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蝕骨記憶(一)
「我還活著麼」
復活的尸體跪在地上,聲音虛弱,相貌極其怪異。一只千瘡百孔的手使勁抓著地上的骨灰,手背之上青筋暴起,幾乎要從手背上的傷口之中爆裂出來。
「為什麼我還要活著,為什麼」
聲音發顫,那只手也是劇烈地顫抖著一下下狠狠的砸著地面,碎裂的骨頭刺進傷痕累累的手背,血水如柱,從手背里面噴了出來。
「為什麼這樣,為什麼!難道就這樣對待我嗎!為什麼!!天!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憤怒!咆哮!怨恨!歇斯底里!
滿滿的怨氣的聲音氣沖霄漢!拳頭雨點一般砸在碎裂的白骨之上。暴雨從空中砸落下來,沖洗了手上的血跡,也將那發自靈魂深處的吶喊掩埋了下去。
「究竟是為什麼!」
一滴血淚滴進了灰白的骨灰里。
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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颶風嘶烈,黑s 的雲海翻滾著震蕩,y 要將下方的城池壓塌一般;點點秋雨,擠出潑墨一樣的烏雲,打在黑s 的枯枝上。
城中行人紛紛,街道上的石板反sh 著雨水的光澤。這些行人都不知道,在這城中的一座宏偉的府邸之內發生的事情。
府邸之內。
一處草坪之上隨意躺著一個灰s 綢緞衣服的少年。這少年相貌極其怪異,整張臉上沒有一絲的血s ,卻布滿著如同植物觸須一般的紅s 紋理。略顯三角形狀的頭顱上沒有一根的毛發,一對如狼耳般的血紅耳朵掛在它的兩側。
此時,怪臉少年手中正牽引著一根白線,在這白線的另一頭,是一只在雨霧y n霾中飛舞的風箏。少年眼楮透過雨絲看著空中舞動的蝴蝶形狀的風箏,眼神空洞,一滴眼淚在眼底微微浮動,任由綠豆般大小的雨點打在臉上,冰涼的感覺從臉上逸散開來。
「四年了,我都沒有見過父親一眼。」
無奈地嘆息一聲,無比的惆悵。少年苦澀地笑了︰「誰讓我長這麼一副鬼樣子呢。我也想要執掌政事,我也想要奔馳戰場,我也想擁有我喜歡的女孩。可是,我這副樣子,誰願意傳我政治策略,誰願意授我武學j ng華,又有誰家的姑娘能夠看上我。」
重重嘆息一聲,少年緊握起一只拳頭,砸在了地上。
無奈,惆悵,憤懣,壯志難酬。
出身尊貴,卻只因相貌怪異便遭到了拋棄,流放,眼見著別人走上輝煌的道路,踏上榮耀的巔峰,自己卻只能像螻蟻一樣苟且活著,對于他一個要強的人來講,這是付送了一場多大的折磨與打擊?
一陣強風吹來,風箏掙月兌了少年手中的繩子,搖搖y 墜地朝著遠方墜去,很快就在少年眼中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少年站起來去追逐,然而風勢太過于強大,少年起身的瞬間風箏已經被一陣狂風拋起,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內。少年呆愣愣地望著風箏消失的地方,好大一會兒才無奈地重新坐到了泛著ch o濕的地上。他眼神無比空洞地看著風箏消失的天際,任由雨珠打在自己的頭上從下巴上滴落而下。這時候,少年眼眶深處隱動的淚珠已經劃在了那張怪異的臉上,很快又被雨水沖洗掉了。
遠處幾個涼亭之下正有著幾對如對出雙的男女,這些男女遠遠地看著少年狼狽孤獨的身影,放肆地議論調笑著,不時爆發出一陣陣的笑聲。這些男女,大部分是婢女僕人的打扮,然而,雖然這些人的身份是最底層的下人,卻依舊對那華貴衣服的少年竊竊私語地冷嘲熱諷。
「哈哈,下著雨還在那放風箏,他還真以為風箏能把他做的夢帶上天啊。」
「可惜,他的風箏斷了,他做的夢不也是白r 夢了麼。」
「嗨,別說了,就他那麼一副樣子,做什麼能好,王爺把他丟在這麼一個旮旯不管倒也罷了,還將我們這些人弄來侍弄這麼一個術業難成的東西,這,真是侮辱了我等的名聲」隨後便是一片無奈的嘆息聲。
這些僕人,似乎感覺讓他們來侍奉這個衣著華貴的少年是對他們的一種踐踏和褻瀆,那仿佛將他們的地位降低到了極低的層次。既然他們感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褻瀆,那便要從他們侍奉的人身上討回來,而討要回來的辦法就是——對少年冷嘲熱諷。
一聲聲的嬉笑譏諷,不停回響在少年耳畔。少年卻是宛如木石一般,麻木地坐在雨中,瘦小的身子不時地隨著雨絲的飄落微微顫抖,不知是由于雨水的涼意還是因為那些話語的刺激。
「喂,殷羽昭,用不用我給你拿傘啊?」一名青衣年輕男子沖草地上那孤獨的背影喊道,然而他嘴上說著要幫人拿傘,卻沒有一絲要行動的意思。
「不用,謝謝你,易辰。」長相怪異的殷羽昭回頭沖那叫易辰的青衣男子真誠地笑了一下,而後轉過頭繼續黯然地看雨。
幾個僕人看到那叫做殷羽昭的少年的笑容,全都露出了一副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
「好嚇人的笑容。」一名侍女靠在了一個黑衣青年的肩上低聲嬌嗔道。
「二殿下,不要為難我們好嗎?我們是奉了王爺的命令來侍奉你的,若是你這般桀驁,淋出病來,王爺怪罪下來,我們可擔當不起啊。」
剛才的那說話的易辰此時卻改口稱呼殷羽昭為二殿下了,而且那語氣明顯也帶著一絲乞求。
這些僕人婢女,平r 里雖然對殷羽昭冷嘲熱諷,但是對于殷羽昭的個人安全和健康方面還是十分注意的,雖然殷羽昭x ng格極度沉悶自閉,不會將他們對他嘲諷的事情告訴他的父親,但是,殷羽昭一旦生病或者發生了其他方面的危險,這還是說明他們這些僕人沒有盡責,還是會受到重罰的。因此,這些僕人平時欺辱殷羽昭的時候也是適可而止,換句話說,就是只要不會危及殷羽昭的健康,他們就會肆無忌憚地盡情地欺辱殷羽昭,將自己心中的不滿完全發泄到這個相貌怪異丑陋,x ng格極度自閉的二殿上,而他們心中卻有一種「恃弱凌強」的快感。
碧蚨撼動巨樹,這怎能不是一種快感?
那坐在雨中的’二殿下’殷羽昭听到那易辰的話,思量片刻,便站起身從草坪之上走了出來,而後緩步向著一處房間走去,他不想別人因為他而受到責罰。
看到殷羽昭順從地回到了房間,幾個僕人婢女全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而幾個人眼神交流了一番隨即也向那房間跟了過去,看樣子是想要去戲謔殷羽昭一番。
「夫人駕到!」
院落之外十分突兀地傳來管家的聲音,幾個僕人婢女听到這四個字連忙停了下來,一個個戲謔怪異的表情此時全部變得嚴肅恭敬起來,看上去不苟言笑,卻還帶著幾分溫順,比之前的表情更加的夸張怪異。
一個衣著華貴的婦人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走進了這個小小的院落。這婦人看上去三十多歲,面s 溫婉,朱唇星目,一股高貴的氣息自然散發。婦人身材頎長,然而,婦人隆起的月復部卻讓婦人的身材多了一絲的豐盈,然而卻對婦人的美貌氣質沒有一絲的影響。
「夫人。」
幾個婢女僕人忙不迭地迎上前,躬身行禮道。
「免禮,雨大,你們不必在此行禮。」美貌夫人輕輕揮手溫和道。
「謝夫人。」
幾個人躬身先後退了下去。
這些僕人雖然對殷羽昭沒有一點的好臉s 看,但是對于這王爺的妻子,也就是殷羽昭的母親還是十分忌憚的。因為,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沒有忘記殷羽昭的人,她對殷羽昭的寵愛,比起她對另外一個健全的兒子的寵愛只多不少。這些僕人生怕這夫人發現了他們欺辱殷羽昭的事情而惹禍上身,不過他們也所幸從來沒有被發現過哪里做的不周。
「帶我去見昭兒。」美貌夫人對身旁的兩位侍女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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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間內,略顯的y n森ch o濕。房內擺設極其簡單,僅僅是一張床榻,一張條形書桌,一個書架,而房內唯一的裝飾,只是牆上掛著的幾幅山水畫而已。
「咯吱——」
房門被輕輕推開了,外面的雨聲傳進了房內,一縷縷的涼風吹了進來,將桌案上的幾張紙吹到了地上。
「嘶——」
坐在桌旁的殷羽昭被冷風吹得有些發抖,抬起頭看到門前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禁微微一怔。片刻後,殷羽昭的眼楮里掉出了一滴清淚。
激動,想念,抑制不住的委屈,所有的情感全部凝聚在了那滴眼淚中,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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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典雅的大殿之內站著一紅一黑兩個人影。
「死了嗎?」
身著紅s 長袍的俊美青年盯著地上一名緊閉著眼楮的中年人,向其身旁站著的黑衣冷漠男子冷冷問道。
「死了。」黑衣男子淡淡道。
「發現了什麼?」紅袍男子問。
「暫無發現。」黑衣男子搖了搖頭。
紅袍男子听了,眼楮深處閃過一絲不甘和憤怒。
「難道,在殷羽昭那個雜種那里?」紅袍男子輕輕沉吟,眼中的光彩越發的y n森狠戾。
「九歌殿下,我想」黑衣人y 言又止。
「嗯?」那‘九歌殿下’回身看著黑衣男子,目光寒冷如冰,「你想說什麼?」
這「九歌殿下」正是殷羽昭的親生哥哥,殷九歌,而地上躺著的死去的中年人,卻是他們的父親,殷段天。
那黑衣男子張了張嘴,將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殷九歌冷哼一聲,道︰「苗古,你可不要忘了。這件事情是你我二人所策劃參與,如今這事情也算完成了一半,難道你想要半途而廢?」
「屬下不敢。」黑衣人連忙拱手說道。
「那就好。」殷九歌嘴角泛著微笑,眼楮卻冷的y 要滴出水來,「你可不要忘了,王爺的毒可是你放的,他可是你殺死的。」
黑衣男子身體不由一震,臉s 瞬間變得蒼白驚恐。
「不必驚慌,」殷九歌看著苗谷驚恐的臉笑了,「只要你能幫我達成目的,我會遵守諾言,把你應得的給你,而且,絕對不會再提王爺死亡這件事情。
苗谷點了點頭,吞了口唾液,道︰「殿下,屬下冒昧問一句那個東西,對殿下真的那麼重要嗎,以至于讓殿下不惜對王爺」
話到最後,戛然而止,那黑衣苗古看到那殷九歌雙目正y n沉沉地盯著自己的嘴,目光如刀,似要將自己的嘴唇劃開一道口子,那苗古當即心神一顫閉上了嘴不敢再多出一言。
「你听著,」殷九歌轉頭盯著黑衣男子,寒聲道︰「那東西不是重要,而是我的本命!只要能得到它,別說是殺了我的父親,就算是將我的母親,所有的親人,乃至我炎江王朝西域四十八郡全部犧牲我也要得到它!」
那殷九歌的聲音越發的冷冽,到了最後幾乎成了一股發自靈魂的低吼。沉悶的壓抑,使得那苗谷不自覺地後退差點跌在地上,他抬頭看著殷九歌,如同看著一頭恐怖的野獸。
弒父,殺母,不擇手段,喪盡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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