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本來可以出村的,只是出了村也不知去哪兒,前途茫茫,難道以後要過逃亡的日子嗎?而且那些既然那些人會找來,想必已經把出村的路都堵死了吧。
明煥咬著牙,大約是在腦袋里做足了思想斗爭,然後乖乖地趴在地上,好像一只小狗一樣的姿勢。不過他的手腳一直在顫著,剛開始還能堅持,後來干脆抓住她的手,緊的好像拽的是根救命稻草。
春心被抓的手都疼了,知道他在強忍著,又不好把他分開。兩人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也不知待了多少時間,村子里果然騷亂起來。有一隊官兵進了村子開始四處搜索,村里的每個地方,連狗洞都被挖開看了看,卻沒一個人到墳地里轉轉。畢竟這是死人的地方,不吉利,若非必要,誰願意到此一游?
他們趴了很長時間,在雜草掩蓋下,最終躲過了搜捕,可惜膝蓋手臂都酸麻的好像不是自己的。眼看著天黑了,村子里的燈光也亮了起來,還有一些兵丁手持火把在各處找著,一點也沒有要撤走的意思。
白天的時候,明煥還能勉強支撐著,可到了晚上,墳地里漆黑黑一片,偶爾有涼風吹來「嗖」得人脖頸發涼。他心里害怕,握著她的手隱隱發顫,身子抖如篩糠,斗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下來。
他性格倔強,從不認輸的,雖然心里害怕之極,卻硬是咬著牙,一點聲音也不肯發出。
春心低聲安慰道︰「放心,我跟這里的鬼很熟的,他們不會嚇你的。」
「什麼?」明煥幾乎是尖叫起來,喊完自己都覺嗓門太高,忙壓低聲音道︰「你怎麼可能跟鬼熟?」
她翻了個白眼。「這不是安慰你的話嗎?總之你別害怕就是了。」
明煥心道,有這麼安慰人的嗎?這根本就是嚇唬人。
他小時候曾被人關到黑屋子里兩天三夜,後來落下個怕黑的毛病,母親死得早,照顧他的那個女乃娘,每次他一不听話,就嚇唬他說讓鬼把他抓去。還說鬼會咬他。長期燻陶之下。對于這種根本不知是否存在的東西,他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尤其是現在,在這樣一塊墳地……
弦月高掛在夜空中,幽幽的銀光斜斜地照在冰涼的石碑上。一個個黑色的字體刻在碑身上,那某年某月某某氏的名號看得人頭皮發麻。淒涼的風在他耳邊輕輕刮過,一圈圈藍綠色的火焰在他周圍環繞著,若隱若現,飄忽不定。它們好像很喜歡他似地,不停地在他身邊轉著圈圈,轉啊,轉啊。
明煥覺得自己頭上冷汗如瀑布流下,就在這時春心突然說了句。「躲開。你這小鬼,別纏著他。」
他頓時心髒緊張的快要停止跳動了,他受不了,一頭扎進春心的懷里,緊緊抱著她。整個身子抖如篩糠。
春心模著他的脊背,輕聲安慰,「別怕,別怕,也就三個鬼圍著你,一個吊死鬼,一個沒腦袋的無頭鬼,還有一個鼻子上是個黑窟窿,他們就是對你笑笑,不會傷害你的。」
三個鬼?明煥翻了個白眼,險些昏了過去。
春心模模鼻子,她說錯什麼了嗎?就是有三個鬼站在他身後嘛。
明煥顫顫地聲音問︰「你當真看見鬼了?」
「看到了啊。」她說著,對那三只鬼招了招手,問道︰「西門呢?」
吊死鬼道︰「頭兒不在。」
「你們這兒有多少鬼?」
「也就七八個吧。」
七八個?明煥又翻了個白眼,嘴里開始冒白沫子。
春心點點頭,「你們到村里瞧瞧,那些人走了沒有,趕緊過來回話。」
「是。」
三只鬼飄著飛走了,不一會兒有一個回來道︰「還沒走,那個領頭的說今天找不到人就不走了。」
不用走?難道今天晚上他們要在墳地過夜了嗎?
她倒是沒問題啦,只是……
看了一眼明煥,他果然受不了打擊,華麗地昏厥過去。不過看樣子應該沒听見鬼說什麼,最多是被自己說的話給嚇的。他八成以為自己自言自語,中了邪了吧。
春心嘆了口氣,早知道他膽子這麼小,就不躲到墳地來了,她一個人也就罷了,還得照顧他這個半大小子,還不如還給他哥哥呢?
心中猶豫不決,懷里抱著個人也很難受,想把他扔下去,又覺不仁義,地上都是土,睡在這里很容易著涼。可是真要保持這個姿勢一整晚嗎?
實在想不出好主意,便對著東邊喊了三聲︰
「韓驕子——」
「韓驕子——」
「韓驕子——」
韓驕子沒來,倒把官兵招來了幾個,幾個人打著火把往這邊跑,看見是片墳地也覺有點慎得慌。
一個道︰「你們剛才听見有個女人的聲音在叫嗎?」
「听是听見了,不過你們確定這里是人嗎?」
「可別是鬼吧。」
這麼一說,幾人頭皮都開始發麻。這個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春心一樣,見鬼怪多了有了免疫力,大多數,絕大多數還是談鬼變色的。
春心對那三只鬼使了個眼色,那三鬼墳地待久了正覺無聊呢,便使出十八般武藝招呼幾人。頓時周圍響起一陣慘叫之聲,緊接著幾個人撒開腿開始狂奔。
三鬼面面相覷。
「咱們干什麼了嗎?」
「也沒什麼啊,就是往他脖子里吹了口氣。」
「現在人膽子越來越小,想當年咱們那個年代鬼打牆都不怕的。」
「就是,就是……」
三鬼一起感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春心知道,那幾個官兵跑走,肯定會帶許多人回來的。到時候一旦搜起來,他們肯定躲不住。
她心里著急,不由咬牙罵道︰「這個韓驕子在家里舌忝毛呢,怎麼還不來?」
話音剛落,就听一個聲音道︰「背地里說人壞話是要遭報應的。」
一道白影向這邊飛來,飄悠悠地落在她面前。
春心嘿嘿笑著,有些不好意思,她哪知道他說來就來,耳朵還特靈。
韓驕子打了個哈欠,「你也是的,離這麼近不去找我,在墳地里喊什麼?」
一抬眼皮看見她懷里的明煥,驚叫道︰「你什麼時候,跟這小子勾搭上了?」
春心咬咬牙,「你才跟他勾搭呢。你趕緊把我們弄走,我不想在墳地里待一晚。」
「弄去哪兒?」
「你家。」
「我家?」他好像被什麼踩了尾巴,跳起來,「這怎麼能行,我好歹也是個美男一個,可不能任憑你這樣的女人欺辱,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有傷風化,有傷風化啊。」
春心開始磨牙了,「你別這麼夸張好不好,這不還有明煥嗎?」
「那把他扔了好了。」他抱起明煥作勢欲扔,春心慌忙攔住,「你別鬧了好不好,想辦法救救明煥,我會報答你的。」
他摩挲著下巴想了想,嘆息一聲,「好吧,就當你又欠我一次。就怕你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說著把明煥扛在肩上,一拽春心的胳膊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他們從墳地里走出去,往村里走,一路上看見不少官兵往這邊趕過來,每個人手里打著火把,如一條火龍一樣,似乎把整個村都照得亮如白晝。
那些官兵呼叫著從他們眼前走過,好像根本沒看到他們一樣。
春心有些得意,她身上是貼著隱身符的,經韓驕子一點,她的符似乎變得特別靈。至于韓驕子,一個狐狸精,連這點隱身術的本事都沒有,憑什麼說他修行快千年。
走到陽明屋,韓驕子把明煥扔在地上,然後優哉游哉地往床上一趟。
春心看看屋里唯一一張床,有些怔神,「我要睡哪兒?」
韓驕子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曖昧地對她一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覺得你該睡哪兒?」
春心對他呲了呲牙,她也不覺得像他這樣邪魅尤物,會對她這種毛沒長齊的小丫頭,動什麼春心,最多只是調戲她過過嘴癮。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敢真和他上一張床,搬了兩把椅子,在屋里搭了個簡易床,就這麼湊合一晚吧。
至于明煥,反正也沒地兒,就在那兒躺著吧。
屋里生了四五個火盆子,熱得人口干舌燥,根本無須蓋什麼被子。
她和衣躺下,不會兒就睡著了。睡到半夜,忽覺自己進了一個極暖的懷抱,那里太熱,熱的她渾身出汗,她忍不住解了衣衫……
第二天一睜眼,看見她自己已不在椅子上,而是躺在他的床上,整個身子完全沒在他懷里。
韓驕子一個手臂撐著床,雙眸睨著她,一見她醒來,嘴角微微翹起,半埋怨道︰「你的睡相真是不咋樣,昨晚差點把我踢下床。」說著撩起衣襟,「你看看,居然還流口水。」
他衣襟上果然濕漉漉一片,春心有些臉紅,剛想說自己不流口水的,忽然覺得不對,她明明睡在椅上,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指著他鼻尖,「你,你……」
韓驕子曖昧一笑,「我怎麼?咱們同床共枕也不是第一次,何必反應這麼大?」
確實不是第一次,他做狐狸的時候,就不知多少次佔過她便宜。
她拽著衣襟大叫,「你對我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