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今天早上親手做的咖哩飯,剛剛拿去微波爐熱過,另外還有翠綠新鮮的花椰菜跟荷包蛋喔。」芢妃垂下頭。「雖然是很普通的菜色,可是有吃總比沒吃好……你吃的時候,我可以再稍微整理一下文件。」「芢妃。」他重重嘆氣。
「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們一起弄,說不定十二點之前就可以全部搞定,明天你終于要去醫院健康檢查,今天早一點休息比較好。」她深吸口氣後,抬頭,游說得很努力。「我在我嚴格到不近人情的老板的訓練下,工作能力變得還不錯,讓我留下來幫你?」
王競奧靜靜看著她,表情深不可測。
威嚴冷肅目光壓得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雖然早就知道他很可能會拒絕自己,可是她真的很擔心他的身體,不得不一試。
人總不能連試都不試一下就放棄,現在她可以徹底死心了。
「還是不行嗎?」芢妃小臉黯淡,再看眼他冰封似的神情,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那我把東西放下,你記得一定要吃完喔。」
說完她轉身,往門口移動,心里偷偷期待他會突然喊住自己,但他始終沒有開口喊她,連保證會把東西吃掉都沒有。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僵,她腳下每一步越來越沉重,胸口熱切跳動的心隨著與他越來越遠的距離,慢慢降溫。
早知道他一向公私分明,定下的規定一律嚴格執行,自己想了好久的借口不被他接受,其實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她對自己苦笑了一下,抬起右手,放上門把,緩緩拉開門。她只是想要幫他一把,結果還是被拒絕了——
就在她心灰意冷時,一陣腳步聲自背後迅速逼近!
突然,她空蕩蕩的背部貼上一具陽剛身軀,鐵箝似的左臂纏上她的腰,右臂往前一推,開啟的門板「砰」的一聲闔上。芢妃心跳瞬間加速,腦袋空白一片。
他怎麼突然跑過來……
整個空間靜得像真空,王競奧抱著她,感覺她還在這里,在他懷里。許久後,他才滿足地輕嘆了一口氣。
他哪舍得趕她走?
他拒絕只是不想拉她陪自己沒日沒夜的工作,听她剛剛說得那麼委屈,他真能放她走才有鬼!
「東西我會吃,謝謝你。」他啞著嗓音,低聲道謝。
這是第一次有人擔心他的身體,幫他送吃的進來。
自己該拿她怎麼辦?明知道他可能不會給她好臉色,她還選擇這麼做,說不感動是驅人的。
她的關心跟付出,總是能鑽進他心底,深深影響他!「喔,那就好。」芢妃愣愣地回過神,直覺月兌口而出。「我現在就回家,不耽誤你工作。」
邊說著話,她又試著轉動門把,手卻被他一掌牢牢握住。
她的心緊縮了一下。
「公司此刻的確不需要你。」話一出口,感覺她在懷里輕顫著,在心底嘆口氣後,他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但那個叫王競奧的男人需要你。」
上一秒,滿心苦澀,被人一腳踹進深谷底的心,竟又因他一句話,瞬間一飛沖天!
那個叫王競奧的男人需要你—心里不斷重復播放他剛剛說過的話,芢妃嘴角忍不住上揚,心里頭甜滋滋。
沒听見她說話,他下巴擱在她頭頂,輕嘆口氣。「在你心里,難道我就只是一個嚴格又不近人情的老板?」
「不是啊。」她微微搖頭,烏黑發絲在他下巴處輕輕騷動。
「我看就是。」王競奧重重嘆口氣。「上次我直接開除陳經理,你一定在心里偷偷罵過我。嗯?」
「完全沒有。」芢妃撥開他的手臂,轉頭,與他近距離四目相對。「我覺得你做得很棒!」
他沒說話,挑高眉,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真的!」她大聲說道,見他露出包容淺笑,還是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樣,頓時怒火直沖她腦門,沒多想,一串話直接沖口而出,「我離開上份工作,就是因為主管偷我的設計圖,我氣不過,跑去找他理論時,主管還擺出理所當然的模樣,甚至跟我說,如果不是他,這個設計根本不會被重視,後來,我設計的椅子不只被公司采用,還大量生產,每次看見椅子出現在店里販售,我就覺得生氣又傷心。」
王競奧臉上輕淺的笑意,頓失消失無蹤。
「叫什麼名字?」他低沉嗓音里,藏著危險的憤怒。
「干麼?要為我報仇嗎?」她歪著頭,打趣地開口問。
「你覺得我是會袖手旁觀的男人?」他說得輕松,讓她完全模不清他到底在說真的,還是假的。
「算了啦!」芢妃釋懷地聳聳肩。「我現在的工作,不管是薪資、福利、前途,都比那時候好太多了,轉個彎想想,我還要感謝他曾經那樣對我,我才會死心離開那份爛工作。」
王競奧不說話,臉色依然有些冷硬。
她不說沒關系,只要稍微調查一下,他不信自己沒辦法把對方底細挖出來。有仇,必以十倍回敬;有恩,以百倍、千倍回報。這是他的處世哲學,以德報怨或轉化心境思考,向來都不是他的處事風格。
沒有足夠能力,報仇或報恩都只是空談。
這件事,不是她說算了就算了,那家伙運氣實在不好,只要是同業,還怕沒機會撞個正著?他在心里冷笑。
「你在想什麼?」看著他表情不太開心,她眉頭輕皺,語氣盈滿擔心。他正在為哪件事情感到生氣嗎?
王競奧見她滿臉擔憂神色,雙掌捧起她的臉,低頭,在她唇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透過這個充滿甜意的吻,讓她知道不管他正在不高興什麼,都與她無關。
他放開她,牽起她的手,往前走了兩步,主動邀請。「進來。」「咦?」芢妃瞪大雙眼,雙腳像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他怎麼突然態度一百八十度大改變。
兩人手牽著手,他往前兩步,她呆在原地,兩人手臂牽成一個半圓形。他看了一秒鐘,淺笑出聲,她則滿頭霧水,一臉困惑看著他。
「不是說想幫我?」他嗓音帶笑,動手拉拉她。
「你剛剛不是說不行?」她接受到暗示,一步步走向他。
「我什麼話都沒說。」
「可是你一臉很不高興的樣子,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她走近他身邊,肩膀立即被他攬住。
「我只是有點……」他話說一半停住。「有點什麼?」
芢妃直勾勾盯著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黝黑的皮膚居然隱隱泛紅?王競奧輕咳一聲,轉開視線,悶悶地開口,「只是有點不習慣有人對我這麼好。」
「只要你願意,一定有一卡車的人想要對你好,而且是很好、很好。」她篤定的說。
「也許吧。」他淡然附和。
不是每個人對他好,都能令他打從心底溫暖起來。
什麼叫「也許吧」?芢妃困惑的看著他。
如果他願意親民一點,不要老是板著臉、永遠跟人拉出一段距離,就算要化身成萬人迷都不是問題。
王競奧把她帶到沙發前,讓她坐下,看著她想事情想到出神的傻表情,搖頭失笑,順手把一疊文件放到她手里。
她捧著工作,傻傻追問︰「你笑什麼?」
他搖搖頭,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拾起工作之前,先拿起她為自己準備的餐盒,一面看她,一面吃起來,臉上微笑始終沒消失過。
「喂,你到底在笑什麼?」看他邊吃邊笑,被好奇心啃咬的芢妃再次逼問。
「你這樣笑又不說,真的很可惡耶。」
「你真想知道?」他覺得自己像只狡猾的狐狸,一步一步誘她走入陷阱里。
「對,我真的想知道。」用力點頭,強調決心。
王競奧收起笑臉,認真盯著她看,在她快要揮動小白旗避開炙熱的注視時,他緩緩揚嗓,「芢妃,謝謝你對我好。」
轟!
熱氣從腳底一路竄到她頭頂。
如果她是笛音壺,現在肯定一面狂冒白色的水蒸氣,一面「逼逼、逼逼」響個不停。
「什麼跟什麼……」她低下頭,假裝忙碌起來,嘴里嘟囔著。「我要工作,不理你了。」
听著她嘴里咕咕噥噥的話,他低笑出聲。
這一次她沒有逼問他在笑什麼,但他低沉有力的笑聲,像一陣清涼大雨一樣,落進她心里。
慢慢的,她嘴角浮現蜜似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