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就听到外面有人通傳說王爺到了。
蒙古包的門簾被一個丫鬟掀了起來,隨後就走進來了一個中年男子,身後還跟著幾個侍衛和丫頭。果然是極具蒙古特色!臉上有一半面積被胡子遮住,身材高大威猛,衣著華麗,不過面色倒還和善,特別是看到我時,慈愛又擔憂的的表情立馬溫暖到我了。
我正考慮要不要下去行禮,他已經走至我床邊,拉了我的手過去,關切的問道︰「明月,感覺有哪里不舒服嗎,昏迷這兩天可急死阿瑪了。」
看著他焦急的深色,我心里有些許的感動,來到這個陌生的空間,和我有血緣感覺的,只有這個阿瑪了,並且看的出來,他對明月是真心疼愛的。想及此處,我微微一笑,開口道︰「阿瑪無需擔心,您的明月沒那麼脆弱,你看你看,都已經無礙了。」一邊說一邊調皮的伸出雙臂揮舞著給他看。
他看我如此,安心了不少,寵溺的笑著︰「你這丫頭,看你這麼鬼精靈的,也不像有事的樣子……唔,不過還是讓醫師看看比較妥當。」大手一揮,一個白袍老者就走了過來。
蒙古大夫……
那白袍醫者像我微微施了一禮,我會意的伸出手腕,阿木花又搬過來一張凳子,貌似蒙古族人民風比較開放,也沒有在手腕上搭絹子什麼的,就這樣直接把脈了。
大約有半盞茶的功夫,那老者站了起來,捋了捋胡須,轉身向阿瑪施了一禮,然後他們就……嘰里咕嚕的交流起來……反正我是听不懂的。
之後那老者就離開了蒙古包,阿瑪滿面含笑的走過來道︰「感謝長生天的保佑,醫師說過了,沒有大礙,不過你還得好好休養才是。」
我不禁松了口氣,看阿瑪和其他人的反應,應該是沒發現我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展顏道︰「明月有阿瑪的照拂,自然會逢凶化吉。」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寵溺的目光和前世我的爸爸一模一樣,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爸媽了,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不禁渾身一驚,希望不要露出什麼馬腳來。
不過是我擔心多余了,阿瑪只是輕輕擦去我的眼淚,打趣道︰「我們的明月格格,什麼時候也這麼多愁善感了。」
我把小臉一扭,撒嬌道︰「阿瑪這是嫌棄明月了嗎?」
本以為阿瑪會悉心安慰,可是他只是目光望向別處,那眼楮里,有我看不清的心緒,他徐徐道︰「如果可以,阿瑪只想你留在草原上一輩子,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也就夠了,可是……唉」。
我心里一顫,這種神情和語氣,前世我爸爸在官場上遇到難題時,也會流露出這樣的無奈,難道……
我趕緊握住阿瑪的手,說︰「我只想永遠呆在阿瑪身邊,哪兒也不去。」目前,我只有呆在這個疼愛我的阿瑪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听阿瑪剛剛說的話,應該是我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可是這樣顯赫的身份,婚嫁怎麼又能由得了自己,只怕是,到時候連他這個做阿瑪的都做不得主!那做主的人,只能是紫禁城里坐在龍椅上那位了。可是,我的婚嫁不僅僅代表我個人,還代表著我背後的,就是我阿瑪的勢力分配問題,我就不是我一個人的榮辱,更是一個家族的榮辱問題。康熙帝絕不會浪費我這麼有用的一枚棋子,他一定會用我來鞏固他的統治,在一個王朝的背影下,我算的了什麼!
想到此處,我不禁汗如雨下,此時才真正體會到,社會主義是多麼的好。在這樣得時代,身為一個女子,不管我的身份是多麼得高貴,可最終都逃不過淪為棋子的命運,連堂堂一國公主都要用來做政治聯盟,更不用提我一個小小的格格!
頓時,我從心底升出了深深的無力感。
忽感肩上一重,原來阿瑪不知何時已經起身,拍了拍我,囑咐我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就出了帳內。
我怎麼能不胡思亂想,前途渺渺,危險重重,我要如何自處?
心里存了這麼些心思,那些由剛來到這個時空而生出的好奇之心也全都沒有了,一時郁郁不已,沉浸在對未來的迷茫無助中無法自拔,連阿木花領了一堆侍女來傳膳也沒發覺。
直到她拿了衣物過來要給我更衣,我才發覺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看到她和另外四個侍女拿著一件件服飾來給我穿戴,本應該好奇欣喜的我卻一點心情也沒有了。
我向阿木花揮了揮手,道︰「把這些都收起來吧,只留一件外衣就好。」阿木花也沒再說什麼,讓其他三個侍女下去了,拿了一件月白色繡金絲銀絲合歡圖案的外衣給我穿上,腳上穿了一雙本色羊羔小皮靴,軟軟的,很舒服,在這初春的季節穿著也不熱,頭發從中間分開後各編了一個辮子,只用一個鴿子血紅寶石抹額戴在額前。
收拾好這一切後,我從床塌邊下來,才有機會好好觀察一下我住的這個蒙古包。應該是受我那個公主額娘的影響,整個屋子里的布局宮廷味極濃,先前我在床上看到的只是屋子里的一小部分,因為有一個極大的雲母屏風把我的寢室和外廳隔成了兩個空間。寢室是一個小的半月型,外廳則是一個大的半月型,連成一體就是整個蒙古包。繞過屏風就到了外廳。兩邊的燭架上染滿了高高低低的紅燭,點點火光,映的滿室光華,剎是好看,比現代的各種燈光要有情調的多,更不易的時,外廳的正中央還參差不齊的吊著大大小小的南珠,在燈火的照映下,更是流光溢彩,其價值,我都不敢估測有幾何了。
因為是初春,大草原上還冷的緊,我這蒙古包里還生著取暖的大銅爐,獸首為頂,里面估計還加著香料,只燻的滿室清香溫暖,完全不似初春的冷冽。
我不禁汗顏,這古代貴族就是會享受,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儼然忘了自己也是這朱門中的一員。想到此,心結解開了不少,現在的情況倒也不算差,至少我穿過來的身份還是很給力的,如果穿到一個窮苦人家,估計一日三餐都是問題,更不用提這麼奢華的生活,即使以後康熙爺給我指了婚,那夫家也絕對是將相侯門,條件不會差到哪里去。就算運氣差,不招夫君待見,那自己的生活質量也不會太差,自己就安心做一個米蟲吧!
這樣一想,心情好了不少。心情一好,頓感饑腸轆轆啊,小手一揮,招呼阿木花伺候用膳,天大地大,餓死最大。
除了阿木花以外,還有四名侍女默然垂首站在據飯桌幾步遠的地方,屋子里明明有六個人,可是除了我之外,不見有人發出聲響。這古代人也真是矯情,吃個飯而已,至于要這麼多人伺候嗎。儼然忘了剛剛是誰招呼阿木花伺候用膳了。
坐下來之後,我才看清今天的晚膳,清一色掐絲琺瑯瓷,嘖嘖,據我所知,這琺瑯瓷雖在隋唐時期就傳入中國,可這掐絲琺瑯,又叫景泰藍,可是康熙年間才從歐洲傳入中國,估計據現在也就幾年的功夫,我這就用上了,頓感貴氣逼人啊。
再看這菜,風干牛肉干兒,烤羊排,什錦豆腐,涼拌三絲兒,甜品有一個酸女乃皮,還有幾樣精致的下飯小菜,最後又上了杏仁兒茶和馬蹄糕。看著這麼大一桌子菜,我頓時壓力大增,有心請這些侍女們一起吃,估計她們也不敢,古代的等級劃分不是一般的嚴格。聞著那菜香,我什麼都不再想,食指大動,開吃。作為一名新時代合格的資深吃貨,吃遍天下所有美食亦是我的夢想之一。
一頓風卷殘雲之後,我滿足的打了個飽嗝兒,這個有損形象的動作成功的引來了眾侍女的微微側目,這種行為,與正常的明月格格來說,怕是百年不遇的吧。我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對阿木花說︰「我吃飽了,剩下的你們端下去吃吧。」眾侍女施禮道了謝,就悄無聲息的下去做事了。
阿木花伺候我漱了口,剛吃完飯感覺肚子有點撐,還是晚上,要運動一下才好消化。可這個蒙古包就這麼大,怎麼活動的開呢,還是出去轉轉比較好,來這里以後還沒出過這個蒙古包呢,出去欣賞一下大草原的夜景吧。
于是轉身對阿木花說︰「咱們出去轉轉吧,老在屋子里也怪無聊的。」
阿木花一臉頭痛的道︰「哎呦我的好格格呦,您的身子骨還沒好利索呢,這草原上夜晚的風刺骨著呢,您就好好的休息吧,再出什麼事咱們王爺真的要了奴婢的命了。」
看著她那一臉淒苦的樣子,我也不好再說什麼,走到蒙古包門口,掀開門簾把頭探出去試了試,果然是冷的不行。我打了一個寒顫,抽了抽鼻子,悻悻的縮了回來。
估計是阿木花看到了我這滿臉的失落與無聊,立馬熱心的貼上來說︰「格格,看您這麼無聊,要不咱們把白瓷姑娘叫過來陪您聊一聊?」
白瓷?那是誰啊,我滿臉疑惑的問︰「她是誰啊?
阿木花滿臉黑線,又無可奈何的說︰」她是您的一個妹妹……「。」我和她以前關系很好嗎?「我好奇的說。
阿木花連連點頭︰」是啊格格,她的母親是漢人,所以母女都不得人喜愛,只有格格你對她們很好,白瓷姑娘讀過很多漢書,格格你以前老纏著她給你講故事呢。「
原來母親是漢人,我說怎麼會有一個這樣的名字。于是點點了頭,讓阿木花去請人,阿木花一揮手,已有一個身材中等的侍女出去執行了。
沒的轉,有人聊天也是好的,還有漢人一半的血統,和我應該聊得來吧。
過了差不多五六分鐘,那個侍女就領了一個鵝黃色的身影回來了。
我好奇的上下打量著她,戴著一頂棕色的翻檐尖頂帽,上面只得一些藏銀裝飾,不見珠寶之類,鵝黃色的披風滾著毛色不一的邊,里面仍是同色的長袍,不過這樣的服飾並不掩其風華。論起風華她並不比明月出色,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楮,鼻子小巧,膚敕白,並不像明月那樣讓人一看就覺得驚艷。可是當你看到白瓷的時候,你就是移不開眼楮,尖尖的小臉在披風的領毛中愈發可憐,整個人站在那里給人種楚楚可憐的感覺,讓人從心底生出一種保護的**。垂下去的眼瞼並不看人,可那顫抖的睫毛怯怯的向你招手,連我看了都想擁入懷中,更不要提男人。沒想到我還有這樣一個妹妹。
當我在思量著這些的時候,白瓷已經盈盈站立在了我的面前,低身向我施了一禮︰」格格吉祥。「聲音如同黃鸝鳥一樣婉轉動听。
我趕緊上前拉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溫聲道︰」妹妹不必這麼多禮,都是自家姐妹。「
她一直垂下的眼瞼此時突然上翻看了我一眼,又趕快垂了下去,那目光里有一絲疑惑,還有其他復雜的情緒,我捕捉不到。
她也不再跟我客氣,臉上綻出一朵茉莉般嬌弱的花︰」姐姐定是閑的無聊,才尋了我來。「
看她這樣快人快語,我就放下了剛剛生出的一絲顧慮,真心想找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獨自在這個時空,越發覺得心靈上的孤獨。
于是我展顏道︰」白瓷你就不要取笑我了。「然後拉著她進了內廳。
兩個人就這樣談天談地,不知不覺就到了深夜,我看夜已經深了,就不再放她走,兩人同塌而眠,倒是比親生姐妹還要親切。
後來的幾天,白瓷怕我無聊,天天跑著我又怕她不方便,就留下了她與我同住,兩個人生活在一起,關系就更加火熱了,讓我在這里頓時感覺不那麼孤單。後來阿瑪見我們之間如膠似漆,就連著把對我的寵愛分給了白瓷一些,听阿木花說,白瓷和她母親的生活已比之前好了很多。
我听說後不禁深思,在這里,親人之間的關系也是如此的不牢靠,遠不如地位來的重要。跟紅頂白,拜高踩低,不僅僅在皇宮中是這樣,在這民風淳樸的大草原上亦如是。
倒是那個害明月摔下馬的瑪莎,我病好之後也沒有見過她,阿木花說她被阿瑪狠狠地責罰了,連帶著她姆媽也失了寵,現在基本上不在人前出現了。我內心里是實在不忍心有這樣的後果的,可我只能看著,我不能做一個爛好人。
生活就這樣重復著過了一日又一日,當在這里的第一個春天快過完的時候,我收到一個重大的消息,從此我在這個時空的軌跡也由此發生了巨大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