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听了,不禁黯然。
入塔以來,這蕭知建雖從未出手,但指揮得當、應對有方,是一等一的帶頭人。從戴不肯口中又得知,他身懷佛門秘術,一雙眼楮竟能預看未來、查證過去,如神子先知一般神奇,幾人更是拜服不已。
然而這驚天之效,必有傷人弊端。此時隊伍中的首腦已完全喪失指揮能力。杜、戴、丁三人卻並不慌張。只耐心的听著蕭知建的交待。
「三位兄弟,本來我四人約好,要在抵達五層塔前同進退,現在看來不能履約了!」蕭知建低低的聲音說。「杜兄弟,你仔細聞一聞,四層樓上有些什麼?」
杜念祖提鼻一嗅,皺眉道︰「這奇臭無比的味道,一定是萬獸嶺的人竟放出了霧螟蛉。難道真如丁喜歡所料,這層上乃是水屬性的機關?」
丁喜歡忍不住好奇,也向四層塔門走近了些,卻看到一陣淡淡的白色水氣從門縫中露出了絲絲縷縷。
蕭知建道︰「霧螟蛉既出,西、北兩國明間綁架眾人之局必然已破。」
杜念祖道︰「如果這層上稍有積水,霧螟蛉便能化出極厚霧氣,遮蔽視線!想來此時這層上眾人必然在霧氣中東躲西藏,一邊逃月兌兩國追殺,一邊尋找五層樓的入口。」
戴不肯補充道︰「濕氣重,照明的火燭早應滅了。黑暗加上霧氣,逃月兌的幾率極大。」
丁喜歡擺擺手道︰「門里有些光線呢!」
蕭知建沒理他,自顧自的說︰「如果我們幾人是那血衣人和鐵衛,此時當如何控制局面?」
戴不肯說道︰「放出夜明熒石,盡量恢復視線;聯手布陣,掃除視線盲角;快速找到施放霧螟蛉之人,殺一儆百。」
杜念祖道︰「還會讓隊中身手最好的人,假扮易容,混入霧中,盡快找到五層入口,暗暗控制起來。」
蕭知建點點頭,最後補充道︰「更會在我們前面這唯一能夠確定方位的入口處埋下伏兵,進可攻,退有方!」
一盞茶的功夫後,通向四樓的塔門無聲的打開。片刻後,一個高大怪異的身影慢慢走上了四層塔中。隱約看去,竟像是一只在深海中緩慢爬行的巨蚌。這只巨蚌好像極小心慎重,半天才完全踏入其中,並朝左右緩慢的轉動起來。
四層塔中果然充滿了乳白色的濃霧,只在高處可見兩三點模糊的青白色光源。巨蚌終于覺得安全,稍稍加快速度,向塔層深處走去,正在此時,塔門兩側忽的冒出兩條黑色陰冷的鐵索,直奔巨蚌而去,轉眼間便要搭上那奇怪的深綠色蚌殼,塔門里竟又竄出兩條身影,迅捷無比的朝鐵鎖來處猛烈襲之,只听兩下短促的慘叫過後,一切重又歸為平靜。
塔門中則再度走出一人,只見這名少年神情淡漠,雙手捧劍,仿佛能視穿眼前的重重濃霧,停也不停的徑直走向了深處。
巨蚌就是丁喜歡。他覺得四個人里,只有自己才真正算是個孩子。無論是對他頗有好感的杜念祖,還是主動與自己交心的戴不肯,其實都和蕭知建一樣,無時無刻不在算計別人,算計自己。如果幾個人一直結伴而行,丁喜歡不會煩心想這些。現在各人已經四散分頭,表面上是為了躲避西北兩國的聯手擊殺。然而在丁喜歡的心頭,那熟悉的被遺棄感早已重新出現。丁喜歡悶悶的想︰我是個傻傻的人,一個腦袋活了兩輩子,二十多年,竟算計不過一群小鬼。他又一轉念道︰就算我弄不懂你們想如何算計我,但總歸是要對我不利,這次分頭後,再見面就是敵非友,到時……到時離你們遠遠的也就罷了!
他不禁想念起東方兮來,這一路上竟沒有見過她,難道她輸在了前面哪一處?
正在黑暗中模索,忽听霧中傳來一聲熟悉的女童之音,竟然近在咫尺之間,「是東方姐!」丁喜歡想了想,覺得還是同鄉更靠譜,便咬牙模了過去。只走了幾步,便隱約看到一個矮小的紅色身影站在前方,口中發出陣陣獰笑。模糊可見手中攥著一個嬌小身影,只听紅色身影說道︰「呦!是個女女圭女圭啊!這易容術倒是不凡!老二、老三、老四過來玩玩唄!」霧中並未傳來回音,這濃霧似乎並非只由水汽凝聚,頗有阻礙聲音之效。那女童則慌張的說︰「血衣爺爺,放過我吧,我來這里是被逼的!」
紅衣童子則笑道︰「誰又不是被逼的呢?倒是你,身嬌體貴、武功低微、能一步一步捱到此地,想來是個真正聰明的小孩子!爺爺我最喜歡聰明的小女孩了!」說完,只听布衫撕裂聲響起,竟將女童身上衣物一把撕掉大半。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我有極重要的情報,可換回小女子的性命!」女童嚇的花容失色,連連求救。
丁喜歡早已血沖頂門,怒不可遏。他在花盤中勉強樹起杜念祖所贈之槍,這就要殺過去,听到這話卻不由自由的停下了腳步。丁喜歡心道︰這次歷險,我不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還能活到現在,是憑了來路上四人的同心協力,此時卻已是孤單一人。要更加小心,不要沒救了人,再搭上自己的小命。
卻听到紅衣童子嘿嘿道︰「你這副肉軀可都是我的,你腦子里的情報自然也是我的,你怎麼能拿我的東西交換呢?」
女童淒然道︰「紅衣爺爺,我知你武功超凡,所以早存了依附之心,剛才我已經吞下毒牙,如果不運功包裹在食道之中,隨時會毒發身亡,死狀難看。到時情報爛在我腦中事小,壞了爺爺與我耍樂時的興致才是罪過。」
紅衣人一皺眉,捏看女童的雙唇,細細查看。果見細密潔白的牙齒中,兀然少了一顆。
他哈哈大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老子當年便曾痴迷西域聖廟多智法王,你這一副楚楚可憐的狡猾模樣和她當年真有七分相似。也罷,也罷。我答應不殺你便是。不過我**已起,你的情報過後再說,先讓我布施一番雨雲之恩吧!」
女童見難逃毒手便垂淚直下道︰「爺爺可知,我這番武聖堂之行,乃是遭了那當陽王武夫的算計!」
紅衣人哈哈笑道︰「什麼算計,他算到了要為爺爺送上一份艷福不成?」
女童急道︰「半年前,魍魎宗在北地設伏阻擊九鳳宗,一路大戰三千里,直至祝陽山。兩宗損失精英過百,宗內兩位功參造化的大能者展信、衣步履更是生死不知。九鳳宗只剩下三位仙子逃進當陽城,藏入大帥府,爺爺可曾知道?」
紅衣人以蓄勢待發,听到這番秘辛,不禁一呆說道︰「你竟然知道的這般清楚,倒是蹊蹺。」
女童道︰「爺爺听完,自知為何。這三位仙子進城後,廣招佔卜之士,術數能人,擺下盤天大卦,妄圖窺知天機。我父乃七巧莊莊主,善長布置法陣,便應邀前往。盤天卦成之際,輔助之人皆被天機泄露時所生的業力打的魂飛魄散,所幸父親有祖上傳下的異寶護身,得以苟活。他在半昏半醒之間,偷听到了這盤天卦的內容。」
紅衣人早已被女童的如簧巧舌勾起了興致,不禁問道︰「什麼內容?」
女童見他終于忘了**之事,便加快語速道︰「王武夫作為仙門入世之人,早有傳聞將借助人間殺劫,修煉那轉劫神功。卦象所問便是與王武夫命里相克之人。據說這人將會擾亂王武夫未來的命數,影響轉劫神功的修煉。之後不到十天,當陽軍便根據卦象所示生辰、方位等,找出了那五名小童!未避免妄動殺伐,觸發因果之力,又在幾日前,巧施名目將這五人送到了武聖山上,妄圖借刀殺人,掙月兌這冥冥劫數。」
紅衣人眯起眼楮說道︰「這五人……」
女童道︰「便是今日這選拔中的當陽來人,四明一暗,小女正是明間中的一個。」
紅衣人嘆道︰「哪用得著借刀殺人。你們當陽明間窩里斗的狠辣決絕,天下人無不側目,又何須假他人之手!」
女童苦笑道︰「到這山上後,我已陸續掌握其他三名明間的動向,並在進塔路上設計殺死一人。剩下的,一人名叫盛天,就在爺爺左近,還有一名叫做丁喜歡,我本能殺他,結果他運氣太好,陰差陽錯的逃走了。現在應在下面的天羅地網處掙扎求生。我等諸人只要能從這里逃出生天,日後定能成為爺爺對付王武夫的利器!」
紅衣人熟知四國征伐秘辛,眼前雖沒有實證,但心中稍加演化,便推測這女童所說非虛,便說道︰「死了的也就死了,剩下這幾人的性命,爺爺保了!等等便將那幾個北地鐵衛殺了,騰出名額。眼前卻還不急。」
只見這紅衣鬼童的表情竟溫柔起來,望著女童道︰「女女圭女圭你叫什麼?」
女童一看,情知自己貞操終是難保,便咬牙說道︰「我叫東方兮……」紅衣鬼童輕笑著握住東方兮的腰臀處,一把托起,放在了自己的身上,輕輕的道︰「長的像也就罷了,神態像也就罷了,偏是這口舌、心計也是不遑多讓,大黑天佛在上,這是你給老奴的恩賜嗎?」
東方兮羞憤難當,但此時此刻能留住性命已是不易,哪有更多指望!她屈辱的將脖頸靠在紅衣鬼童的肩上,任他施為,可哪想到,就在離她極近之處,竟看見一只冷漠的槍尖憑空停在那里,槍尖離那鬼童後腦的距離只有不到三寸!東方兮忍住心中的狂喜,靜靜等著那奪命穿腦的一槍降臨。然而,她失望了。那只槍尖開始慌亂,開始迷離。她順著槍勢看去,厚重的濃霧遮住了一切,她只能隱約看到一絲幽魂般得綠光,像是一雙鬼眼,閃爍難明,只一會就消失不見,而那把憑空而來的槍尖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東方兮痴痴的笑了。這,應是自己的幻覺吧!可為什麼幻想里的是一條槍呢?難道我在幻想那個持槍的傻小子來解救自己嗎?不可能的,他的武功,十丈開外就會被紅衣鬼童察覺。可是除了他,再也沒有旁人許諾,要等我一起……
到底是誰,藏在我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