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欣長的身姿和通身高貴的氣質,不正是那晚在御花園中見到的那名男子嗎,他竟是……太子!是了,跟在皇上後面,身穿明黃色龍袍,除了太子還能有誰。我怎麼會沒想到,成年的皇子,除了太子,誰能留在宮中居住!
不過,他真是歷史上二度被廢的太子爺嗎?性格暴戾,飛揚跋扈,奢侈驕橫,這是歷史對他的評價,可他本人,真的是這樣的嗎?我仍然清晰地記得,那晚,他用清冷的聲音對我說︰「姑娘可需要在下的幫助?」那樣一個氣質高貴清遠的人,怎麼會是歷史上臭名昭著的廢太子胤礽?我實在是不敢相信。
容不得我再多想,皇上已經帶著眾位阿哥走了過來,我連忙凝神屏氣。皇上坐在了我們那一桌,阿哥們則在兩邊的桌子上落坐。待都安坐後,我感覺身上有來自兩邊數道目光刺來,渾身都是不舒服的,卻又不敢抬起頭來。
這時宮人們已經開始傳宴了,我低頭看著桌子上的御菜,真是精致漂亮的緊。滿滿的擺了一大桌子後,德妃娘娘宣布了開宴,眾人卻並不拿筷,而是看著皇上。我抬頭也向皇上看去,這時皇上站了起來,手中端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白玉杯,雖是滿面微笑,可通身沉靜威嚴的氣質仍是不可抑制的散發出來。
只听皇上笑道︰「今日的家宴,是為了給科爾沁來的莊敏格格接風洗塵,明月還是朕的外甥女,你們這些混小子可不要欺負了她。」
這些話自然是說給皇子們听的,皇上的話音一落,兩邊的皇子,還有我們這一桌的妃嬪們哄笑起來,我只覺得臉上發燒,隨著眾人把杯中的酒灌入肚中。我們喝的只是果酒,酸酸甜甜,帶一點淡淡的酒味,水紅色晶瑩剔透的果酒在白玉杯的襯托下煞是好看。
這時一個爽朗的聲音從我們右手邊的位置傳來︰「這麼好看的妹妹,我們保護她還來不及,哪里舍得欺負她呢,你們說是不是?」說完又是爽朗的大笑。他的話音一落,周圍的阿哥又是一陣笑聲。連一向端莊的德妃也忍不住了,笑道︰「這十四阿哥,這麼大了還是這麼調皮,沒半點穩重的樣子。」
十四阿哥胤?我循著笑聲望去,是一個身穿石青色團花暗紋錦袍的男子,而他旁邊,真是身穿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錦袍的八阿哥,比起胤,十四阿哥的皮膚略黑了些,估計是常年帶兵打仗的緣故,不過他更具男子的陽剛之氣,劍眉星目,我環視了一下周圍,在所有的皇子里面,就數十四最陽光。想來也是,生母德妃位同副後,又不像四阿哥一樣從小被寄養在別處,也不想像八阿哥一樣生母出身低微,為人所詬病,更不像太子,雖有皇太子的稱號,卻生來喪母,自小沒有親生母親的疼愛,還有十三阿哥,幼年就失去了母親,這些皇子,尊貴如斯,也是有這麼多隱忍的無奈與悲涼。
忽然感到左邊有一道目光射來,我下意識的抬頭去看,卻看到皇太子正看著我,思及那夜他的贈藥,我舉起酒杯,朝他微笑示意,舉頭喝下了那杯酒,他似是不曾想我有這個舉動,略一愣神,倒了杯酒向我的方向舉了舉,喝下了。
正要轉過頭,卻發覺從皇太子的身邊探出一道陰測測的目光,我望去,是一個身穿黑色蟒袍的男子,看年紀和皇太子差不多大小,輪廓倒與十四阿哥有點像,通身散發著冰冷陰沉的氣場,估計是看到了我與太子的交流,就那麼悄無聲息的盯著我,我只感覺到身上一寒,就像被一跳毒蛇纏住的感覺,我不舒服的皺了皺眉,不再去看他,轉過臉去。
剛把視線轉移過來,誰知剛好撞上八阿哥胤投來的目光,他的面上依舊帶著得體溫和的笑容,我的目光稍稍一錯,看到了旁邊端坐的良妃,心下了然。
清朝的皇子生下後不久,就要送到阿哥所養著,為了避免與母親太過親厚,還怕養成嬌縱依賴的性格,見到自己母親的機會很少,更不用說八阿哥幼時是養在慧妃身邊的,現在建府離宮後,見到自己母親的機會就更少了。
念及此處,心下有了籌謀。我轉過身去,溫聲道︰「良妃娘娘可願跟明月出去走走,我貪杯喝多了酒,這下腦仁兒正疼的厲害呢,又怕在這園中迷失了方向。」
良妃眼神微微一閃,笑道︰「本宮也正想去吹吹風,那就一道兒吧。」說完親厚的拉著我跟皇上請示了一下,我對胤點頭示意,就與良妃並肩緩步出了浮碧亭。
果然,剛轉過一個假山,胤就跟了過來,我卻步,不再向前,走到我身邊的時候,他那溫潤的聲音從我耳邊飄了過來︰「多謝」,聲音雖然細小,可我還是听到了。
因為我出來透風就是為了給胤和良妃制造見面的機會,所以我們兩人都未帶侍女,他們估計還得說一會子話,我就一個人在園中逛逛,醒一醒酒。這果酒雖然喝著酸酸甜甜,可後勁兒還真不小,我還真感覺暈暈的。
就這樣,我一個人步態閑閑的走在小道上,微風輕撫在我略微發燒的臉上,說不出的舒服。旁邊是從太液池引來的流觴曲水,上面被宮人們撒了片片花瓣,落花流水,極有意境。
我正邊走邊欣賞流水趣景,迎面走來了一個欣長的身影,我定楮一看,原來是十四阿哥,他見我在這里,似乎並不吃驚。我低身行了個萬福,沉聲道︰「十四爺吉祥。」
他滿面笑容道︰「免了吧,格格可曾見我八哥,大家伙正找他喝酒呢,不知道又跑哪里躲懶去了。」
我一想,道︰「明月未曾見到,許是醒酒去了吧。」
見他無事,我思忖著正要離開,哪料他又道︰「你叫明月是吧,八哥常提起你,說你是個妙人兒呢。」
听他如是說,我心里突然無端的開心,心情好的想要飛起來,臉上抑制不住的笑容,謙虛道︰「十四爺說笑了,明月一個平凡女子而已」,說完連我自己都忍不住鄙視自己了一番。
他輕笑,估計是笑我的蠢笨,想起來剛剛他提八阿哥時我那滿臉的傻笑,我自己都無地自容,就板起臉來,惡狠狠的道︰「不許笑!」
聞言,他更加不可抑制的大笑起來,我瞪了他一眼,一跺腳,就要轉身離開,誰知道剛轉過身去,他就一把拉住了我的手,道︰「不逗你了,帶你去一個好地方。」說完也不等我拒絕,拉著我就開始走,他的力氣極大,我掙月兌不過,只得跟著他的步伐走。
行至一個高高的亭子那里,十四阿哥停了下來,他松開了我的手,轉身打趣道︰「好妹妹,敢不敢去?」
我白了他一眼,徑自上去了,他哈哈一笑,也跟了上來,這是個很偏僻的亭子,周圍不怎麼見宮人出沒,這亭子倒是高的很,我上去時已經氣喘吁吁,轉身去看十四,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依舊是那副樣子,我沒好氣的一下子坐在石凳上。
他在我旁邊坐下,兩條腿翹在欄桿上,背靠著石柱,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見我只是坐著,也不搭理他,可憐兮兮的道︰「明月格格,在下知錯了,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一次吧。」
听他故意裝出這樣的語氣,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板著臉一本正經道︰「以後不準打趣我。」
他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道︰「得得,以後再也不敢了。」
我不再和他置氣,疑惑道︰「你帶我來這里干嘛?」
他指了指天上,說︰「你看那里。」
我抬起頭,頓時再也磨不開眼楮。夜空中,一輪圓圓的明月懸掛在那里,還有好多繁星點綴在周圍,來這個時空後,我都還沒有好好看過夜空,這樣的夜,和我前世的一模一樣,不知此時此刻,爸爸媽媽是不是也是在同樣的夜空下思念著我。
想及此處,我不禁傷感起來,微微垂下了頭。
十四急了,道︰「我以為你會喜歡這里的,沒想到……」,我趕忙抬起頭,擠出一個笑容,說︰「我很歡喜,只是想起了遠在草原的阿瑪和天上的額娘。」
听我這樣說,他不再說話,只是沉沉的盯著夜空。
在心底里,我是很感激他這樣的,這樣一個性格豪爽的男子,很值得交朋友。就開口道︰「十四爺,我給你唱首歌吧,謝謝你帶我來這里。」
聞言,他詫異的看著我,我深吸了一口氣,望著月亮,開口︰
「白月光
心里某個地方
那麼亮
卻那麼冰涼
每個人
都有一段悲傷
想隱藏
卻欲蓋彌彰
白月光
照天涯的兩端
卻不在身旁
擦不干
你當時的淚光
路在心上
太長
追不回原諒
你是我
不能言說的傷
想遺忘
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
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綁
無法釋放
白月光
照天涯的兩端
越圓滿
越覺得孤單
擦不干
回憶里的淚光
路太長
怎麼補償
你是我
不能言說的傷
想遺忘
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
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綁
無法釋放
白月光
心里某個地方
那麼亮
卻那麼冰涼
每個人
都有一段悲傷
想隱藏
卻在生長」
明月的嗓音很有磁性,我心里藏著事,這首《白月光》,唱的很是深情,連我自己都禁不住動容。看向十四,他還沉浸在歌聲中,抬頭望著月亮,我正想叫他,一道嘹亮男聲卻在亭邊響起︰「好,這首歌唱的甚是動听。」
我和十四都下了一跳,齊齊望著聲音的方向,原來還不止一個人,是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