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睜開眼,發現自己是躺著的,眼前一個土坯房,身下是一個大土炕,周圍的環境似曾相識……
牆上貼了一張年畫,很像是她小時候過年親手買的,桌子上那只花瓶似是浩然送給她那只.他們兩人砍了一個月的柴,賣了錢,找走街串巷的瓷器匠換來的。
這屋里每一樣東西都那麼熟悉,難道她是回到了自己家了嗎?
伸出手來看看,很小的手,也就十歲左右。模模臉也是小小的,皮膚也很細女敕。
她心驚更甚,這是自己回到了十年前嗎?她十歲那年?
想爬起來,覺得渾身上下都是疼的,身子好像被一輛大車從頭到腳的碾過,脖子也生疼,總覺得上面還貼著只手,用手模了模,沒有,才吁了口氣。
她記得很清楚,在清心道觀的山門前,她遇到一個男人,男人掐住她的脖子,她沒了呼吸,好像死了,再然後周身紫光大現,她就到了這兒嗎?
要不是懷里還抱著那只香爐,她會覺得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個夢,她只是在自家的床上睡了一覺,然後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一個叫做清心道觀的地方,然後發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等一覺醒來,忽發現記憶中的那些都是假的,什麼都沒發生過,她還好好的待在自己家里。
嘆口氣,心里也知道剛才那些臆想只是在自欺欺人,她是真的回到十年前,回到了十歲的小時候。是因為這個香爐嗎?這個乾坤瞬間漂移抓妖捉鬼鎮宅……大香爐?
頭疼得很厲害,明明是她敲了那男人的頭才被掐死的,可為什麼是她的頭在疼?
正努力想著,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春芽,春芽,你醒了嗎?」
「醒了。」她輕叫一聲。
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挑簾進來,伸手去模她的額頭,驚喜叫道︰「行了,行了,模樣看著好多了,燒也退了,這下沒事了。」
婦人說著似抹一把眼淚,埋怨道︰「你要學游泳就學吧,村西的草地挺好的,何必要下水呢?這下好了,在河里差點淹死,還是浩然下水把你給救上來的。娘總跟你說不要靠近水,你命里犯水災,不能進水,這下好了,出事了吧?」
春心看著婦人,眼楮里盈滿了淚珠,這是她娘,她的親娘,在她十歲時就病死了,沒想到這會兒居然看見了她。
「娘——」她輕呼一聲,沖過去抱住婦人的脖子,再也止不住的眼淚嘩嘩流出。
「傻孩子,你不是沒事嗎?哭什麼?」婦人說著,又忍不住叨念她,「以後不許下水了,要游泳就在草地上湊合湊合得了。」
一想到村西的那塊草地,春心就很有一種無力感。
娘從來不讓她下水,每回看見伙伴們在河里玩耍,她就覺眼饞。浩然說要教她游泳,就在村西的河邊選了塊草地,然後讓她在上面練習。長時間被她劃來劃去的,那塊草地的草都快磨沒了。村里的孩子每回見她在草地上劃拉,都背地里笑她是傻子。
她自然不傻的,只是因為看見浩然在水里游泳的樣子太羨慕了,忍不住想跟著學,也是求了他好久他才同意的。
當然,這也是因為她喜歡浩然在水里俊帥模樣,或者不止是在水里,他在任何地方,她都覺得他是最好看的。
听到娘提醒,她終于想起來了。在十歲這一年,她確實掉進水里過,是因為經不住大弟的嘲笑,又自以為自己已經學得很好,才跟著他們一起下水,結果就出事了。後來是浩然救了她,娘為此哭了好些時候,數落了她不知多少遍,不過最後還是心疼她,端了一碗紅糖水給她喝。
她和浩然是鄰居,也是發小,從小一起玩到大,感情一直很好。但可惜,後來她出家了,而他娶了後娘帶來的妹妹。他們兩個天涯海角各在一方,以後就再也沒聯系過了。
想到當年紅霓曾指著她的鼻尖告訴她,「你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心里有一絲微痛,倚在婦人懷里故意撒嬌,「娘,我想喝紅糖水。」
婦人笑著在她鼻子上輕輕一刮,「你這丫頭鼻子真靈,你怎麼知道娘端紅糖水來了?」
她從身後拿了一只碗過來,里面果然盛著小半碗紅糖水。她捧過來輕啜一口,笑得雙眼眯成了一條縫,「我就是知道,娘最疼我的。」
「對,我最疼你,你沒事就趕緊起來吧,該吃飯了。」
春心點點頭,看著婦人拿了碗出去,心里升起一種強烈的悲鳴,如果她娘能不死該多好。她記得娘是在這一年死的,那一天她從地里回來,突然說是心口疼,爹去請大夫,可大夫等大夫來了,娘已經咽了氣了。
她心髒有毛病,身子一直不是很好,那一日到地里干活,從早上一直到傍晚,溜溜曬了一整天,她又沒顧上喝一口水,才會出事了。
師傅常說,救人生,但救不了人死。她娘親是該死之人,壽數已盡,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不知為何腦中迸出這個念頭,心里不免奇怪,她什麼時候開始也會看人的命數了?
下了地,外面院子里已經擺上一個小飯桌,爹、娘還有兩個弟弟都坐著等她呢。
大弟春藤看見她,不由撇了撇嘴,「你可算起來了,你再不起我們就都餓死了。」
婦人听了,罵一聲,「不許胡說。」隨後招呼春心趕緊吃飯。
從小到大,她就跟這大弟不和,也不是不是命里犯沖,兩人死看對方不順眼,不知道每天打多少回嘴架。就是後來後娘來了,他也是幫著後娘,從來沒站在她這一邊過。他疼紅霓,甚至更甚于她這個親姐姐。也因為如此,她爹把她送進道觀里時,家里竟沒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一句話。
春心知道他的德性,也不理他,坐下來吃飯。
好久沒吃娘做的菜了,她夾了一口炒青菜放進嘴里,久違的滋味兒令她滿足地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