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罷喬庭然直截了當的話,喬二嬸心內卻不以為然,金枝玉葉的公主,雖是身份尊榮的天家貴女,可是,哪個男人娶了公主後,不得因顧及皇家顏面,稍遜臉色的謙讓禮待公主三分,若是二人脾性相投,自然相敬如賓,日子過的和和美美,若是脾氣背道而馳,公主恰好是厲害性子,既不能冷落,也不能責罵,這駙馬爺當的,還不是表面光鮮,實則窩囊憋氣。
親生的閨女,在親娘的心坎里,自然是最最好的,喬二嬸將自己唯一親生的四閨女,與大房家的喬嫣然相較多年,容貌、身段、才學、品味,樣樣不輸自小病怏怏的喬嫣然,不過喬嫣然的命實在太好,爹疼娘寵女乃女乃愛不說,更得太後皇上青眼有加,到了明年春天,展翅一飛,就要棲在高枝當鳳凰。
閨女沒有攀上貴枝的命,喬二嬸心下確有遺憾,有哪一個做娘的,不盼著自己的女兒,嫁的尊貴,過的體面,是以喬二嬸在女兒及笄之後,精心細致的為她擇選夫家,這一擇一選下來,就是漫漫兩年,其挑剔程度,絲毫不弱于喬娘當年為第三子選妻的嚴苛。
眼見女兒已滿十七歲,再拖上一年就該拖成老姑娘,總不能比閨女小一歲的堂妹都出了門,堂姐還在待嫁閨中的道理,這麼一思量,喬二嬸急的腦上頭,都多白了好些根,要說這世上的事情,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喬二嬸正自犯愁之際,駱承志忽然從天而降,出現在了她眼前,就好比在沙漠里口渴至極的旅人,遇到了水潤草美的綠洲,喬二嬸以丈母娘的眼光審視駱承志,只一次照面,卻是從未有過的滿意之極。
昨夜和女兒提了一提,哪知女兒竟羞紅了臉,喬二嬸欣喜松氣之余,也沒頭腦熱的自不量力,自家老爺不顯山漏水的官位平平,實在使不上幾分力,但這並不打緊,自家老爺不給力,但他卻有個很給力的兄長,其兄長身為一朝之相,不管你是文官還是武將,哪個當官的不得賣上幾分薄面,不過,喬二嬸自沒撐破了膽子,當面尋上喬家兄長說這事兒,喬家兄長時常一臉凶巴巴的閻王面,也只有陪伴他三十余年的喬大嫂,有法子和手段,將百煉精鋼化成繞指柔。
故,她今日特意前來。
喬庭然的言語,並未打消喬二嬸的心思,凡事,不試上一試,又怎知一定不成,喬二嬸面含笑意的看向喬大嫂,語氣親密道︰「庭然這話當真孩子氣,這駱將軍再不輕易與人結親,還能一輩子不成家生子,大嫂子,您說是不是?」
這話實在太戳喬娘心坎,想到第三子的終身大事,還未塵埃落定,不由怒視喬庭然,問道︰「駱將軍怎樣,娘管不著!庭兒,娘只問你,你什麼時候能老老實實把親成了!」
自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喬庭然引火燒了己身,卻並不慌張,只拉過剛走至身邊的喬嫣然,將她提溜在身前做擋箭牌,拍了兩拍妹妹細削的雙肩,一臉笑嘻嘻對喬娘說道︰「娘,您讓嫣然問的事兒,我昨個都給她說過啦,您直接問她就成……對啦,娘,我爹已經回來啦……」
說罷,喬庭然又扭臉看向喬二嬸,似笑非笑道︰「二嬸,您相中的駱承志,跟我爹一道回來的,此刻就在我爹的書房,您若不信我方才的話,不妨當面問他一問……駱承志無父母高堂,自己的婚事自己就能做主,他要是能親口應下,做您老的姑爺,嘿,我就把自個的腦袋擰下來,給小哲哲當球踢著玩!」
喬嫣然心里不由噗笑,好毒的誓言!
喬雲哲正趴在喬娘懷里,小豬似的拱來拱去,听到自家三叔的話,不由嚷嚷著小女乃音,眨巴著水汪汪的黑眼楮,極天真無邪道︰「我不要踢三叔的腦袋玩!我只要三叔帶我騎大馬!」
小孫子如此斷章取義,喬娘被逗樂的同時,又橫一眼喬庭然,擰眉斥道︰「庭兒,好好說話!」
喬二嬸卻尷尬的青白了臉,暗罵喬庭然說話太沒規矩!
喬庭然對自個人見人怕的老爹,尚敢不給面子的橫鼻子豎眼,更何況喬家二嬸,妹妹和佷子既已安全送回,喬庭然自然準備拔腿走人,被喬娘一手揪住耳朵,一邊拿眼淚澆灌的滋味,實在太不好受,當下,眉眼含笑的望著喬娘,極有禮貌的說道︰「是,娘,我好好說話。」
說罷,對著喬娘躬身拜了拜,比喬二哥喬湛然的姿勢,溫文爾雅的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平聲靜氣道︰「兒子還有事,暫且告退。」然後,腳底生風,迅飛卷離去。
喬二老爺家閨女的婚事,自然不及自己親兒子的終身大事重要,兒子跑馬似的溜了個沒影,喬娘忙將小閨女招至身邊,稍有迫切的問道︰「嫣兒,你快給娘說說,你三哥到底中意什麼樣的姑娘?」
燙手山芋不好接,喬嫣然還沒想好托詞,只得先轉移話題,親昵含笑道︰「娘,我二嬸還在呢,您先和二嬸說話,三哥的事兒,咱們過會再說,小哲也玩累啦,我先帶他睡會去。」
說著,伸手接過喬雲哲,將他抱在懷中,刮刮喬雲哲肥嘟嘟的小臉頰,柔聲道︰「小哲,跟姑姑去房間睡會兒,好不好?」
喬雲哲雙臂環上喬嫣然的脖子,將小腦袋貼在小姑姑耳側,乖巧可愛的蹭了蹭,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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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飯時間,因著喬爹與駱承志事未商量完畢,便被喬爹留在府中用飯,還未想好對策的喬嫣然,又找了新措辭,腳下一生煙,飄去了喬老太太院里,陪著祖母吃了午飯,又說了些太後姑姑的近況,待老太太神乏午睡後,步伐悠悠的踱在暖和的陽光下。
陽光極明媚燦爛,艷灼如夏日,竹雨被照的已然有點犯困,卻見自家小姐一臉舒服的漫步緩行,面色如美玉無瑕,是極為享受的模樣,偷偷打了個呵欠,開口建議道︰「小姐,您走的累不累,要不要回房歇息?」
喬嫣然停下腳步,側回頭看向竹雨,寧和微笑道︰「怎麼,你累的走不動路啦?」
竹雨訕訕一笑,忙打起精神,喜笑顏開道︰「才沒有,奴婢是怕小姐您累著,才有此一問,陳御醫交代的事項,奴婢可半句也不敢忘。」
腿畔不遠處碧翠的冬青葉子,陽光下似有流光映轉,喬嫣然聲音綿綿輕和,道︰「我知道你盡心,不過呢,我一點也不累,況且,多走走路,曬曬太陽,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目光促狹的笑望竹雨,手指勾了勾腰間懸玉佩的如意結,吩咐道︰「你若是真走的累啦,便先回院子照顧彩彩吧。」
彩彩是一只鸚鵡,羽色極為艷麗,故取名「彩彩」,是去年盛懷澤送予喬嫣然的生辰禮物,彩彩初來之時,可簡單的背詩吟詞,實乃鳥中之狀元,不過一年之後,此鳥在喬雲哲小朋友的調、教下,再也不是當初的風雅之鳥了。
竹雨才不願意,面臨一只會口吐人言的鳥,最關鍵的是,對她說的竟然是「竹雨,你壞壞」,實在是竹雲能忍竹雨也不可忍,不由忙道︰「我一點也不累。」
目光落在自家小姐縴縴玉手之上,盈然一笑道︰「小姐,您的指甲素淨好久啦,不如奴婢幫您涂上丹寇吧,這樣,配著你腕上的鐲子,會更好看。」
喬嫣然抬起手腕,玉鐲是華麗流彩的剔透,看了看素潔的指甲蓋兒,笑道︰「好呀,你去拿丹寇,我和竹雲在秋千那等你過來。」
喬府花園,處處皆有喬嫣然成長的痕跡,秋千被竹雲一下一下的輕推,喬嫣然閉著眼楮沐浴陽光,有燻暖的和意灑在臉上,竹雲一貫的安靜,四下更是寂靜,所以有腳步聲靠近的時候,喬嫣然听得極為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