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無言 邪君獨寵 只為相思老

作者 ︰ 蘇景軒

等我恢復平靜的時候,已經過了很久很久。這個世上有太多的無奈,而我的淚我的痛無非是平添傷感,卻沒有任何的助益。

橫波目,流淚泉。不諳離恨,一寸成灰。相思為誰?只嘆當年好。

無愛,亦無恨。從今以後,我要忘記這個人,忘記這些事。不能忘,終須忘,因為我還要生活。

玉奴輕嘆一聲,用指月復輕輕地抹去我臉上的淚痕,滿眼溫柔的說,「昭昭,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

我點點頭,他伸手要拉我,我下意識的將手一縮,而這微小的拒絕卻傷了他。他的眼神黯淡了下來,斜陽照出了他的側影,有道虛晃的寂光,是哀戚的。

我跟著他走出假山,剛走不遠,他卻又忽然頓了下腳步,讓我險些撞到他的背。

「昭昭,我絕不做那個讓你流淚心傷的人。」他堅定地說道。

我一怔,愣愣的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心里猛然間涌上了一陣感動。這個我印象中一直以為還是孩子的人,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悄悄長大了,他是真的願意為我付出所有。

為什麼我愛的人不是他呢?

我也不知道。

出了宮門,我的心情仿佛輕松了起來,再巍峨的宮殿,也不過是一個華麗的牢籠。

這時,躍動的馬蹄聲疾馳而至,一群身著武官朝袍的人風風火火而來。在越過我們時,一個人「咦」了一聲,撇開其他人又往後退了幾步,縱身下了馬。

我隨即被人激動地環住了肩頭,一道欣喜的聲音破空而至,「小玥?你什麼時候回的邑寧?」

我抬眼看去,竟是長秀!他清秀的臉比從前黝黑了許多,卻更顯卓越陽剛,我揚起笑,「今日才回來的。」只是我說話的時候還有濃濃的鼻音。

他驀地湊近我的臉細瞧了瞧,「你怎麼了?眼楮紅紅的,是哭過了?」然後冷冷地瞥向我身旁的玉奴,寒著聲質問道,「是你讓昭昭哭的對不對?」

玉奴胸膛高低起伏著,顯然在壓抑著怒氣。他們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一見面就是劍拔弩張,天生不對盤。

我拉了下長秀的衣袖,搖首道,「你別瞎猜,不過是沙子進了眼,一會就沒事了。」

長秀凝睇著我,喃喃道,「小玥,你說的慌從來就不甚高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高都尉!皇命在身,切莫誤了時辰。」可是他的擔憂卻被人生生的打斷了,那些人已在宮門前等候,看樣子似乎很緊急。

長秀板著臉正色道,「我這就來。」隨即朝我苦笑,「好像每次你有事我都幫不上忙,你等著,我辦完了公務便來找你。」

誰不長大呢?莫說玉奴,就連長秀如今也是獨當一面的小將了。

「正事要緊,去吧。」我催促著他離開,他點點頭,走過玉奴身邊的時候,還冷哼了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

我見玉奴的面色不善,趕緊解釋說,「他就是這個性子,你千萬別怪他。」玉奴畢竟是帝子,還封了王的,長秀著實是失禮了。

玉奴微揚起頭看向他們離去的方向,淡笑了一聲,「上次是我硬替了他去信陽的,他怕是還在惱我,所以我不會怪他的。」見我疑惑,他又輕聲解釋說,「那時听聞二哥跟你都在信陽,我一時情急才會這麼魯莽的……」

「玉奴,真的謝謝你。」我衷心的感謝老天爺,有這麼一個人守在我的身邊。

馬車徐徐而行。

掀開車簾子,望著陌生的街景,我遲疑道,「玉奴,我們這是要去哪里?不是回微雲樓?」

他蹙眉深思了一會,才輕緩道,「二哥跟我都認為先別張揚你的身份為好,可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怕有人會來擾你。父皇去歲賜了我一座別院,離我府邸也近,你放心,我只會閑日住在那里,若你不想見我,我就不來擾你。只是擔著我的名,那些人還不能去打擾你,你一人住在微雲樓我不放心。」

我怔然,沒想到他已經考慮了這麼周全了,「你說的也對,不過我想見一下敬為,還有微雲樓的事,撒手了一年,我也想了解了解。」

不回微雲樓也好,那里有太多不該有的回憶了,只會平添傷感。其實我更想離開,可是聖諭尤在,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我想走也走不成。我一直有種感覺,自己被蕭澤天擺了一道。

「嗯,我會告訴他你的消息。不過眼下你最需要的是休息,一路塵僕,等養好了精神,你想做什麼都可以。」過了一會,他又忐忑的問我,「對了,你的箭傷沒事了吧?」

我淺笑道,「沒事,都過了這麼久了,早就好了。」

他偏過頭吶吶的說,「你會怪我嗎?我並不知道你會在那里,不然我不會發箭的。你還記得我上次受的傷嗎,就是那個人想向二哥放冷箭,被我擋了……所以……我才想報一箭之仇的。」

塵紛紛,淚雙雙,君莫笑,征戰難。

戰場上,只有成敗,沒有對錯。

我搖搖頭,嘆道,「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因為我一直怪的是自己,我總想找一個自己可以適應的平衡,可是到頭來才發現,這種平衡是不存在的,不過是我自欺欺人。

我救了蕭澤天,便害了王哥,若舍了蕭澤天呢?累的或許就是天下。

是這個混亂的時勢,造成了這些無奈,這些悲哀。

我在別院的暉園住了下來。

這個暉園倒是很符合我的審美觀,簡單,樸素,雅致。玉奴很了解我,安置在這里的人並不多,日子過得很清靜。

花匠福伯是個慈祥的人,手很巧,他種的花都開得很好,看他養花也是一件舒心的事。

他每天都笑得樂呵呵的,好像沒有絲毫的煩心事。可是,他的大兒子在信陽一戰中戰死了,二兒子還在軍中效力,玉奴體恤他們,便讓他和妻子來這里安家,也好讓兒子放心,這些都是後來福伯告訴我的。

他每天都喜歡嘮叨一句,「這人哪活得高不高興,都是看自己怎麼想的。我只要想著,開心也過,難受也還是過,為何不快樂些?」這就是生活的智慧,很淺顯的道理,可是我們總是深陷在歲月的泥沼中,不能自拔。我也該活著開心點,至少在我可以做到的範圍內,過自己的生活。

「小世子,小公子,你們都到哪里去了?」福嬸大老遠就在園外嚷嚷著。

我跟福伯都不解的望著她。

福嬸滿面愁容,見了我也只是勉強笑笑,又問福伯,「老頭子,你有沒有看到小世子和小公子?我不過是去廚房拿些點心,一轉眼他們就跑的沒影兒了!丫頭們也沒看見,這可怎麼辦?」她急得團團轉。

福伯一听了,眉頭皺得緊緊的,略帶責難地說,「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那我們趕緊分頭去找找,出了事誰也擔待不起的啊。」

「是多大的孩子啊?穿什麼衣裳?我也幫你們找。」我拍拍裙上的土屑,也跟著站了起來。

「不行,怎麼能勞煩姑娘呢……」福嬸雙手絞著衣角,踟躕著。

「沒事的!眼下找到孩子最要緊啊。」我那時也急了,壓根沒問是誰家的孩子。

她也急得沒了章法,于是說,「那就勞煩你了,世子穿的寶藍色的衣裳,公子的則是淡藍色的,大概這麼高。這園子也沒其他人,就怕……哎……」

「那好,我們分頭找!福伯,你去叫管家趕緊派些人來一起找。」我吩咐道。

「好。」

我想著,若是一眼就能見到的地方,他們早就找到人了。而孩子都是喜歡新奇的事物,所以定是去了一些平日里大家都忽略的地方。可是這個別院很多地方我都沒去過,只是盲目的四處亂踫,走著走著,竟來到一個叫「思昭園」的院落。

見了這個名字,我的臉熱熱的,這里,該不會就是玉奴住的園子?我當下就想著離開,可是沒走兩步,又听到里頭有孩子的嬉戲聲,我心一喜,也管不了這麼多,信步走了進去。遠遠的就看見兩個孩子,圍在池塘邊低頭望著些什麼,一大一小,應該就是他們要找的人了。

他們看得很入神很專注,好像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哥哥,魚魚,好多啊。」小一點的那孩子一手拉著身旁的男孩的衣角,一手指著塘里,女乃聲女乃氣的,身子胖墩墩肉呼呼的很是可愛,我一眼就喜歡上他了。

大點的孩子約莫六七歲,長得很俊秀,臉上卻是沒什麼表情,淡淡的答著,「嗯,是很多。」很是老實沉穩,儼然一個小大人,我總覺得他的輪廓有些面熟。

這時,小女圭女圭竟想伸手抓魚,年紀又小,有些站不穩,眼看就要跌落塘里,沒等我出手,他身旁的哥哥已經及時將他拉了回來,兩人都跌倒在了地上。

小的「哇哇」地開始哭了起來,大的把他拉起來,一邊幫他拍去身上的灰一邊說,「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別哭了,會讓人笑話。」那麼小的人……

我從開始的驚心,到後面的松一口氣,而後哭笑不得,才多大的孩子,知道流血是什麼樣的了?那女乃女圭女圭也不知是懂了還是沒懂,只是一直抽噎著,竟是不哭了。

而這時他們才發現我的存在,哥哥戒備的看著我,下意識的把弟弟護在自己身後,「你是誰?」他的表情是嚴肅的。

我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在問別人是誰之前,不是自己得先報上名字?這是禮貌啊。」我心里嘆道,這是誰家的孩子啊,怎麼一副老練深沉的樣子。

「朝曦。」女乃女圭女圭好奇的探出粉撲撲的臉,細聲答道。

哥哥瞪了朝曦一眼,跟著才大方的說,「我叫靖晏。」

我接著又說,「嗯,好孩子就應該听話才對。你們滿院子跑,知不知道把大家急壞了?!」

「說得對!」聞聲,我轉頭望去,只見玉奴緩步而來,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

「四叔!」

這時,那個叫靖晏的大孩子喊了一聲,已經跑了過去。小朝曦卻是遲疑著,咬著唇,像個小可憐似的,卻不敢動,似乎害怕玉奴。我嘗試伸手過去,他竟那麼容易就接受了我,一把拉住我。不過我看得出來,他的眼楮還是看著玉奴的。

玉奴沉聲道,「朝曦?」

「爹……」女乃女圭女圭吶吶的喊了聲。

我握著軟女敕的手難以置信的顫了顫,低頭看著身旁的孩子,他竟然就是玉奴的兒子?

我瞅著他,他也抬頭睜大眼楮好奇的望著我。還記得當年在襁褓里的他還是小小的一團粉女敕,連眼楮都沒張開,自此再沒有見過了。眨眼之間,他竟長了這麼大了?

「福嬸,你先把孩子帶出去吧,記住以後要小心些。」玉奴沉聲吩咐著,眉眼間沒有任何父子的溫情。

福嬸羞愧的垂下頭,低聲答,「是,王爺。來,小世子,小公子,跟我來吧!」說著就帶著孩子出了園子。

臨走時,拉著朝曦的靖晏還不忘說道,「四叔,你答應過要教我射箭的!可別忘記了!」這時的他才露出一絲孩子的天真。

玉奴笑了,「放心,四叔何時食言了?你回去先把我教你的基本功練好,到時我再教你別的。」

「嗯,我知道了!」他一臉的興奮,展開了爛漫的笑容。

等他們走了以後,我才回過神來,喃喃道,「沒想到……你的孩子已經這麼大了……」

他有些淡漠,「嗯,都快兩歲了。」

「你對他似乎太嚴厲了。」看他對靖晏似乎更熱情,對朝曦卻是冷著臉的,缺少了父子間的感情。

玉奴淡淡的道,「因為他並不是在我的期望中出世的。」

我搖搖頭,嘆道,「不該這樣子的,他畢竟是你的孩子。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我就像看到小時候的你一樣。」很無辜,很天真,可是都受到冷遇,這對孩子來說,尤其是皇家的孩子,是致命的。

他的臉色一白,苦笑著,「誰說不是呢?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對他。」

氣氛冷凝了起來,現下似乎不是討論這個話題的時候,有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我岔開話題,又問道,「那另外的那個叫靖晏的孩子是……」我听他喊他四叔的。

「靖晏?他是二哥的長子。」玉奴答道。

是蕭澤天的兒子?我啞然失笑,怪不得,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同樣的少年老成,長大了想必又是另一個蕭澤天。

玉奴帶著我在這園子里四處看看。

「這里叫‘思昭園’,你應該明白它的意思吧?」他忽然問得很直接。

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沉默了。

我不想傷害他。

我左顧右盼,看到眼前不遠處的一間**的小築,便借機問,「咦,那間屋子很別致,是做什麼用的?」我說著就走過去。其實我也沒真想看,就是想回避他的話題。

等他想來阻止我時,我已經推開了門。

然後,整個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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