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正午,炎炎烈r 高懸在在天穹上。熾熱的陽光烘烤著大地,野外衰草連陌,已經收割完畢的麥田甚至綻開了絲絲裂縫。
雷克斯默不作聲地跟在一小隊巡邏士兵的後面,逡巡著小鎮的郊外。
這只小隊大約有二十來人,說是士兵,其實除了領頭的勞爾,其他人都是手無寸鐵的平民,甚至沒怎麼訓練過。大多是穿著布料節省的短褐、手里拎著結實硬沉的木棍,也有自制的弓箭、鋼叉之類的。
至于制式的盔甲兵器,那是除了正式騎士之外,就只有在編士兵和貴族親衛才能夠使用的。放在小鎮上,也就是城防隊才有資格配備。其他人用了,那就是大逆不道的行為,是要關入監獄甚至貶為奴隸的。
這已經是雷克斯第二次參加巡邏。上一次的經歷幾乎是波瀾不興。一路上只遇到了五六只最低等級的白s 蠕蟲,雖然個頭不小,但渾身軟綿綿的,並沒有太大的殺傷能力。還沒等雷克斯拿出聖十字架,就被隊員們一擁而上亂棍打死了。
甚至留下的蟲肉也沒有浪費,被隊員們興致高昂地抬回去加了餐。這年頭,在這種鄉下的小鎮,要吃頓肉也不容易。托勒姆郡的居民在漫長的歲月里跟巫師們有過太多的接觸,關于蟲子的訊息也了解的不少。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經神甫們簡單地檢驗後,這些肥美的蟲子就成為了參巡隊員的月復中餐。
這種遭遇讓有心檢驗一番一級神術「聖光灼燒」威力的雷克斯有些郁悶。原本躍躍y 試的興奮感也在烈r 的炙烤和漫無目的的巡邏中被消耗殆盡。
上次文森特關于「竊取信仰」的提議,雷克斯最終沒有采納。神聖教廷的教義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他十幾年的人生。雖還比不上狂信徒那樣根深蒂固,但也足以使他在面臨這種近乎魔鬼般的誘惑時,保持足夠的克制,不敢越雷池一步。
是的,魔鬼般的誘惑。即便文森特並未向他道明自己的身份,但雷克斯不用想也知道,這只疑似聖甲蟲,卻對教廷抱有厭惡態度、對主毫無敬意的生物,其來歷絕對很不簡單。
若還是兩年前那個生活簡單幸福,終r 與書本相伴,對神聖教廷和主保持虔誠而堅定的信仰的男孩的話,雷克斯一定會第一時間將這只詭異的生物的一切消息上報教堂,讓教廷的大人物來審判和淨化這個對主不敬的家伙。
而現在,隨著心智的成熟和閱歷的豐富,雷克斯明白了所有的一切並不都是非黑即白、二元對立的道理。《無信者手札》的來歷成謎,吸血鬼的遭遇讓他困惑,而文森特對于信仰的定義更令他的舊有觀念受到了極大沖擊。
這所有的一切,讓雷克斯選擇了將一些東西深深地埋藏在了心里。而或許有一天,這顆渺小的種子,就會長成一株參天的大樹!
此時正是盛夏,鳴蟬的聒噪聲攪得人心煩意亂。
「唉,太陽可真曬人。這種無聊的事情,要堅持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走在雷克斯前面的隊員隨手抹了一把額上豆大的汗珠,小聲地抱怨了一句,「說是有魔蟲災變,可這麼久了不也沒發生什麼大不了的事嘛……」這個跟雷克斯差不多年紀的少年是勞爾的弟弟蘭斯。二人雖是親兄弟,但x ng格卻有些迥異。勞爾向來沉穩內斂,而蘭斯卻是活潑中帶著點迷糊的樣子。
「呵,蘭斯你也別埋怨了,巡邏是煩悶了點,但上次那蟲肉你不也沒少吃麼。」再前面點的一個隊員小聲地笑著,「我看整個小隊里就你最積極了……」
「那倒是。」蘭斯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說起來,那滋味還真不錯,都比得上我那回在領主大人家吃的牛排了。」說罷還咂了咂舌,像是在回味那難得的美味一般。
「哎,我說,你們能別在我面前提吃蟲子的事嗎?」雷克斯在後面听得心里發堵。他可不覺得那肥肥膩膩的大蟲子有什麼好吃的,尤其想到上次魔蟲災變中被蟲子啃噬吞食的那些居民中還有自己的父親,就更覺得胃里一陣陣的翻騰。哪怕他明知道這些蟲子體態特征全然不同,根本就不是一個品種。
「哈哈,雷克斯,你可真是小孩子x ng格。」前面的蘭斯滿不在乎地摟過雷克斯的脖子,「我跟你說,凡事不能光看表面。尤其是食物這東西,好比那些大蟲子吧,看著花花白白的挺惡心,但那肉吃下去鮮美多汁,入口即化,味道真是棒極了……」
這一下,雷克斯臉都綠了。滿腦子都是上次魔蟲災變時,那鋪天蓋地、籠罩四野的蟲海。那一只只、一條條形態各異的魔蟲,和蠕動蟲海中無助掙扎的人們,簡直成了他這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噩夢。
「蘭斯•科特爾,噤聲!」隊伍最前面的勞爾轉過身來,嚴厲地瞪了蘭斯一眼,短促的命令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唔。」蘭斯縮了縮脖子,趕忙放開摟在雷克斯脖子上的右臂放下,老老實實地跟在隊伍後面,不敢有半句抱怨。
巡邏隊再度回歸有序的狀態。隊員們邁著還算齊整的步伐,仔細巡視著走過的每個地方,不多時便到了低矮的灌木叢附近。這是他們小隊這趟所要巡視的最後一個地點。
這片灌木叢是樹林的外延部分,中間有一條狹窄且曲折的小徑。這是由南部村子通往卡托鎮的必經之路。那邊是這次蟲災的始發地,是以需要重點監控和巡查。
「注意!保持j ng惕!」雷克斯听到勞爾在前方下達j ng戒的指令,不由心神一凜。
這一陣子,各巡邏隊遇到蟲子最頻繁的地方就是這片灌木叢。他們小隊還好,幾只最低級的白s 蠕蟲,來了也不過給隊員們加餐。
但前天上午巡視的那只小隊就倒了血霉。一只綠s 的螳形甲蟲隱藏在樹冠上,忽然暴起傷人,有兩個隊員當場就被螳臂割下了腦袋,鮮血噴了一地。好在他們隊長也和勞爾一樣進階正式騎士在望,反應十分迅速,猛地兩刀斬斷了螳形甲蟲的兩只螳臂,剩下的隊員才從驚恐中回過神來,大家一起費了很大勁劈開了螳形甲蟲的堅殼,這才殺死了它。
這是傳出蟲災消息以來,第一次發生人命傷亡。小鎮居民在悲痛之余,也再一次意識到了魔蟲災變的可怖。
雷克斯一手用木棍撥弄著灌木叢,一手緊緊握住胸前的聖十字架,在腦海中默念禱告詞。本就銀光 亮的十字架上泛起一層淡淡銀光,上面印刻的聖子受難像越發清晰起來。
這是一級神術「聖光灼燒」的準備狀態。以堅定的信念溝通烙印在十字架內的神秘魔紋,從而將儲存在里面的聖光釋放出來,以達到灼燒敵人,淨化邪惡的效果。
盡管雷克斯並未接受竊取信仰這個瘋狂的提議,但十幾天過去,他還是在文森特的指點下,成功地掌握了一心二用的方法,使得兩個神術真正具備了一定的實戰價值。
灌木叢中的植物有些繁茂,雜草、荊棘、藤蔓交織在低矮的灌木中間,相互遮掩覆蓋著。偶爾有蛇蟲鼠蟻從中間經過,帶起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讓人心煩意亂之余,也不由暗暗提高了j ng惕之心。
雷克斯謹慎地檢查著周圍的草木,眼手並用,小心地戒備著。
「啊……」前面的蘭斯忽然一聲低呼,整個人摔倒在地。
這一片草木有些過于繁密,又臨近樹林,林蔭處光線有些模糊。雷克斯看不太真切,只隱隱見到蘭斯似乎被什麼東西糾纏住了,正在那一邊痛呼,一邊用力掙扎著。
雷克斯猛地一頓,手中十字架聖光大熾,另一只手中的木棍也快速向前揮去。前面的隊友也很快反應過來,木棒揮舞、弓箭上弦,按照之前演練過的隊形快速轉過身來。
「別!」地上掙扎扭動的蘭斯忽然叫了一聲,「我就是被東西絆住了。」
雷克斯已經揮舞下去的木棍生生止住了去勢,十字架上的聖光也悄然湮滅,消散在空中。臉上因強行驅散了幾乎就要釋放出來的「聖光灼燒」而憋得通紅。在散逸的聖光下,雷克斯這才發現,那哪是什麼蟲子或者長蛇,絆住他的不過就是根普通的樹藤罷了。
「抱,抱歉……」蘭斯好不容易扯掉身上的藤蔓從地上爬起來,這才結結巴巴地向隊友們道著歉,聲音越往後越小,到了最後已是幾不可聞了。
眾人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松了一口氣的幾個年輕隊員不爽地瞪了他一眼,朝他揮了揮拳頭︰「不就是被絆了一下,叫得那麼淒慘干什麼?」
蘭斯吶吶地說了兩句抱歉,不敢爭辯。
隊長勞爾冷靜地關注著周圍的動靜,口中不忘下達著命令︰「注意j ng戒,保持……小心!」
「小心!」與此同時,雷克斯只覺左側一個灰s 的影子閃過,往正低著頭的蘭斯撲掠而去。他不由一聲大喝,猛地一腳將還在走神的蘭斯踹得往後仰躺下去,右手上的木棍朝著灰s 影子撲來的方向狠狠擊打而去。
「砰」地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東西被雷克斯擊中,去勢一止,又轉身朝他撲來。
雷克斯來不及用木棍回防,只得將身體一側,堪堪躲開了影子的攻擊。灰影擦著雷克斯的身體掠過,「嘩」地一聲,像是有什麼鋒銳的利器在雷克斯的右臂上割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鮮血噴濺而出,灑了前面正要站起來的蘭斯一臉。
雷克斯右手幾乎瞬間失去了知覺,握著的木棍也「啪」的一聲月兌手砸在了一棵喬木上面。
而那個灰s 的影子在撞到一棵瘦小的樹苗後,又「倏」地一聲彈了回來,向雷克斯電sh 而去。
「贊美我主,我主萬能!」雷克斯心念電轉,腦海中不斷地念誦著祈禱詞。十字架上聖光閃動,雷克斯只覺握著聖十字的左手掌心一熱,一圈淡淡的銀s 光暈蕩漾開來,隨即聖子受難像變得清晰起來。
然而,神術的準備畢竟需要時間。而就在這一剎那,灰s 的影子已經已經撲到了雷克斯身前。
「吱吱……」雷克斯仿佛從它的聲音里听出了興奮的味道。
受傷的右手嚴重影響到了雷克斯的行動。他傾著身體勉力將脖子往右邊移了移,避開了致命的部位,卻讓灰影在左肩上再度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鮮血的刺激讓灰影愈發地躁動起來,「吱吱」、「嘎嘎」的聲音不絕于耳。雷克斯轉頭望去,那東西已經到了自己腦袋旁邊。似乎有什麼高高揚起,然後驀地揮下,帶著凝滯的血腥味呼嘯而至。
那好像是什麼蟲子的鐮足!
雷克斯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而「聖光灼燒」此刻還沒有凝聚完畢!
在這一刻,死亡的感覺是如此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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