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夏,中東某國維和部隊駐地。
「秦醫生!秦醫生!」小肖拎著槍沖進這個臨時的手術室。「又有傷員被送來,是平民,傷得很重。還有,」他激烈地喘氣「還有,那邊來了一群找麻煩的。」
「擦汗。」我,秦暖暖,面無表情地繼續手底下的活,護士猶豫地看了我一眼。
「我說擦汗!」我身子搖了搖,已經快兩天沒有合過眼了,最近情勢越來越緊張,沖突矛盾總是一觸即發。「小肖,你先讓人安頓好傷員,另外通知總部,我們這里傷員已經飽和,希望可以進行部分分流,這里人手和藥品都不是太夠。還有,盡量拖延時間,不要開第一槍。我這邊忙完就去支援你們。」
「是!」小肖利落敬禮,轉身大步走出帳篷。
我用力搖頭讓自己保持清醒,但眼前有些發黑,腿也抖個不停。「有時治愈,常常問詢,總是安慰!」耳邊響起入校誓言,我不能倒下,在這個臨時的駐點,我是最高主官,我不能倒下,一定不能!我定定神,繼續手下細微的組織分離工作。
突然,帳篷外槍聲四起。這麼快就交上火了?「快!止血鉗!」我大聲喊,手下動作依舊穩健自然。
槍聲越來越密,越來越急。「縫合吧,要細致一些。」我褪下手套,轉頭對手術助理命令,「我得去看看小肖他們,我們只有有限的自衛權,別出什麼事。」
在收拾手術器械的護士長趙姐偏頭看了我一眼,「暖暖你坐這稍微休息一下,肖班長是老兵了,有分寸,你放心。」頭暈得愈發厲害,不由得自己的大腦,身子已經軟軟地跌進椅子里。真的是太累了,我全身仿佛只剩下呼吸的力氣。往事一幕幕在腦海里重現——那一次,是我第一次參加維和任務。剛走出軍醫大的校門沒多久的我,就跟著學長來到這戰火紛飛的地方。和平年代里,軍裝對我而言,是一種別樣的美麗,而彼時雙腳踏上戰場的土地,滿目的鮮血與死尸讓我們這些看慣了尸體的醫學生也常常作嘔不已。還記得,一次給學長擔任副手,我們正在集中精力取出只距傷員心髒不足三厘米的子彈時,一伙流動武裝沖進帳篷,其中一個小頭目進來後一槍就擊中了學長的手邊——那顆尚在肋骨下跳動的心髒。血液四濺,滾燙的鮮血噴了我和學長一頭一臉。我端著雙手,仍然保持著手術待命的狀態,只是鮮血模糊了我的視線,眼前的一切,腥氣而且粘稠。手術室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血液從手術台上由線再至點地滴落地面。小頭目用槍頂住學長的前額,罵罵咧咧地說著本地的土著話,看得出來,他想要我們的命。我驚異的是,格斗成績優異的學長只是靜靜地垂手而立,一言不發,手里甚至還捏著已經穿好線的縫合針。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有動作。但我看得到學長的痛心與憤怒,俊朗的側臉不停抖動著,雙眼死死盯住對面的小個子男人。無關國籍或者政治信仰,身為醫生的我們卻不能對就在手底下的生命徹底負責,這就是讓人最難過的事情。
「暖暖?暖暖?」趙姐關切的聲音傳入耳朵,「怎麼就睡著了,著涼了怎麼辦啊!」
「哦,我沒事,有點累了。對了,小肖呢?怎麼,听不見槍響了?」短暫休息過後,身子覺得越發沉重,反應也慢了好多。
「應該結束戰斗了吧,這種流動武裝嘛,就是來騷擾一下,搶點物資什麼的,沒什麼收獲也就退了。」劉醫生微笑著,摘下手套,向我走來。「話說回來,暖暖啊,你和小蘇的婚事什麼時候辦哪?我們這些同事可好久沒熱鬧了!」
「呵呵…」我勉強笑著,「這個,還早呢。」我下意識地模了模脖子上的訂婚戒指,我們說好這次任務結束我們就結婚的。
「早什麼呀,我們暖暖哪里不好了,嫁給他都便宜了他。」趙姐刮了刮我的鼻頭,「你說是吧劉醫生!」
「就是就是。我們暖暖哪,可算是找到個如意郎君了。」
我笑著跟大家搭訕著站起身,還是沒有多少力氣,我想,也許真的是太累了吧。我一搖三晃地走出帳篷,身後的笑語漸漸遠去。「多好的夕陽!」我不禁想起馬上要見到的他——蘇琦,我決心與其共度一生的男子,每天的這個時候,他都會背著夕陽從飛機上下來微笑著向我而來。他的眼神干淨清澈,偶爾會帶些邪氣,像個小孩子似的。我們從軍校第一次見面的那天算起,已經快有四年了。時間真是飛逝,我們要結婚了!眼前的一切仿佛已經沒有了戰火硝煙,只剩下絢爛無比的夕陽。光是這麼的強烈,我不由得閉上雙眼…
「砰!」是狙擊步槍的聲音。哪里來的槍聲呢?我扭頭看到背著槍的小肖向我跑來,「小肖!是哪里開槍了?」我問他,可他只是盡力向我跑來,不停喊著什麼。「什麼?你說什麼?」我听不到任何聲音,除了子彈破空而來的聲音。
「秦醫生!秦醫生!」我听到了,小肖在叫我。
「怎麼了?是哪里開槍?」我問小肖,可他的視線並沒有看著我,而是緩緩下移,然後整個人坐在地上開始喊我。
「小肖,你怎麼了?我就在你旁邊啊!小肖!」然後我看到同事們紛紛從帳篷里跑出來,奔向這里。大家都喊著我的名字,卻沒有一個人看看我。我想拉住趙姐問問,大家這都是怎麼了呢?我不就在這里麼?可當我伸出手想抓住趙姐的袖子時,我的手竟然從她身體里穿過!我頓時愣在當地,這是,怎麼一回事?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我慢慢轉身。
「啊!我,這是…」地上躺著胸前一片鮮紅的我!我低下頭看看現在的自己,明明完好無損啊。子彈穿胸而過,我慢慢蹲子伸出顫抖不止的右手模了模「我」的頸部大動脈,指尖並無躍動感!
我整個人跌坐在地上,不知該怎麼辦。我看著大家抱著「我」沖向急救車,木然地,我跟上他們的腳步。天哪,這到底是怎麼了!我是誰?「我」又是誰?
接下來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累極了。突然,我想,這不會是醫學不能解釋的所謂「靈魂出竅」吧?
「不會不會!」我可是資深的理工生,怎麼能相信這些呢?可是,現在的我又該怎麼解釋呢?
就在這樣的反復糾結中,不知有幾個日夜我不曾休息過,只是渾身的疲乏感,卻並無困倦。難道,靈魂是不用睡覺的?!終于,我們的直升機降落在基地,我看著大家把「我」從儲尸袋中抬出來,趙姐含著眼淚幫我換好禮服,幫我梳好小馬尾,又為我擦上一點點胭脂。「暖暖啊…」不等到手下工作結束,趙姐已經泣不成聲。
「趙姐,我,我在這兒呢!」我試圖輕撫趙姐後背,可悲的是,還是直接穿過。大家誰也不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蘇琦!我突然想到他,我們向來心有靈犀,現在的這個情況,他會不會感到我的存在呢?
國內空軍某基地。
直升機的艙門緩緩打開。我看到大家都穿著常服,整齊列隊。我想找蘇琦,可我找不到。
大家抬著「我」從飛機上慢慢往下走。「敬禮!」政委的聲音響亮堅定。「刷」地一聲,大家齊齊舉起右手。全場寂靜壓抑,偶爾能听到幾聲抽噎。警衛班的戰士們穩穩地抬著「我」,踢著正步走過一位位戰友。我跟著他們的腳步,東張西望,卻唯獨看不到蘇琦。蘇琦啊,你在哪里呢?我想,你是能感到我的存在的吧?
「女兒啊!我的女兒啊!媽媽等你出嫁啊,我的寶貝啊!」我听到一聲撕心裂肺地哭喊,「媽!」我奔向媽媽的懷里,但,又只是空空地穿過!
「媽,您老要注意身體啊!」我听到熟悉的聲音,是蘇琦!我轉過身子,拉住蘇琦的袖子,等一下,我拉住了蘇琦的袖子!我大喜過望,或許,蘇琦真的能感到我的存在。讓我更為驚喜的是,蘇琦看了看周圍,他感覺到我了!
「蘇琦,蘇琦!我是暖暖啊!你听得到我麼?蘇琦!」我不停呼喊。蘇琦愣了一下,看著躺在那里的「我」,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右手——我握住了他的右手。他一定感受到我的溫度,我的身體,我的存在。他甚至試探性地回握了握我的手,他感覺到我就在身邊了!我破涕而笑,反手輕輕捏了他的手三下,這是我們和彼此的默契。盡管他暫時還看不到我,可他知道,我就在他身邊。盡管他暫時還看不到我,可我知道,他真的知道我就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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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靈魂的暖暖,該何去何從?
在未婚夫身邊的一夜安睡。再睜開眼時,她卻試圖自縊?
穿越過歷史的層層封塵,她又遇到他。是他來尋她了麼?
且看迷糊的小軍醫如何應對穩健的全才老公、毒舌小**絲的小叔、重口味的小姑,還有,古板沉悶的老太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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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新書,可能更新速度會有那麼一丟丟地小慢,因為最近有很多考試要應付。希望大家理解。但作者承諾,一定不會棄文,這個題材是想了很久的。希望大家支持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