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紫朱只听得肝膽俱碎,人重重癱在沙發上,眼光散亂,別說是發聲,就連眼淚一時都掉不出來了。
男人重返話機旁,森冷的聲音猶如索命厲鬼︰「都听到了吧?剛才只是一個警告!你們最好放聰明些,如今老子說了才算,乖乖照我的話去做,否則到時後悔莫及!」
寧絨全身制不住的抖顫,雙目猩紅,她十指一蜷,指甲都陷進自己柔軟的掌心中。
那該死的綁匪剛才究竟對寧游干了什麼?
她慢慢咬緊牙根,頰上都硬硬地凸起了兩團,狠聲開口︰「我再說一遍,錢,三天後才有!你再敢傷我弟弟一條頭發,三天後,你就連這六千萬也別想拿足!」
那綁匪再想不到寧絨這樣強硬,一口氣噎住︰「你……」
寧絨決然伸手摁了終止鍵。
阮紫朱斜倚著沙發,像是被人抽了魂魄一般,眼淚重新又洶涌起來。
寧絨深吸一口氣,只看了她一眼,就別過頭,刷地立起了身。
「你害死寧游了!你害死他了!你為什麼不照他的話做?你為什麼那麼狠心?他叫你姐姐的呀!」阮紫朱看到寧絨抬腳欲走,猛地一震,聲音淒厲,目眥欲裂。
寧絨繃著臉,眼光陰沉,卻緊抿唇。
阮紫朱一把立起身,伸出兩手用力扯住寧絨身上的杏色洋裝,激動的喊︰「你不準走!你馬上去讓人籌錢!馬上去籌錢!我要我兒子明天就回來!」
寧絨擰眉,想掙月兌,無奈阮紫朱卻像瘋了一般,揪扯住她就是不肯放手,兩人一時纏在了一起。
早有听到動靜在廚房門口探頭探腦的幫佣,听覺像是越來越吵,趕緊跑出大廳,見狀都不禁慌了,一把沖過來,一起幫手扯開阮紫朱。
兩人一分開,寧絨已是滿臉憋得通紅,衣衫也有些不整,她微喘著,大聲說︰「你冷靜一點!那個人要錢,錢不到手,他不敢對寧游怎樣的!」
被幫佣一左一右拉住的阮紫朱涕淚交加,一頭披散的長發也亂了,她怨憤地盯著寧絨,「寧游剛才都不知怎樣被他傷了!」想到兒子現在遭受的痛楚,她心疼的臉都扭曲起來,哆嗦著唇︰「那些綁匪沒有人性的,有什麼干不出的?不過就是六千萬,你為什麼這樣都不肯答應?」
寧絨眼眸微眯了眯,眼光沉沉的在阮紫朱面上輪了兩圈。
阮紫朱此時已是心神大亂,見她不開聲,又急叫道︰「你爺爺要是知道你這樣對小游,他絕不會原諒你的!」
寧絨面上倏地沉下,聲音一寒︰「你要嫌這個家還不夠亂,你就去告訴爺爺!」
阮紫朱窒了窒,立刻又不甘的說︰「我也是萬屏的股東,我要求公司立即籌出六千萬現金給我!」
寧絨肅著臉,眸光銳利,冷聲回道︰「你當然可以行使你的股東權利,但會危害集團公司權益的事情,沒有我這個董事長點頭,你看看誰敢幫你那麼做!」
阮紫朱瞬間面如死灰。
寧絨也不再多說,整了整衣衫,快步向大門口走去。
她的身後,阮紫朱雙腿一軟,身旁的幫佣趕緊使力抓牢了她的臂膀,口中已是急喊出聲︰「太太,太太!」
听到響動的寧絨身形稍稍一滯,卻沒有回頭,飛快的消失在阮紫朱絕望的淚眼中。
寧絨上了車,幾乎是立即月兌力的靠在後座的車椅上,司機老李透過後視鏡看她一轉眼就面色如鬼,不禁嚇了一跳,立即轉回頭︰「寧董,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送你上醫院!」
寧絨心口那處似是被巨石擠壓到幾乎呼吸不暢,過了一會兒,她才虛弱的搖了搖頭,透過車窗看向寧宅園子的大鐵門,眼眸浮出一股恐懼。眼前似乎掠過寧游那機靈活潑的面孔,耳邊卻響出了剛才他的慘呼,還有,那次鄺雲修說覃北堂被綁架時被斬了足小趾的話,她整個人瞬間像是掉進了冰窟隆一般的抖了幾下,以致不得不用手環抱著自己的雙肩。
前座的老李看得心驚。
兩三分鐘後,寧絨才能沙啞著開口︰「開車吧!」
幾分鐘後,車子行到通向城市主干道的那個轉彎處,寧絨忽然開口︰「老李,停車!」
老李一愕,卻還是依言停了車。
「你先回去,我還有事要辦,我自己開車!」
老李為難了,「寧董……」
「你放心,我會小心駕駛的!」寧絨一張小臉仍是發白,精神卻是振作了不少。
炒了天影後,她原本打算去拿個國內駕照,自己開車上下班的。可她那天從路樵他們手中接過車匙後,一個人開車到千障峰,沿途吃了十幾張超速行駛的罰單,還被查出是無證駕駛,依律本該要受嚴懲,最後還是找了好些關系才算擺平這事的。因而董芳意不放心她,執意給她配了一個專職司機。
見寧絨堅持,老李雖然無奈,卻也只好下車離開。
寧絨坐到駕駛位,先將車開到離路口有段距離的位置停好。然後掏出手機,給董芳意打了一通電、話。
「芳姐,你馬上去準備六千萬現金,明天上班之前這些錢要匯集到總部。」
董芳意一驚︰「六千萬現金?現在?」如今馬上就要下班,要的數額又那麼大,實在像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寧絨沉聲道︰「是!還有,不論是我爺爺、阮紫朱還是其他什麼人,如果給你電、話,讓你備錢,你都說咱們萬屏兩三天內籌不出那麼多錢!」
機警的董芳意已覺事態嚴重︰「寧董,您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寧絨靜了一下,說︰「寧游被人綁架了!」
結束通話後,寧絨從包里找出墨鏡戴上。下班時段,車來車往,寧絨卻渾若不覺,只是上瞬不瞬地死盯著路口。
約模二十分鐘後,一駕熟悉的銀灰寶馬駛入了寧絨的視線之內,寧絨的心一跳,身子下意識地在椅子上滑下了一些。
那是阮紫朱的座駕。
寧絨的車停在路口右側,那輛車卻是往左側行去。
寧絨吸了口氣,發動車子,跟了上去。
駕車的是阮紫朱本人,寧絨不近不遠的跟著她。阮紫朱估計心里太亂,直到半個小時後,她把車開到郊區一個略顯破舊,似已被人廢置的廠房旁邊時,都沒有留意到後面有輛車一直在尾隨著她。
七月初差不多七點的時間,天光仍亮,已盡職了長長一日的太陽仍舊不舍的垂在地平線之上,要落不落,染得它周圍魚鱗塊狀的雲玫紅若彩衣,美得綺麗,卻又隱隱透著一絲遲暮的淒然。
寧絨將車停得遠遠的,懸著心,緊張地看著阮紫朱拿著一個黑色的手袋進了那個廠房里。
待寧絨輕悄悄挨近那廠房大門時,串入耳中的聲音一下就讓她心頭狠狠跳了幾下︰「你上次要把這些都給我,說不定我這次就不用這麼干了,或者不會再那麼快就回頭來找你了!」
這聲音,竟是一個小時前在電、話里的那把男聲。
「我上次給了你一千五百萬了!你還嫌少?多少人幾輩子也賺不到!你怎麼那麼貪心!」阮紫朱的聲音不知是因恐懼還是因憤怒,微微的顫。
「你以為那一千五百萬很多?都不夠我在澳門玩一個星期!」那聲音有種聒不知恥的味道。
「你……你……」阮紫朱是真怒了,一時都說不出話來,頓了一頓,才恨聲說︰「這些珠寶首飾已是我全部所有了,怎麼也值兩千多萬,你都拿去,馬上放了我兒子!」
男人靜了一下,或許是在檢視那些價值不匪的珠寶。
「這些東西我當然要拿,但你兒子金貴,可不只值這麼多,我還要等寧家那丫頭給我六千萬呢!」男人的音有些得意。
阮紫朱簡直急怒攻心,聲音卻最終軟了下來,哀哀道︰「這些錢已經不少了!我求求你,不要再為難我兒子,他……他是無辜的!那六千萬,我以後再給你想辦法,一定會給你!你先拿著這些錢離開,把我兒子放了吧!」
這些話不知怎地就惹了男人,他的語氣惡劣起來︰「但憑這些東西你就想打發我!你當我是乞丐?你以為你是誰!想像那不知死活的丫頭和我討價還價?你不要忘了,這些都是你應該給我的,我怎麼說你就得老老實實照辦!不然,惹得我一個不高興!哼!你兒子的命就在我手里,還有咱們倆的事情,你就不怕我給你鬧個身敗名裂?」頓了一頓,語聲一轉,忽然輕佻起來︰「看在咱們以前的情分上,你既然開口求我,我也不能完全不給面子。這樣,你再拿出點誠意來,譬如說,好好陪陪我!說不定,這三天我可以發發慈悲,不讓你那兒子吃那麼多苦頭!」
豎著兩只耳朵,身子緊貼木門的寧絨臉色鐵青,她就算再凝神屏息,xiong部都禁不住有些起伏。
自己之前所料果然不差,阮紫朱與這綁匪真有牽聯,而且,兩人的牽聯顯然比自己原先料想的要深得多。
原來他就是阮紫朱典賣首飾的原因,這人與阮紫朱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阮紫朱那麼怕他,對他予取予求?
她抓著手機的手無意識的緊了,手背上青筋直綻。
忽地,掌心一陣震動。
她微微一驚,一低頭,看那閃爍的屏幕上顯示著池洛丞的名字,她本待一把摁了拒听,可一想到他那敏感的性子,只好躡手躡腳的退後兩三步,摁了接听鍵,將唇就著手機,小心翼翼的壓著聲音,「我現在不能接听你電、話,一會兒給你回電!」
她摁下電|話,剛一抬頭,木門猛地開了。
寧絨劇震,立即對上一個黑呼呼的槍口,眼再一動,又對上一雙眼,猶如惡狼,凶光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