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邸中,側身半臥在榻上的寧映湖輕捻一粒葡萄入口,听著跪地的侍衛稟告府外的情況後,將擱在嘴里葡萄噗嗤聲咬開,微伸出舌尖舌忝了舌忝嘴角汁液,方慢條斯理道︰「去查查她的資料。」
夏松听著在寂靜中顯得尤為清晰的吞咽聲,鬼使神差般撩起眼皮看了眼榻上之人,只一眼的炫目艷光,他便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定住了,血氣上涌,他立馬低頭,暗自唾罵自己定力不夠之後,又依稀慶幸自己膚色黑應是難以察覺,這時,忽然感到一雙手按上他的頭頂。
明明是盛夏的季節,他卻感覺像是被一盆冰水潑過,寒氣由頭頂而過,頃刻間涌向四肢百骸,夏松四肢僵硬,面色漸白,眉間依稀有透明冰晶析出。盡管如此,他還是維持著一個恭謹跪拜的姿勢,動也不動。
寧映湖幽涼的聲音響起,「夏松,你跟了我這麼多年。」言畢,余案上勾過一面具戴上,緩緩離去。
只余夏松跪伏在地上,許久後才勉強站起,那眸中盛滿後悔與愧疚,他握成拳的手松開,兩指微屈就向自己的雙目戳去……
一道疾風將他掀翻在地。三步遠外寧映湖負手而立,還是剛才那個聲調,「這麼多年,你可明白?」
伏倒在地的夏松更加羞憤難當,剛才那舉動是他失了分寸,跟隨主子多年,怎能不明白他最忌諱的是什麼,那話更讓他難以自處,唯有挺立腰背跪直,語氣激動而堅定道︰「屬下謝主子大恩!」
這時,雜亂的腳步聲和一聲呼喝打破了屋內沉悶的氣氛。
「六哥,六哥!」白衣上沾滿灰塵的寧映天邊嚎邊沖入屋內,後面是一群氣喘吁吁的藍衣侍從,「小祖宗,你慢點啊……」
見著寧映湖眸光大亮的他更歡快的欲往面前那紅色的懷抱中沖去——而寧映湖看到一披散頭發,臉頰青腫一塊,眼楮通紅,臉蛋上淚跡斑斑,鼻尖泛著殘留的某種液體沒擦干的亮光的物體向自己撞來時,果斷的身子一閃。
在已然躍起失去重心的某人今日就要和大地再次親密接觸的關鍵時刻——深諳他性子的夏松靈敏機智地接住了他。
任憑他又委屈地哭嚎幾聲,邊嚎邊把眼淚鼻涕通通抹在他肩頭衣服上,「六哥,你怎麼可以這樣!」
夏松陪笑道︰「十爺,您這是怎麼了?」
寧映天悲憤地抹抹鼻子,人掛在魁梧的夏松身上,頭卻扭向寧映湖處,「六哥,那個壞女人是誰?!我見她是從你府里出來的?」
夏松瞧了瞧主子的臉色,小心翼翼道︰「十爺,您怎麼每次來都不走正門?」
寧映天白他一眼,「特立獨行!」
夏松生受了那白眼,裝傻問︰「敢問十爺剛發生了什麼事?」
顯然剛才的一幕讓寧映天有些難以開口,他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又回到主題上,「六哥,那個女人是誰?」
自寧映天出現後,眸中終于有了一絲生氣的寧映湖滿不在乎答道︰「冰舍里逃出的玩物罷了。」
「冰舍?玩物?逃?」一個詞比一個詞說得大聲且用力,「居然有人逃出去了?!」
他手腳並用從夏松身上跳下,「她有那麼厲害?」深深點頭,「確實比以前的人要厲害那麼一點。」又想了想,「六哥,放心,這事交給我來辦!」
「哦?」寧映湖語態低沉應了︰「好。」
「行了,」寧映天摩拳擦掌雀雀欲試,「六哥,謝啦!」說著,用比剛才還快得速度飛奔出去,氣還沒喘勻的一眾侍從捂著胸口認命地又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李醉墨正臥在馬車軟毯上,雙目微闔養精蓄銳。
一旁的陳榮靜默許久後,自櫃中取出備好的衣衫,悄悄地探出手模上她腰間的束帶——
李醉墨霍然睜眼,感受到她注視的陳榮嚇得手一縮,抖抖瑟瑟講,「見你睡覺了,想幫你換換身衣服。畢竟現在這樣,實在是,實在是于理不合啊。」
李醉墨充耳不聞般又瞧了她好一會,直到陳榮慌得手腳都不知道如何擺放時,才淡淡應了聲。叫停馬車,撩開車簾作出請的手勢,「我不習慣有人在一旁看著。」
陳榮不知為何總覺得面前的女子雖然看起來年輕、縴弱,但言行之中透露的冷冽總讓她感到心驚,令她生出莫名的懼怕,她定定神,堆起恭維的笑意,老老實實下了馬車,口中忙不迭道︰「自然,那是自然。」
李醉墨輕挑衣衫,那是一套襦裙,料子上等,觸手柔滑,淡黃色的衣袍上以精細陣腳繡著大朵大朵的芙蓉花,衣領處更是下了繁重的功夫繡了細密花紋,這確實是套拿得出手的衣服。
不過……她輕笑,手指在衣領厚實的繡花中模索,不一會捏出了一根極細的物件,心中冷哼,果然。
將細針放鼻尖下微嗅,頃刻間目光變得森冷,這毒,還真是狠啊。
反手將其納入袖中,旋身將衣衫換上,方帶著一絲賭氣喚道︰「姨娘,上來幫我束發吧。」
陳榮見她已換上衣衫,神色一松,取出梳子替她束發。收拾完畢後,李醉墨轉身握上她的手,贊道︰「姨娘你手真巧。」
白光一閃,那針悄無聲息地刺入陳榮體內,而她的大穴恰被李醉墨扣住,半分也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