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得很香很沉,全身仿佛被烈酒泡酥軟了一樣,沒有一點兒力氣。
梅小雨依舊靜靜地把頭倚靠在我的胸口上。
「主上,不要丟下我」
耳畔響起了梅小雨輕輕的呢喃,她仿佛是在說夢話一般。
心頭一暖,我想返身抬手擁住她,可是卻動不了。
我的神經此時此刻又開始完全不受自己大腦的支配了,一如初見後氏時那翩翩起舞的夢境。
我的意識越來越微弱。
此刻它就像是一縷即將熄滅的、在風中飄忽搖曳的燭火,我感覺自己的魂魄越來越輕,輕到像是要飄離這副沉重的軀殼。
不!我的魂魄怎能離開自己的軀體?這絕不可以!
我怎能舍得這緊緊依靠著我的、那暖玉生香的溫柔女子?她剛剛還在喃喃地央求我不要丟下她!我越發想使勁的摟住她,但我用不上絲毫的力氣。
我的意識終于還是飄離自己的軀體。
它懸浮在半空中巡視腳下的一切,那場景猶如一架攝像機在居高臨下的「俯拍」。
「我」清晰地看到了︰原來此刻在「我」腳下相擁而眠的兩個人,並不是我和梅小雨,而是蟒袍玉帶的齊襄王與霞衣鳳冠的君王後!
這竟是那對兩千多年前的恩愛夫妻!
只是,被那嬌美的後氏緊緊擁抱著的齊襄王早已沒有了心跳和呼吸。此刻,他只是一副冰冷的、沒有靈魂的軀體。
「不要丟下我。」
我看到,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後氏微閉的美目中流出,滑落在襄王的胸口。
原本寂靜的耳邊,朦朦朧朧地傳來了熙攘吵鬧的聲音。
這些聲音里,有喊聲、哭叫聲和惡毒的咒罵嘶叫聲。那聲音,像是數百人、數千人、數萬人乃至數十萬人一起發出的「咒怨」,這股「咒怨」里充滿了濃濃的血腥味。我飄忽的意識被這些聲音所凝聚的強大「咒怨」沖擊的東飄西蕩、膽戰心驚。
一陣「咯咯、咯咯」地獰笑聲從遠處傳來。
這聲音很不熟悉,它絕對不是我們石洞內任何人發出的。這聲音也很奇怪,它完全不像是從正常人的喉嚨里發出的,倒像是從咬緊牙關的口腔里硬擠出來的。但是,這依然可以分辨得出這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這笑聲里,滿是詭異和陰森。
猶如從高處墜落下來一樣,我的意識在一瞬間被這陣猙獰恐怖的笑聲拉回了自己的軀體,我猛然睜開眼楮坐了起來,又是滿頭大汗。然而,我的意識是清晰的,我的眼楮也是睜開的,但卻什麼也看不到。
我的四周圍一片漆黑。
我的懷中此刻空蕩蕩、涼颼颼的,竟感覺不到梅小雨的存在了。小雨呢?她去哪里了?
我的心里一陣慌亂,伸出手到處模索著,但卻是什麼也沒有,連石壁也模不著。我分明是依靠著石壁睡覺的,怎麼會又模不到它了呢?猛烈地伸手使左臂上的傷口一陣劇痛,這陣痛足以說明我現在不是在做夢。
努力的定住神回想在這之前的經過︰睡著之前,我們听克萊爾講述完了她墜機求生的經歷,又是一起吃過東西才在這個狹小的石洞之中休息的。梅教授、超哥、克萊爾和鳳文魁都離我不到兩三米的距離,而小雨則是直接倚靠在我的懷中睡著的,這一點我完全可以確認。
而且,這魘宮之中是不分白天黑夜的,由海水天幕組成的「天空」始終是微微發亮的,怎麼會變的一片漆黑?難道又回到了「北斗指路」的那一段了?要不,就是我的眼楮出了問題,難道我失明了?
我輕輕的叫了一聲︰「小雨,你在嗎?」
沒有回音。
「還有誰在這里?」我大聲呼喚其他人。
還是沒有人回答我。剛開始休息的時候,我在半睡半醒之間能听到梅教授他們熟睡的鼾聲,現在連鼾聲都沒有了,周圍靜的出奇。
「咯咯、咯咯…」,又是那個女人的獰笑聲,听起來這次她離我非常近。伴著一絲冰涼的寒意,她從我的左耳飄到右耳,就像一陣妖風刮過身邊。
「誰!」我猛地喊道。
「呵~…咯咯…」我听到一個年輕女人輕微的喘息聲,伴著喘息聲有一股濃烈的臭味撲面而來。
這聲音絕對不是來自梅小雨和克萊爾,那兩個可愛的姑娘絕不會發出這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我坐在地上,摘下自己的背包憑著感覺在里邊模索著,終于模到了強光手電。
擰亮手電,我的眼楮恢復了視覺功能,很慶幸我沒有失明。
但隨即我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我的面前,站著一個人。
確切的說,是站著一個須發灰白的老人,他身穿一件很貧寒的粗布衣,周身上下髒兮兮的,灰白的頭發和胡須有些凌亂。他離我只有一米多遠,此刻正目不轉楮地、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被他嚇了一跳,心髒跳到了嗓子眼。我的第一反應是︰有鬼!
我迅速把手電對準了他的面部。
我這樣做的目的一來是為了看清他的表情,二來是想借助強光手電的光束緩解或避免即將可能發生的攻擊行為。因為在這麼近的距離內,任何人的眼楮倘若直視這手電發出的強光,都會短暫性的致盲。
但是,那老人的眼楮竟然是直勾勾地盯著雪亮的手電,連眨都不眨一下!
我壯著膽子往前靠近了一步,在老人的面前揮了揮手,他依舊沒有反應。我把手指靠近到他的鼻子底下去試探了一下,他沒有呼吸。
他,不是活人。
這應該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干尸。
但他也保存的實在是太完好了,不僅沒有一丁點兒腐爛的現象,還絲毫沒有任何風化和干癟的痕跡。除了不能動之外,看上去他跟活人沒有任何區別,皮膚仍然有彈性,連眼楮的眸子都是清晰明亮的。
手電的強光照射著這個老人,余光也同時照射老人的後方。
我忽然發現,他的身後人影憧憧。我晃動手電掃射般照了一圈兒,我的周圍竟然全部都是「人」!
這是一個極其龐大的群體。有男人,有女人,有年事已高的老人,有半大的孩子,形形色色、林林總總。到底有多少人,我也數不清,因為我那能照射範圍達一百多米的強光手電根本照不到這些「人」的邊際。
這里的所有「人」,都跟我眼前的這位老者一樣栩栩如生,使我感覺如同置身在一個巨大的蠟像館中一般。
唯一不一樣的,是他們每個人臉上所凝固的表情。
而這表情,恰恰正代表著他們臨死之前那最後一刻的心情。
如同照片一樣,所有人的表情都被凝固在臉上。有人正在捶胸頓足嚎啕大哭,有人目光呆滯看著腳下,有人雙目圓睜一臉的憤怒。更多的人是一臉無知的迷惘或是極度的驚恐。
「咯咯…」,又是那個人的笑聲,這些「人群」里好像有「人」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