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總是最好的答案。寧絨的心隨之沉了下去。
將近六月下午四點的陽光,已經明烈的毫不含糊,斜映在寧絨已是怒氣蒸騰的俏容上,里外一夾攻,竟讓她雙頰紅得像是火燒了一般。
「寧絨,就算這件事公開,的確也于事無補了。」鄺雲修終于還是開了口,聲音有些陰郁。
寧絨眸里的火似是被人三兩下撥得更旺了些,她的手臂用力掙開鄺雲修的手掌,恨恨磨牙︰「不公開?就讓我像個傻子一樣,還把仇人當恩人!」
鄺雲修頭疼的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很生氣,田穗這次的確是罪不可恕,可就算你知道了真相,你爺爺所受的創傷也無法逆轉。」
鄺雲修的話讓寧絨雙眼有些不可思議的瞠大︰「听你的口氣,你是準備讓這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鄺雲修面上略一滯,微是無奈︰「我已把她趕出天影……」
不等他說完,就被寧絨不客氣地怒聲打斷︰「我爺爺到現在都還沒有醒過來,如果不是他福大命大,昨天恐怕就捱不過去了,那個該死的女人那麼歹毒,你只是把她趕走,就算是罰罪相當嗎?你簡直就是在包庇!」
「她雖然其心可誅,可依她的行為,現在也真沒有哪條法律可以判她的罪!而且客觀一點的說,你爺爺這次發生腦溢血,主要還是因為踫到劫持受了巨大驚嚇所致。」
「照你那麼說,田穗倒是無辜咯?」寧絨秀眉一橫,這話听著簡直是萬針刺耳。照她看來,爺爺如今躺在醫院,完全都是劉一海和田穗的錯,就算一個是五十步,一個是一百步,也全都該死!
鄺雲修正待開口,不遠處走過兩個中年婦人,眼光不住的投向兩人身上。兩人男俊女俏,本就招人眼光,如今一個橫眉怒目,一個沉郁無奈,任誰都忍不住多加兩眼。鄺雲修只好咽下要說的話。
過了一會兒,鄺雲修耐著性子才再開口︰「我不是在為她開月兌,只是這件事若真鬧得大了,她母親那邊會受不住這個刺激!如今已經夠亂了,不能再鬧什麼亂子了!」
這話卻無異火上澆油,更把寧絨激得眼眶都紅了幾分,聲音隨之也拉高︰「她母親的命金貴,難道我爺爺的命就不算一回事嗎?」
鄺雲修皺眉︰「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對于現在除了怒還是怒的寧絨,他其實怎麼說都不佔理。
「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我只知道,你要求我做個聖母,卻一再容忍那兩母女像不負責任的孩子那樣作惡,你不覺得這樣太過分嗎?」寧絨的眼里有怒,表情受傷。
歐亞嫻撒潑當眾向她潑茶,他要她別計較,現在田穗算計到她爺爺頭上,差點鬧出了人命,他居然還是想壓下。他那一碗水究竟是怎麼端的?他對那兩母女是仁至義盡了,那他又置她于何地?
鄺雲修望著眼前不可抑制的怒容,頭一次覺得深深的無奈。
在猜到田穗的居心的那一刻,他震怒不已,若是換作別人,他保證要她付出十倍的代價,可千不念,萬不念,卻總還要念著她是歐亞嫻的女兒,而歐亞嫻的身子是絕受不了大的刺激。于是,他最終還是決定將這件事瞞下。只是,田穗是決計不能再留天影了。一個因為執念已走火入魔的女人,就像是一顆隨時都會爆掉的危險炸彈,他絕不能讓他心愛的女人及她的家人承受那樣致命的危險。
可這世上就是怕哪樣來哪樣,寧絨意外地听到了他們的對話,這樣一來,不管他怎麼做,都很難兩全。
「那你打算怎麼樣?是對田穗用私刑,還是隨便給她找個罪名,把她弄進監獄里才算滿意?」鄺雲修的聲音有些無奈。
寧絨窒了窒。她那連片的怒火之中終于裂出了一條寬縫,讓她自小所受教育中那種根深蒂固的法治之光冒出了苗頭。
在寧絨一時的無語中,鄺雲修面上略略舒緩,他輕嘆了一聲︰「其實你並不想那麼做,這就是你與那些人的區別之處,寧絨……」
「如果每個人都當我是小綿羊,想算計就算計,想殺就殺,我不介意在這個狼的社群里變成狼!」寧絨說得又快又狠,每個字簡直像是從牙縫里蹦了出來,她面色凌厲,因怒色而燃亮的眸中,現出一抹罕見的倔狠。
憑什麼自己總是被算計、被打壓、被追殺的那一個?
鄺雲修面上略是一震,雙眼微眯。
就在他恍神的剎那,寧絨已背過身去,邁步離開。
鄺雲修看著那道縴巧的背影,想抬的腳最終收住。在這件事上,于他,並非簡單的是非對錯,而是情義之間的兩難,他的不得已,想讓她認同,的確是強人所難。他的眸光暗了下去。
寧絨究竟是怒了,當晚,她就沒回鄺雲修的公寓,一個人回她自己的公寓住。
這是兩人在一起後第一次發生沖突。鄺雲修雖是有心想哄,可也深知寧絨這一氣實是非同小可,這個時候必不待見自己。若要和解,恐怕只能先給她一些時間冷靜下來。
當晚,寧穆生也醒轉過來。看著終于清醒的爺爺,寧絨熱淚盈眶,爺爺這次出事完全都是代己受過,如果他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心安。可一轉念想到爺爺今後再不能像以前那樣能走能動,心里就難過異常,免不了又想起那殺千刀的劉一海,還有那該死的田穗,簡直恨恨不已。但法律不搞春秋決獄,講的是無實據而不罪,她雖然放了狠話,也真恨不得對那些惡人以牙還牙,可真要違法而行、快意恩仇,于她,實在也是有心理障礙。
縱算如此,她還是對鄺雲修不能諒解。
第四天,是新會展中心開標的日子。一早,寧絨的眼皮就一直在跳,讓她隱有惴惴。她這幾天一直睡不安穩,也不知這眼跳的究竟是疲倦還是不祥之兆。
十點半左右,她從十五樓開完會上樓,在辦公室門口,就見到董芳意在她的辦公室。
听到動靜的董芳意一轉身,寧絨在那一向冷靜沉著的臉上竟見惱怒一片,她的心禁不住「咯 」一下。
「寧董,中標的是泰海建設!」
寧絨忽覺一陣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