庫之後,每當有新案件出現,兩儀未那就要拉著海棠未來在第一時間去現場看看。每次都是帶著白色的小花,為死者祈福。而每次海棠未來也都能看見引渡者前來帶走死者的魂魄。
這讓海棠未來產生的警覺。每次死者都是死在半夜,可是當到早上尸體被警察回收之後,靈魂還依然在案現場。
扎卡拉說過,一個好的引渡者,會在死者死亡延長時間內就趕到案現場進行引渡。死于黑夜的人,靈魂引渡會在天亮之前完成。白天的靈魂則是不會拖到晚上。除非是生大面積災難,否則延期尚未引渡,就會被視為異端。
觀布子市的死亡率不算高,引渡者不該忙到連續四次,大雨之夜死亡,都是等到兩儀未那祈福之後,引渡者才姍姍來遲。而且這四次,出現的引渡者都不是在醫院見到過的觀布子市當地的引渡者。這很不對勁。
可是海棠未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扎卡拉,也沒法問他這個問題。而這些疑問,海棠未來同樣也沒法跟身邊的人說。
畢竟死後的世界,本來就應該之後死亡之後才知道的。為了不讓世界產生混亂,像海棠未來這樣的特例,就被世界的「規則」限制,一切跟死後的世界相關的內容,都被無形地限制住,只要張口就會感到巨大的壓力。就算勉強說出口,到關鍵的地方也會自動消音。
既然沒辦法繼續探討這個問題,海棠未來也只能把它放在一邊。萬物有時,海棠未來不知為何堅定地相信自己遲早會得到答案。
※充斥陰謀的世界※
「日升月落。時間安靜緩緩前行。
和風、雨水、陽光、土壤、天空。似乎看上去每天都有著細微的變化,但仔細思索的時候,就會現,其實變化也是一種重復。晴天、雨天、陰天,不會再多了。
如此日復一日,生命仿佛漫長到沒有盡頭,卻又這般了無生趣。沒有對明天這個抽象的名詞保持更多的期待,也沒什麼好回憶的事。
清晨,當第一縷霞光照射到自己身上的時候,那株跟周圍沒什麼不同的小草,輕輕抖落了夜晚在自己身上凝聚起來的水珠。夏日太過漫長,秋日遙遙無期。而我,唯一可以期待的,只剩下枯萎……」
當因為交通事故而比約定時間遲到十多分鐘的海棠未來匆匆趕到新一次自殺事件生地的河堤的時候,兩儀未那正坐在河堤草地上在大聲朗讀。朗讀非常熟練,可見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那不自覺就柔和了音調的朗讀聲,讓海棠未來不禁覺得,兩儀未那真是非常喜歡這個故事。
童話?不,應該說是成人童話吧。
那棵對生命說不上厭惡但也完全沒什麼欣喜的小草,終于在一個大雨之夜提前枯萎。沒想到腐爛之後,卻化身成了夏末的螢火蟲,獲得了重生。
第一夜,小小的螢火蟲跟隨著其他螢火蟲一起在草木間飛舞。天地間一片熒光,那是比夏夜煙花還要瑰麗的景色。
第二夜,小螢火蟲飛舞的時候不知不覺間離開了樹林,第一次靠近了之前只是在枝葉交錯的縫隙中見過的老舊房屋。無意中撞入了門口那只破了一個小口的燈籠,因為出不來而在燈籠里橫沖直撞。
當終于被人現,打開了燈籠。螢火蟲頭也不回地離開。身影隱隱傳來一個干淨的聲音。
「哎呀,運氣真好,遇見了如此美麗的生物啊。」
第三夜,小螢火蟲再次來到那棟房子。偷偷看著那個俊美的青年寫了一夜字。卻不知道從自己一來的時候,就已經被現。
第四夜,听青年讀《古今和歌集》。從春到秋,小螢火蟲仿佛重新經歷了自己前世的一整個輪回。
第五夜,听青年唱歌,聲音如同這夏夜的月光般柔和,像是清酒般讓小螢火蟲沉醉。
第六夜,听青年彈尺八,琴聲古老而悠長,仿佛嘆息著一段可望不可即的愛情。
第七夜,徹夜大雨。小小的螢火蟲躲在樹葉底下,害怕著冰冷的雨水。但是遠處房屋,是那個人等著自己的吧。咬咬牙,螢火蟲還是離開了樹葉。
來到舊房子的時候,小螢火蟲全身冰冷得快要失去知覺。尾部的光也變得暗淡不少。我快死了吧?小螢火蟲想。那個人,很溫暖啊。如果臨死前,能被他擁抱一次就好了。
然而這一次,小螢火蟲並沒有在房子里看到那溫暖的燭光。不光如此,她還驚恐地現昨夜還整潔溫馨的地方,今夜突然變得殘破不堪,屋子里到處是蜘蛛網的痕跡,桌椅上也堆積了厚厚一層灰。仿佛自己前幾夜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你終于來了,我的小螢火蟲。」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但卻不復曾經溫柔。
小螢火蟲驚恐地回頭,青年依舊俊美,但換下了青衣竹扇,穿上了黑色的斗篷。小螢火蟲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大雨之夜到來,我的休假也快結束了。跟我走吧,我需要你來點亮冥河通往輪回往生的道路。」青年冷漠地說著。不是請求,只是陳述自己即將做的事而已。
「不……」小螢火蟲驚恐地想要逃跑,但是淋過雨的身體十分遲鈍。眼前冰冷的銀光一閃,小螢火蟲看到一把鐮刀穿過了自己的身體。
從此,原本黑暗一片的冥河,終于有了光,變成了世人眼中黃昏的場景。
舊房子的門突然被打開。兩個迷途的旅人走進來,想要在這個已經荒廢的房子里度過這個突如其來的雨夜。
而小螢火蟲如同彗鋒般從半空中掉落到地上,最後那道微弱的光消失的場景正好被旅人看見。
「爸爸,你看,那里有只螢火蟲死了。」
男子模了模兒子的頭︰「我想,那只螢火蟲會很幸福的。傳說中,大雨之夜正是死神尋找新娘之時。所以,這只美麗的螢火蟲一定是被死神帶回家當新娘了吧。」
男孩眼楮亮亮地盯著死去的螢火蟲的尸體,說︰「真的嗎?那她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故事終于讀完,海棠未來皺起眉頭,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啊。
「寫出這種故事,作者還真是惡趣味啊。明明,只差一點點就是完美的結局了呢。」海棠未來嘟噥著說。
兩儀未那抬頭看著海棠未來,揚揚手里的書︰「這是三口菜菜子的《螢火染冥》。‘大雨之夜正是死神尋找新娘之時’這個傳說,最開始就是出自這里。」
「三口……菜菜子?」海棠未來遲疑地重復了一遍。沒想到大半年過去了,已經離開了夜見山市的自己還能再次听到這個名字。
「嗯。三口老師的作品都是這樣呢。總是有著盛大的開始和令人傷感的結局。不對,也不應該說是令人傷感,是程度跟深的讓人覺得殘忍吧。總是有種三口老師就像是看透了世態炎涼的感覺呢。」
「那個……未那,你听說過‘詛咒一定要靠人心,相信的人越多,詛咒的效力就越厲害’這樣的說法嗎?」
「唉?」听到海棠未來突然轉變話題,兩儀未那一愣,想了想,搖搖頭,「完全沒有啊。怎麼了?突然問到這個?」
「……未那也知道我在來觀布子市之前在夜見山市住過將近一年的時間吧。在那里,我也听說過三口菜菜子這個人。剛才我說的‘詛咒一定要靠人心,相信的人越多,詛咒的效力就越厲害’的傳說,也是出自三口菜菜子老師。這個傳說在夜見山市那一帶流傳非常廣。但是其他地方卻基本沒听說過。」
「哈哈。」兩儀未那笑起來,「這一听就是三口老師的風格呢。三口老師就是喜歡在某一個地區表跟當地地形或者傳說信仰的東西結合起來的文章。因為只在當地售,所以其他地方的人很少能接觸到。」
「依據當地的東西創作的作品只在當地售?」海棠未來第一次听說這樣的售方式。
「嗯。這是三口老師獨創的呢。因為就算是這樣,行量也非常可觀,所以雜志社或是出版社也就同意了。這大概也算是三口老師的獨特魅力吧。」
「那麼,未那你見過三口老師嗎?」
兩儀未那搖搖頭︰「沒有。不光是沒見過,我對老師除了小說以外的一切都完全不了解啊。就算有心去查,也根本查不到相關的資料。三口老師是個很神秘的人呢。」
「這樣啊。」海棠未來有些遺憾地說。
「是真的查不到。爸爸可是很擅長找人的哦,我在生日的時候算上一生的請求讓他幫忙我找一下三口老師的資料,他努力了好久還是沒什麼線索呢。」
兩儀未那的爸爸干也先生查找能力是那魯都表示過尊敬的,如果真是這樣都找不到,那那個三口菜菜子老師就真是太避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