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游腳步一僵,站在樓梯口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寧絨也想不到最後會橫生支節,哀其不幸地向寧游的背影投了一眼。然後緩緩向爺爺身邊走去。
「你過來我面前!」阮紫朱再度開口。
萬般無奈的寧游垂頭喪氣地踱到了阮紫朱面前,他臉上的三條抓痕毫無遮掩地進ru了她的眼中。
看到兒子受傷的臉,阮紫朱不是心疼,而是笑臉一下收了,一向軟暖的聲音隨之嚴肅起來︰「你這臉怎麼回事?怎麼弄的?」
寧游抬眼求救地看一眼寧絨,寧絨只能回他一個「你自求多福吧」的眼神。
「你今天是不是在學校惹禍了,找你姐姐去給你收拾殘局?」阮紫朱察其動作,面孔已變嚴厲,哪里還有平素的半分靜雅秀婉。
寧游頭皮都麻了,眼光瑟縮的望向母親。
雖然母親疼愛自己,可是她對他從小就比父親嚴格。她特別痛恨他在外撩事斗非,在任何情況下都嚴禁他和其他人動手,他很小的時候就經常因為在幼園打架而受罰。尤其是十歲那年他有次和同學打架,結果愣是被母親罰跪了一個晚上,連晚飯都不讓吃,就連父親都沒能阻止母親罰他。那次之後,他便再不敢和人動手。今天,實在是那只豬太過惡心,他激憤不過,才會出手的。
「媽,不是我惹事……」
「你別叫我!你還敢狡辯,我平時是怎麼和你說的!」阮紫朱瞪著兒子,氣得胸前微微起伏,仿佛寧游真是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錯。
唉!一個孩子再正確的理由踫上不講理的父母權威,注定只能投訴無門。
寧游又委屈又焦急地將眼光投向了爺爺。寧穆生這時也明白過來了,他有些怒其不爭地盯了一眼孫子,但心底到底還是偏著孫兒的,于是微笑著轉向兒媳,意欲打個圓場︰「紫朱啊!小游和人打架是不對,但……」
可沒等他說完,一向對老人很尊重的阮紫朱就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頭︰「爸,您不用為他說好話,他現在是越大越沒譜了!那麼小就和人動手,以後大了怎麼得了!」她的聲音雖然听著平靜,但態度卻是不容置疑的堅決。
寧穆生老臉訕訕,大概也知道阮紫朱在這件事上的態度,所以雖然被駁了面子,卻也不便發作。
寧絨在一旁看得暗暗稱奇。她這才知道為何寧游那麼忌憚被母親知道打架的事。她實在意外,阮紫朱對愛子的教養竟是如此嚴格。本來小孩子打個小架再平常不過了,她怎麼會為了這樣的事大發肝火?
「去!到你爸的遺像前跪兩個小時!」阮紫朱轉向兒子,疾言厲色的又說了句。
「媽!」寧游不滿地叫了起來,一下都有些想哭了。跪完他還用做作業和寫檢討嗎?
寧絨吸了口涼氣,心下一驚,這罰也太重了吧?
本來她沒打算開口,可這時再不出聲,好像真是對不住那位見義勇為卻把自己搭進去的小英雄了!
她清咳了一聲,身子稍微從沙發探出來些,第一次正眼看向阮紫朱,淡聲說︰「今天這事真不能怪寧游!打架這種行為也不能一概而論就是錯誤的!我已詳細向他老師了解過了,是別班的一個同男同學欺負女同學,他看不過眼和人論理,是對方蠻不講理,率先動的手,他才反擊的!並且老師也狠狠地批評過他了,他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認了錯,明天還要在班里公開檢討。他得到的教訓應該是足夠了!你這樣不分清紅皂白的罰他,未免對他不公平!」為免這小子多吃苦頭,難免要說兩句謊話,替他掩蓋些真相了。
仿若見到一根救命稻草的寧游瞠大一雙眼,簡直是感激涕零地看向姐姐;寧穆生也是目光閃動,驚喜不已,實想不到她會這樣維護弟弟。
阮紫朱面上也有些無措,她也沒想到寧絨竟會為了寧游和她破天荒地說了那麼一大番話,一時間,心頭倒是不知該不該重罰兒子了。
「還不趕緊和你媽認錯!說以後都不敢了!」寧穆生看阮紫朱在沉吟,知道有機可乘,趕緊示意孫子。
「媽,我錯了!我以後再不會那麼沖動了!」寧游回神,立時很識時務的大聲說了一句。
寧絨一下都不知是笑好還是氣好,這小祖宗還真夠能屈能伸的!她忍下意欲涌起的笑意,假裝板起個臉對寧游說︰「還不趕緊上樓去寫你的檢討,明天交不出來,難道讓我去給你老師作檢討啊?」
「哦!哦!我就寫就寫!」已然在絕望中活泛過來的寧絨臉上隱隱起了些笑意,唯唯諾諾地應下。然後他微向前伸著個小腦袋,試探著問母親︰「媽,那我先上樓了啊?」
老的少的都這樣明著暗著的向著寧游,阮紫朱就算再大的火,也很難再固執己見,她的臉色終于稍稍緩了下來,點了點頭。
寧游如獲大赦,忍不住得意地朝寧絨悄悄使了個眼色,然後一溜煙跑了,就怕再多待一秒,他還會受無那無妄之災。
客廳里又重新回復寧靜,這時,有佣人給寧絨送上了一杯茶。
「絨絨,你以後啊,多看著些你弟弟!這孩子其實算是听話了,但他這個年紀有很多想法未必願意和我們說,你年輕,能和他聊一塊,平時多關心關心他,我看他也願意听你的話!」寧穆生執起孫女兒的手,目光殷切、語氣欣悅地說了一番。
寧絨邊听邊月復誹,那小鬼主意大得很,她都要敗給他了!
可面上卻是微微笑著,待寧穆生話落,她才回道︰「我會的,爺爺!」
「寧絨,今天小游給你找麻煩了,謝謝你!」阮紫朱帶著一臉的歉意和謝意看向寧絨,輕輕說了句。她的情緒已然平復,看著又是那個和氣優雅的富貴人家太太了。
寧絨淡然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阮紫朱還是能清楚地感受到寧絨的疏冷,但心里卻並不難受。畢竟,剛才已經是一個重大突破,再加上她也看得出來,寧絨其實和自己的兒子挺投緣的,能走到這一步,已是極不容易,其他的,急不得。
寧絨的眼光透過大門瞧了瞧屋外的夜色,想起還在門外車上等著她的鄺雲修,本想起身告辭,可忽然就想起一件事來。
轉念間她伸手拿過面前的茶杯,湊到嘴邊微抿了一口,放回茶杯時,寧絨看似漫不經心地開了口︰「爺爺,我想問您件事,我爸生前有沒有立過遺囑?」
寧穆生一愕,然後搖了搖頭︰「沒有!」
寧絨眼角余光不動聲色地探向阮紫朱,阮紫朱面上似是輕輕一震,然後,涌出一絲異色,像是,慌亂。
「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寧穆生奇怪。
「沒有!就是突然想起了問問。」寧絨收回暗中打量的眼光,臉上淡寫輕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