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一夜疲憊不堪的李家眾人各自回屋休整後,榻上昏厥之人忽然伸了手在空中亂抓,大口喘氣,雙腿亂蹬,似在怒斥什麼,李醉墨豎起耳朵听了片刻,只依稀捕捉到「滾開、賤人」等幾個比較說得大聲的詞。
她對著景煙聳聳肩,密語道︰「這家伙嘴巴真緊,夢魘中還守著最後一道防線,什麼都不肯講。」
景煙回之以一個從長計議的眼神,「這招不行,那就換一招。」
也罷,李醉墨捏著銀票,湊到他跟前壞笑道︰「這幾天還要有一筆進賬,就是數目可能沒這麼多。」
景煙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不過你要這麼多銀子干什麼?」
「什麼都可以干啊……」意味深長的眯著眼楮,「以後你就知道了……」
……
回到屋中的李醉墨撐著臉想了許久,又從景煙隨身帶的小包袱中掏出些許藥劑,混合後在燭火上燒熱,推開後窗灑了幾滴,猶豫了會,干脆瓶身傾斜,嘩啦啦全倒光了。
景煙一雙玉手抖啊抖的,「師妹,那都是極貴的藥,你要省著點啊。」
「所以你知道銀子的第一個好處了吧?」李醉墨將瓷瓶中的最後幾滴藥劑甩干淨,「師兄,我叫六兒、七兒來了,辦事也方便些。」
「……繁香只需幾滴就好,鳳雛的嗅覺很靈敏。」
「別提了,鳳雛現在處于發情期,」李醉墨仰頭望天,「那破鳥天天攆著漂亮母鳥飛,鬼知道什麼時候才來。」
「嘎嘎--」兩聲抗議的鳴叫傳來,只見全身潔白頭戴黃冠的鳥兒在空中盤旋兩圈,停在窗欞上,墨玉般的小眼楮滴溜溜地轉著--我很快的好不好?!
李醉墨卻直接提著它的爪子把他倒立起來,恨鐵不成鋼道︰「說,你尾巴上的長翎都去哪里了?」
鳳雛嚇得毛炸開,露出尾部不合時宜的光禿禿一片,「嘎嘎嘎--」
「拔光了?」陰沉沉一笑,「怎麼沒見哪個雌鳥心甘情願跟著你啊?老娘花了那麼多藥材養著你,你居然連一只雌鳥都搞不定?!」
「嘎……」鳳雛放棄了掙扎,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片刻又心酸地,「嘎……」
「算了!你先去把六兒七兒叫來,別的事以後再說。」
鳳雛圍著窗欞又繞了兩圈,憂郁地執行任務去了。
而此時此刻,尚書府外格外熱鬧。
重整了旗鼓的小霸王大搖大擺地搬著小榻來到尚書府,旁邊一小廝蹦上去蓋好被子,兩旁侍從就哭天喊地起來--
「阿深啊……阿深……您怎麼了?您不要不理奴才們啊!」
此起彼伏,語氣哀怨,真是聞著落淚听者傷心。
管家開門後見此狀嚇了嚇,馬不停蹄就去找了李思悅。
門外人見有人響應,更加賣力地嚎叫起來,「打死人啦,還有沒有王法了▔」聲淚俱下補充,「尚書府的二小姐前兩日無緣無故對我們王爺的侍從阿深大打出手,現在都把他打死了……」
李思悅見著此狀後先是依例行禮,而後誠摯邀請寧映天避開毒辣的日頭去屋中坐坐。
寧映天嘩地打開一把折扇,堅貞道︰「人命關天!今天不給這事情討個說法,本王就不走了!」
見著主子一張女敕臉曬得微紅,有告一段落哭訴的侍從吆喝著給他搬來桌椅板凳,遮陽布蓬,李管家很有見識地奉上冰盞供他解暑降溫。
對這番待遇還算滿意的寧映天翹著二郎腿打了個手勢,一幫侍從哭得更加驚天動地。
終于驚動了正在屋中補眠的李醉墨。
內力恢復後耳力極佳的她屏息聆听一會就明白了大概,不慌不忙理好衣衫,挑了跟銀質長釵束了墨發,她也風雅地執了一柄羅扇打開門。
門外整齊立著焦急僕人數名,為首一圓臉丫鬟略帶責怪道︰「三小姐命我們來請二小姐,為何二小姐遲遲不應?」
李醉墨心思一動,便明白了剛才必定是景煙不想讓人打擾她睡覺,所以做了些動作。她以扇遮面,淡淡問,「還記得昨晚的……四姨娘……」
她這一停頓讓圓臉丫鬟嚇得撲倒在地,不住磕頭……李醉墨略提了提衣裙,也不看她,直接繞行過去。
寧映天已經等得十分焦急,他不時起身,坐下,翹起二郎腿,扇扇風,讓侍從們哭得悲壯點……
終于在他快爆發時,見著從遠處而來一縴細身影。
妖女今日身著淺綠色衣衫,手執羅扇,蓮步翩翩,配上周身的氣度,到還頗有幾分姿色,不過,再怎麼樣他也要報仇。
一步步克制著,走得是極標準蓮步的李醉墨終是姍姍來遲,她甜膩一笑,「王爺,幾日不見,您更加豐姿飄逸了。」
小霸王一拍桌子,「你個油腔滑調的!本王今天是來找你算賬的?!」
「哦?」李醉墨自懷中抽著一信,緩緩展開,「昨日還給人家寫了情詩,說什麼非我不娶,今天就有了新歡了,這世間男兒當真薄情。」以扇遮面,似抽泣幾聲,指尖一松,那頁紙就遙遙地飄到了圍觀群眾那兒。
有人小聲交頭接耳,「這字我認得,可不就是小霸王的,那日在紅樓我看過他字跡。」
「是,看,這右下方還有他的私章。」
「……」
李醉墨滿意地泣道︰「王爺,想當初你我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你曾許我終其一身,不再傾心于他人……誰知現在……嗚嗚……」
小霸王的嘴從她抽出信紙後就沒再合上過,那紙是流雲紙,是他最喜愛的,那情詩是他很久以前抄錄了玩的,那私章也的確是他的……
誰能告訴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圍觀群眾紛紛表達了對他的不恥後,小霸王急于扳回一局,又一拍桌子,只是這次底氣有些不足,「可是你打死了本王的侍從!人命關天,你要一命抵一命!」
「冤枉啊……」李醉墨挪開羅扇,露出紅通通的眼眶,血淚控訴,「王爺,您好生絕情……您有新歡就罷了,為何一點活路都不給小女子留?」
「嘩--」本稍稍安靜的人群再次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