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還沒等雷克斯想好該從那方面著手對貝琳達母子進行幫助,下午的時候,威爾男爵的書記官埃文先生就給鎮上帶來了領主大人的一系列命令。
首先便是盡快將地里的作物收獲完畢,並按稅率繳納稅款。
此時已經是七月,地里的小麥前些r 子就已經收割好了,土豆和紅薯若不計較產量的話,自然隨時都可以收取。雖然威爾念念不忘那點稅收的做法很遭人詬病,但大家都已習以為常,早早就把稅款準備好了。只是當收割都成了行政命令,那就不難看出這背後真的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其次是以鎮上原有的城防隊為基礎,擴充組建巡邏小隊。
遵照威爾的指示,鎮上所有十四歲以上的男x ng居民,包括難民在內,以戶籍為序列,平均分配到每個城防隊員手下,編為二十一支巡邏隊。巡邏隊以一個禮拜為周期,每天三支隊伍交替對小鎮周邊情況進行監視。這種做法無疑在一定程度上證實了關于蟲災的某種猜測,鎮里的形式陡然變得緊張起來。
最後一條則是對鎮上聚集的這些難民的安排。
威爾決定開放鎮上久未啟用的政務大廳和尚有空房的城防隊宿舍,難民可憑借以前的繳稅憑證入住,同時希望教堂和有條件的家庭收容部分難民。剩下的難民必須在書記官的統一規劃下,在遠離水源的地方有序搭建帳篷,以防可能發生的瘟疫等疾病傳播開來。
傍晚的時候,勞爾帶著書記官埃文來到了雷克斯家里。
「情況大概就是這樣了。」埃文詳細地向雷克斯解釋了一番威爾這次頒布的幾條命令。勞爾在一旁做著適當的補充。
「那,勞爾大哥,有什麼地方我能幫的上忙的嗎?」雷克斯謹慎地思索了片刻,略過埃文將目光投向了勞爾。
「咳,雷克斯,我這次來,主要是想問問你們家能不能收容一部分難民……」埃文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終于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雷克斯仍舊沒怎麼搭理他。他們一家,或者說小鎮上的大部分居民,其實都不喜歡埃文這個人。他仗著自己是領主的親信,時常在鎮上狐假虎威。這家拿點好處,那戶揩點油水,其討厭程度僅在領地稅務官查理德之下。
「嗯,是這樣的。」勞爾和埃文對視了一眼,沉吟了一會兒才接過話頭,「主要是有兩件事情想讓你幫幫忙。
首先是在難民的收容上。你也知道,如今廣場那邊已經聚集了不少南邊逃難而來的村民。這麼多人擠在一起,治安問題先不談,光是清潔和防疫方面就很讓人傷透了腦筋。領主大人希望有條件的居民能夠協助收留一部分,也算是幫鎮里解決些負擔。你們家空房不少,希望能配合一下。」
「唔,讓我想想。」雷克斯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頭。安妮和里奧則在一旁仰著頭,緊張地望著他。尤其是里奧,小家伙仿佛天生有著小動物般的領地意識,對侵入自己空間的陌生人有著本能的抵觸。
至于雷克斯,則另有顧慮。不是家里無處安置難民,也不是他為人冷漠不願意幫忙。他們家這棟兩層高的小樓除開廚房和雜物間不算,也還有六個房間。他們兄妹三個只擠了一間房,空房其實不少,安置幾個難民當然綽綽有余。
但他們一家嚴格來講,兄妹三個都還是孩子。萬一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那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貿然將不熟悉的人帶進家里,實在有些風險。另外維克多夫人死前也有過遺囑︰家里的房子不能租給別人,也不能借給別人居住。因恪守母親的遺志,這兩年即使家里再困難,雷克斯和安妮也沒打過出租房間以補貼家用的主意。而如今卻要他來違背母親的遺願,這讓他情感上有些無法接受。
像是知道雷克斯的顧慮一般,勞爾真誠地望著雷克斯︰「關于維克多夫人的遺囑問題,我覺得雷克斯你應該暫時放下。她是個虔誠而善良的教徒,如果這樣能幫到許多亟需幫助的人,她一定會很樂意你去做的。至于其他……」
埃文適時地接過話頭︰「你放心,在篩選難民的時候,我們會盡量安排一些婦女和孩子住進來。其實這些人都是威爾大人領地上的村民,大家知根知底……」
他話還沒說完,听到「婦女和孩子」的安妮已經眼楮一亮,拉了拉雷克斯的衣角︰「哥哥,貝琳達阿姨……」
雷克斯想了想,考慮到如今嚴峻的形勢,再想到聚集地那烏煙瘴氣的環境實在不適合貝琳達母子生活,不由起了惻隱之心,心里權衡了一會兒便點了點頭︰「那行!我們家一樓有一間客廳和兩個房間,收拾一下,大約能住四戶人家。小餐廳里擠一擠,也能安排一家人。不過搬進來的人得讓我們自己去選,如果條件不合適,那我寧願這房子空著……」至于二樓,考慮到里奧的感受,再加上還存放著父母的遺物,自然不能再做讓步。
里奧則有些不樂意地撇撇嘴,但看到哥哥沉凝的神s 和姐姐興奮的眼神,也不好反對,只得懨懨地玩著手中的新玩具——那只灰不溜秋的聖甲蟲。
「那怎麼……」埃文對雷克斯矜持的態度有些不滿,但話還沒說完,便被勞爾斬釘截鐵地打斷,「行,我答應你!」
埃文氣得臉s 發青。他這人又哪里會關心那些難民的死活,不過是收了人家的賄賂才會這麼積極地游說家里有空房的人家。雷克斯這麼一來不亞于斷了他的財路,他自然沒有好臉s 。
「既然這樣,那小維克多先生,你自己看著辦吧!」埃文瞪了勞爾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朝雷克斯打了個招呼,直接轉身「 嚓」一聲拉開門離開了。
大門「砰」地關上,巨大的響聲讓埋頭玩甲蟲的里奧嚇了一跳,手里的聖甲蟲也「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里奧氣憤地抬起頭,瞪大眼楮望著大門的方向,那個討厭的家伙已經離開了,只好悻悻地嘀咕了一句︰「壞人!」
「好了,別生氣啦。」安妮在一旁捂著嘴笑了一下,揉了揉里奧氣鼓鼓的小臉,「待會姐姐帶你去看小弟弟。我跟你說啊,那小家伙可好玩了……」
里奧這下子更氣憤了,委屈地望著安妮,又看了看雷克斯,眼楮里滿滿的不樂意︰再好玩能有我好玩?
被里奧這麼一鬧,屋里本來有些凝固的氣氛頓時被打破。便連想來沉穩的勞爾,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雷克斯好笑地望著思維不在一個軌道上的兩姐弟,輕輕咳了一聲︰「里奧乖,拿著聖甲蟲跟姐姐玩去。我跟勞爾大哥聊正事呢……」
勞爾這才說出了第二個來意︰「第二件事是關于巡邏隊的。
你的戶籍已經轉入了阿弗萊斯神學院,按理來說鎮上組建巡邏隊是沒你什麼事的。但考慮到神甫預備役的身份,如果你加入巡邏的話,無疑能起到凝聚人心和鼓舞士氣的作用。畢竟居民中信徒的比例實在不少。三個老神甫也都答應加入了。」
「讓我想想!」雷克斯皺緊了眉頭。他們一家三口,自己的戶籍已經遷到了阿弗萊斯神學院,嚴格意義上來說威爾已經不是他的領主,貴族也沒有命令神職人員的權力。而安妮和里奧都不滿十四歲,並且安妮還是個女孩子,自然也不用參加巡邏事宜。從情感上來說,若自己是孤身一人,那保衛家鄉自然義不容辭,但現在還有年幼的弟妹需要照顧,很多事情就不好輕易抉擇了。
但另一方面,巡邏隊里大多都是熟人,並且很多人都曾有恩于自己。在這種危機時刻,自己若不能與他們共患難,躲在後面、甚至遠遠逃開,那實在是種懦弱且忘恩負義的行為。更何況如果自己的加入真能穩定教徒的情緒的話,那對于小鎮的安危無疑能起到一定的正面作用。
最重要的是,雷克斯如果r 後想要將弟弟妹妹接到自己供職的教區生活,那無疑要跟威爾打好交道,以獲得領主許可的文書。在這種事情上拒絕他的要求,無疑是件很不明智的事情。
「好吧,我答應了。」將前前後後的各種顧慮權衡了一下,雷克斯最終還是點頭向勞爾表示了同意,然後迅速在腦海中思慮起自己在防衛中究竟能起到一些什麼作用來。
作為預備役的神職人員,除了鼓舞信徒的士氣,雷克斯如今還在學習教廷數千年積累的醫學經驗,再加上以前老約翰的教導,醫術已然有了不俗的造詣。萬一有什麼情況,這些醫學經驗也能幫到不小的忙。
「更何況,也是時候試試神術物品聖十字的力量了。」雷克斯這麼想著,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和神往的s 彩,神s 也終于堅定了起來。
「那是再好不過了!」勞爾用力拍了拍雷克斯的肩膀,嘆了口氣,「其實之前很多鄰居都讓我別跟你提起這件事,你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大家都不希望你有什麼差錯。
作為兄長和朋友,我不想你有什麼危險,甚至希望你能趁著危機還沒爆發,趕緊離開。但是作為城防隊的代理隊長,我只能向你提出這樣的請求,為了我們的伙伴,我們的親人,為了我們共同的家園!」
說罷,勞爾凝視著眼前這個自己從小帶著玩大的孩子,鄭重地表示了謝意︰「謝謝你,雷克斯!還有,對不起……」聲音到了最後一個單詞,已經幾不可聞。
雷克斯眼圈有些發紅,尷尬地轉過頭去,揉揉被拍得生疼的肩膀,咧了咧嘴︰「那麼,我跟誰一組呢?」
「當然是跟我一組。」勞爾眸中閃過一絲笑意,神s 十分認真,「放心,我會保護好你的。」
雷克斯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他知道,論武力的話,勞爾確實是如今鎮上數一數二的。但他有神術物品護身,表現應該不至于太差?
這麼想著,雷克斯笑著向勞爾伸出了手︰「那就請您多多指教了,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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