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無言 邪君獨寵 天不絕人願

作者 ︰ 蘇景軒

兩年以後,魚米之鄉洺州。洺州位于洺江南岸,水陸交通十分便利,土地肥沃,自古以來就是天下的糧倉,兵家必爭之地。

洺州守將方洪于去歲投誠蕭世乾,歸順穆朝,洺州自然也歸于蕭家羽下,更得以避開戰火,安然生息。這樣,穆朝不僅得了一員猛將,也是將天然的糧倉收歸己用,如虎添翼,更是乘勝追擊各地的義軍,為統一中原奠定了基礎。

城里富有盛名的玉宇瓊樓——

琵琶女柔絲的嗓音唱著洺州小調,緩緩的飄蕩在空中,入情入勝,靈活的指法讓絲弦隨著聲音躍動,溫溫軟軟的小曲,暗香呢噥。

這里是洺州文人騷客聚集的地方,經常三五知己相約來此听著小調吟詩作賦,又或者行酒令,輸的或罰詩或罰酒,生活恣意愜然。

在這個時代,南重文,北重武。即使在現下戰火連天的境況下,此處生意依舊很火,客人如潮水般絡繹不絕。歌女小販乞丐都喜歡來此地討生活,等這些富有的公子哥兒興致一來,或許一個月的活計就有盼頭了。

我便是隨意的坐在門邊上,在伙計沒來趕人之前,邊做買賣邊听著小曲,偷得浮生半日閑。又或者說像我這樣子的,也沒什麼閑不閑的。

一個討生活的人而已。

我記不清有多久沒有吃過新鮮的白米飯,洗過一個漂亮的澡,喝上一口熱茶了,像我這三餐都不繼的人,連想想這些,都是奢望。在這里待了半天,竹籃子只賣出去一個,這日子是越發的過的艱難了。

腳邊上的錢罐子被人拿起來輕輕的晃了晃,里頭少得可憐的幾個銅板 當作響,我只稍微一轉臉,就看到長秀咧開嘴,露出滿口整齊的白牙,在那張黑乎乎的臉上,顯得有些突兀。

似乎,記憶中我從來沒見過長秀的臉干淨時是什麼樣子的。他總說,髒點好,像我們這樣的人,越是計較,日子越難過。

「我就叫你在家里歇著了,出來也掙不得幾個錢,還得受人白眼多不值啊!」他撿起罐子里還有幾個落在地上的銅板,在空中拋了幾下,又穩穩當當的接住,滿臉小心的收到錢袋里。

「我們總得吃飯不是?」雖說他門路多,掙錢比我強,可我也不能吃白食啊。

他躋身進來我坐的小台階,喜滋滋的笑著說,「來,小玥,你先閉上眼楮?」自從逃了出甄府,為了掩人耳目,也為了有個新的開始,我就用了現代的本名,反正我跟小昭是本家,同姓沈。雖說景朝戶籍管得嚴苛,可是新朝剛立,世道混亂,改個名也沒多少人會注意到。

「要做什麼?」看他一臉神秘兮兮的,不會又是想捉弄我吧?

長秀跺跺腳,嘟著嘴不依的喊道,「哎呀,你先閉上嘛……」

我看著他這孩子氣的舉動,有點哭笑不得,就依言閉上了眼楮,端看他變什麼戲法。不過,眼楮剛一合上,就聞到空氣中飄來香味,忍不住睜眼一看,呵,是一只大大的油亮亮的雞腿!

我咽著口水,詫異的看著他,隨即擰起眉,有些擔心的問道,「你怎麼有銀子買這個?」他哪里來的閑錢,昨天還愁沒錢買米呢!

他似乎不想多談,只是一味的催促我說,「今天不是你生辰麼?快吃快吃!」

生辰?原來他為的這個特地弄來的?

我還是不解風情的接著問,「你先說清楚!是不是……你又去……」

「我沒拍胡老大馬屁!也沒去做苦力……」他被我盯得難受,就藏不住話,支支吾吾的說著,「是,是,我……」

我這才仔細的瞧他,卻驚訝的發現他額角有一道血痕,立刻緊張的拉近他,用手絹輕拭著,「你這里怎麼淌血了?」

「我,我去跟雜院里的李哥去耍雜耍,就是那種射飛鏢,那鏢子射偏了,才不小心蹭到的……」他見我這麼擔心,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我跟長秀同住在洺州的一個破敗的大雜院里,里面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大家都有各自討生活的營生技巧。其中李哥就是街頭賣藝為生的。不過他那用人做射飛鏢的表演危險很大,心里壓力也不容小覷,幾乎沒什麼人敢做,就怕一個不小心,小命就沒了。長秀竟為了給我買個雞腿而受那種苦?

「長秀……」我喃喃道,望進他那清潤的眸子里,心頭重重一震,感動與酸楚涌上心間。

他搔搔腦袋,似乎為了安撫我,眼楮彎成一道細月笑著說,「嘿嘿,我生辰那日你不也給我做了頓飯,彼此彼此啦!」

他一副小意思的樣子,甚至帶些驕傲的說道,「快吃快吃,別太感動哦!我也有吃啦……」而為了配合他善意的謊言,他肚子適時的「咕咕」叫了起來。

霎時,大家一起笑了出來,我沒好氣的喊著他,把雞腿分成一人一半,長秀畢竟還是孩子心性,禁不住誘huo,就在街邊狼吞虎咽起來。

我微微的側過頭看著他,其實長秀的吃相不好看,塊頭長得高大,感覺應該是那種喜歡大口酒大塊肉的人,可是生活所迫,每天只能去打些散工,有一餐沒一頓的過著,後來還得幫襯著照顧我,更是難上加難了,可是從未听他抱怨過什麼,每天都樂樂呵呵的,什麼事都笑著面對。

這個才十五歲的大男孩,卻比我要堅強,樂觀和闊達許多,可有時候又比我世故圓滑,真真是矛盾。若沒有長秀,我會變成怎樣?我真的不敢想象。

兩年前,尹漠天開城出降歸順穆朝,而後被遣回帝都。明王蕭澤天則領兵進據東郡,夏宮奉天宮的珍奇古玩悉數送至邑寧,然後開倉濟民,頒布新法令,整頓民生,以求東郡恢復昔日的繁華。

我就呆在那荒蕪的園子里,一直不敢出來,靠吃些野果為生,過了好些日子等事態平復了,才從表哥說過的一條小道由甄府西門離開了,在城里逗留了幾日,輾轉打听到外公已經安然無虞,蕭家似乎也沒怎麼對付甄氏,我才隨著流民,離開了東郡。

天地間孤單一人,這時才發現自己其實沒地方可去,舉目無親,甄家又不能待,最後機緣巧合之下,就來到了洺州,小柔的故鄉。

自己現在想來心里還是毛骨悚然,當時怎麼會這麼天真的以為,有人會在這個亂世介紹什麼好工作?尤其是孑然一身的女兒家,在這個男權的時代,想靠自己?根本沒有什麼指望。要不是運氣好踫巧被長秀看見了,拉了我就跑,或許,我現在不是在哪個窯子里做妓子就是哪個不識得的男人的妻妾,又或者抵不住命運的捉弄,一死了之。

我想自己是最沒用的穿越人事了。

反觀長秀,他當時是怎麼說的?

「你還有沒有腦子了?那張牙婆的話你也信?真是被人賣了也不知道!那種見錢眼開的賤婦,遲早老天要收了她的!」說罷還啐了一口,以示憤慨,一個才十三歲的孩子,卻已如看透世間般的憤世嫉俗。

後來他就帶我去了他住的大雜院,一直受他照顧到現在。我賣竹籃子,他去打零工,生活就這麼平淡無奇還帶些艱難的過著。

我真心的感謝老天,可以有幸讓我遇見了長秀。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妾無言 邪君獨寵最新章節 | 妾無言 邪君獨寵全文閱讀 | 妾無言 邪君獨寵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