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無言 邪君獨寵 聚散真容易

作者 ︰ 蘇景軒

我無法想象,若不是遇到他們兩兄弟,我豈不就死定了?我被自己的這個揣測刺得心驚肉跳,全身冷汗淋灕,而林子里吹來的惻惻山風使倉惶不已的心更加失溫。

這時,玉奴也瞧見了我的身影,便興奮的跟著跳下馬兒,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我跟前,拉起我的手,兩道眉彎成月牙似的,樂呵呵的問,「原來是昭昭啊!我好久都沒有見到你了呢!」他同樣是一身騎馬裝,背著弓箭,我這才想起,後面補的那一箭,竟是這個孩子射出來的,真看不出來他小小的年紀也同樣的善騎射啊!

不過……「昭昭」這個膩歪的稱呼實在是讓我受寵若驚,我無奈的干笑著,想不著痕跡的收回手,奈何那兄弟倆手勁兒都忒大,我只得任由他拉扯搖晃了。眼前的玉奴似乎比年前見到的時候又長高了半個頭,現在竟然比我還要高了,難道男孩子身體就是長得快?

玉奴十分熱情的對我說起話來,「昭昭,怎麼上次見了面之後,你都沒有出現了,害我還天天溜出來想找你玩呢,還帶上小白來,可是每次都很失望呢。不過好在,現在又看得見你了,真好!」他淺笑的圓臉猶如朝陽般熠熠有神,小手暖洋洋的,和我常年冰冷的手很不一樣。

聞言,我有片刻的失神,玉奴經常來這里找我?這怎麼可能?他哥哥不是懷疑我的身份麼,怎麼會讓他跟我見面?我偷偷的瞟一眼他哥哥,他依舊是用那似冷還柔的眼神看著我們,不過俊顏上不再是高深莫測,而是神采揚揚,只有著純粹溫和的笑意,可惜還是暖不進我的心底。這樣深沉內斂的人,繞是我再深探,也斷然不知他在想的是什麼。

玉奴似乎不了解這其中的暗潮涌動,只是單純的朝我微笑著,很開心見到我的樣子。我有些好奇,不知他為什麼會對我這個才見過兩三面的人抱有如此的好感,每次都表現得這般熟絡。照理說,富貴人家的孩子,應該不會缺乏玩伴才是啊!

我這麼近距離的看他,才發現他其實長得跟他哥哥不太像。他哥哥五官深邃,面容冷峻,而他則是白皙秀氣,甚至可以說是漂亮的。但無可否認的是,他們家族的基因都很好就是了。

少年听了玉奴的稚言,也淡笑著附和的問道,「對啊,為什麼後來就見不到你了?玉奴似乎很喜歡你呢!每次都嚷著說要找你呢!」

我抬眸,凝視著他,想忖度他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是單純的只有表面上的意思還是話中有話?我為什麼不出現,他應該最了解了不是嗎?況且,真要找我還找不到,不是說已經把我的戶籍都查得一清二楚,該不會是因為他尊貴的足跡不便踏足窮困的小山村?無論如何,他這話說得是冠冕堂皇,不明就里的人是听不出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的。

見我略帶挑釁的沉默,他嘴角彎開一抹笑痕,眉宇間有著令人不容忽視的攝人光芒。但見他一躍上馬,拉著韁繩馭著馬,便伸出手來,緩緩的開口對我說道,「來吧!」

我不解的看著他,有著猶豫和遲疑,這是做什麼?要我拉他的手上馬?

「我送你出林子去,這山里還有野獸,我猜……你也不想命喪與此吧?」他宛如一泓深泉的眸子注視著我,帶點淡漠的陳述一個令我害怕的事實,的確,若真的再遇上一頭野獸,我必不能全身而退。

我有些忐忑的把背簍解下,放在馬後,然後手伸過去與他交握,他一使勁,便把我拽上馬背,置于他的身前。我的背脊貼合著他的胸膛,感覺被一股暖陽包圍著,畏寒的身體開始微微發燙。

玉奴不依的站在馬下叫嚷著,「二哥……」語氣里滿是不舍。

少年淡淡的開口,呼出的熱氣吹拂在我的耳邊,嗓音低沉惑人,「玉奴,你在這里等我,我送她出去了就回來,今晚府里設宴,不能久留。況且……」他頓了一頓,「既然又有緣重遇了昭昭,她必然想交你這個朋友,你還擔心以後見不著麼?我說的對吧,昭昭!」他似乎很了解他弟弟在想什麼,很自然的解釋道。

果然,玉奴一听,便可憐巴巴的用那雙又大又亮的眼楮瞅著我問,「昭昭,二哥說的是真的嗎?我可以來找你玩麼?」

他們或者帶點富貴人家的傲氣,可是一直都是談吐得宜,看得出來家教很好,連玉奴這麼小的年紀也比梁大虎之流要有禮貌得多。

我是有苦說不出,啞然的看著他,可又不忍看見他失望,只好硬著頭皮頷首答應著。玉奴見了歡呼雀躍起來,小臉興奮的紅潤潤的。

少年輕笑一聲,拉好韁繩轉向出口的方向,雙腿用力的一夾馬肚子,馬兒嘶叫兩聲,便開始小跑起來。

我從未騎過馬,更沒有與人共騎的經驗,而對方又是高深莫測的主,所以絲毫不敢大意,全身都僵直著,避免有直接的接觸。

他好像也知道我在緊張,拍拍我的肩,輕輕柔柔的問,「你在怕我?」

我不能言語,只好搖搖頭,把眼楮直視著前方,故意忽略他那戲謔的語氣。我不清楚是不是怕他,按道理來說,我根本不應該怕他,我甚至比他還要大幾歲。可是他卻給我一種十分危險的感覺,那雙幽深的眼楮可以看透人的靈魂般,在他的面前,我似乎無所遁形。

「呵呵,其實……」他輕笑兩聲,在我身後有些感慨的說,「姑娘家,真的安安靜靜的就好,話一多了就不可愛了呢。我那天說的話,不過是擔心玉奴的安危,他想跟你交朋友,作為哥哥,必不想看他交上壞人,所以才謹慎些……哎,算了,跟你這小丫頭說多了也是不懂……」

我心道,你才不懂!就十幾歲的大男孩,作什麼深沉的像幾十歲的大人似的?連想事情也七彎八拐的不嫌累麼?我連帶調皮的做了個鬼臉,好在他也見不到就是了。

接下來直到送我出林子,他都沒有再說話。而我卻莫名的害怕跟他呆在一起,所以一下了馬,就背起背簍,頭也不回的匆匆的往村子里走去。

我穿來的身體不是什麼有本事的人,這里信息的互通又落後,加之自己又不能說話,所以我對他們的事,知之甚少,都是通過他們的話語中推敲出來的。

從那天開始,我去洗衣,挖野菜時,總是有意無意中踫到這兩兄弟,有時候是他們兩個一起來,有時候只有玉奴一個人,不過我知道這附近的暗處肯定有保護他們的人。

那個少年幾乎不說話,有時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听著玉奴說話,有時則是望著天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玉奴則是俏皮得可以,整天有說不完道不盡的新鮮事,又或者拉著我到處跑,總之沒有閑下來的時候,他們兩兄弟一動一靜,倒是個不錯的組合,可以互補。

再後來,那少年就不再出現了,只有玉奴才會間或的現身,但是次數也逐漸的在減少。我隱隱的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一樣。我有種強烈的預感,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很快的,到了元隆七年冬天。這年,似乎比往常還要冷一些,淒厲哀絕的寒風襲來,讓人瑟瑟發抖,還是初冬,便要穿上厚厚的棉襖才能御寒。

冬日的天空更加的空明澄澈,只是周圍破敗蕭條的草木讓它失了幾分姿色,然而我是喜歡冬天的,干淨自然,一切的生機都隱含在蕭索的地下,待來年破土而出。

我任著冷風刮在臉上,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山間,有些惆悵,有些茫然。

「昭昭……」一聲熟悉而略含哀怨的叫喚,讓我回到了現實。側過頭,眼角循升望去,只見好久不曾出現的玉奴紅著眼楮來到我跟前,看樣子似乎很傷心。

昭昭?听他平日說話,這才知道他比我還小一歲,叫我姐姐還差不多,況且我實際年齡可是比他那才十五歲的二哥還要大呢。可惜我無力言語,也就任得他在稱呼上佔我的便宜。

「昭昭,你要幫我呼呼,我好痛!」玉奴指著淤青的手臂,嘟著嘴朝我嚷嚷,這一年,玉奴長的比我高出一個頭了,可是卻還是孩子氣很濃。

我定楮細看,這才發現他除了手上有傷以外,額上,嘴角也是淤青多多,是跟人打架了?他最近似乎總是大傷小傷不斷的,難道那個在他眼里很厲害很了不起的二哥沒有好好的保護好他麼?怎麼任得別人欺負他一個才丁點大的孩子。

「昭昭,我跟你說哦,我沒跟他們打架哦,二哥說過,逞一時之勇算不得英雄好漢,我說過我要做英雄的,所以都沒有跟他們計較。」他拍拍自己的xiong部,神氣的說道。

玉奴口中的他們,應該指的是他的其他兄弟,家大業大,總是姬妾兒女眾多,偏偏玉奴又是庶出的孩子,所以得到的關注自然不是很多,那些仗著母親身份地位高的孩子,自然會欺負其他不受寵的。難得的是他的二哥是嫡出的孩子,卻這麼照顧這個庶出的弟弟。

我拉過他的手,挽了袖子,然後小心的用手帕幫他擦去上面的灰漬和血痕。他身上還有一些舊傷都沒有痊愈了,這又添新傷,是什麼樣的矛盾,讓他們看不慣玉奴,還下手這麼重?

玉奴帶著鼻音,喃喃道,「昭昭,你好溫柔啊,跟我三姐一樣好呢。」

我微笑著,他嘴里說的最多的,除了他很崇拜的那個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二哥以外,就是這個三姐了。我推測著,那位三小姐應該也是個溫柔似水的巧人兒,也許就是因為她和那位少年的共同扶持,玉奴的生活才有依持。

「二哥就要成親了,以後就不能經常帶我玩了。昭昭,什麼是成親啊?我問阿嬤,她說成親就是像爹娘一樣,兩個人住在一起,然後會有小小女圭女圭了,那,我也跟你成親好不好?」

我哭笑不得,連連的搖頭。玉奴跟梁大虎一樣,根本不知道婚姻為何物,只是听大人說多了,便也以為是什麼好玩的事情。可是我不是孩子,不能跟他們胡鬧到一塊兒去。

不過我卻有些愕然,那個總是沉靜的人要成親了?古人還真是流行早婚,他也還是個孩子啊,雖然他行為老練深沉,可放在現代也只是上初中的年紀啊!怪不得都見不到他的身影了,原來是忙著籌備婚事了。

「為什麼搖頭?我會對你很好的!不像爹那樣,都不理我娘。我不管,我們拉勾啊,來!」他是說風就是雨,說罷就倔強的拉起我的手跟我拉勾,真真的是孩子心性。

罷了罷了,等他再大些應該就會明白的,到時不用我解釋,自然有人跟他說清楚道明白。我瞎操什麼心呢?

昭昭,為什麼他們不喜歡我?

昭昭,我長大了要當個英雄……

昭昭……

那天他比以往都要多話,問了我很多很多的問題,有些我會回答,而有些我不會,卻也沒能開口安慰他或者跟他解釋。豪門世家,這種大房二房爭寵,嫡子庶子的矛盾歷來都是層出不窮的,即使我能言善道,也幫不上他半點忙,所以只能靜靜的听他說,希望他說出來了心里會舒服一點。

漸漸的,在這個偏僻的山坳,再也見不到那個虎頭虎腦的玉奴,也見不到那個總是在沉默在深思的少年。有些時候,某些人就是你人生中的過客,只留下一道絢麗的彩虹,待雨晴以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失落過,甚至有好一陣子都會獨自一人,去到以前大家見面的地方,不知是懷念還是難過。畢竟人都是感情動物,習慣了一些人徘徊在自己的身邊,突然無故消失了,說什麼也很難接受的。在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常常想,他們還安好嗎?那些人可否還在欺負玉奴?或者……

或許真以為我是個啞巴,傻兒,所以至始至終,沒有人告訴我,他們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我只隱約知道他們是柔陽城的一個大戶人家,我甚至連他們姓甚名誰都不清楚。不過,我很快就無暇顧及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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