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沉重的濃稠之下,竟透出了淡淡的期艾。兩道幾不可察的暗影在寒夜的空隙中穿梭。隱隱透出一玄一白兩道微光。影過處,了無痕跡。
「墨,今夜任務結束之後,陪我去新西蘭可好?」
慵懶的聲音兀的自暗夜響起,竟與這靜謐的氣息恰好相融。
「七,你累了?」百里傾墨難得認真地看著一襲白衣的樓湮七。
斂起了周身庸懶的氣息,「墨,你知道麼?我好累,累得連槍都拿不起,突然不想再繼續這樣的生活,我只覺得人難道不該為自己而活?」
眉微蹙,「你應該知道,我們別無選擇。」
從一開始,她與她就注定會踏上這條用鮮血築就的道路,無法回頭。
「是啊,我們別無選擇。」樓湮七的眸色黯了黯。
風拂過,撩起百里傾墨額前的碎發,露出冰一般寒的眸子,玄色的發帶卻束縛不住一頭飄逸的墨發,疏斜在空中。襯著一襲玄色,宛如暗夜的王者。
樓湮七勾了勾唇角,「墨,既然逃不月兌這樣的命運,我們便讓這風雲為之變色可好?」
「自然」。
音未落,兩道人影從空中驀然消失,甚至一抹殘影都未曾留下。
暮色已深。泛著甜腥的空氣四散開來,抬眼,大片大片的紅從天際蔓延到了人間,如同赤色的曼珠沙華,妖冶,華美,卻又藏了絲絲寒冷的孤寂。
一個普通的街巷,疏斜了兩道人影。
「你,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看著身邊最後一個保鏢變成尸體,被逼到巷子盡頭的男人抑制不住的雙肩顫抖,跪坐在角落里。價格不菲的西裝在磕踫之間,早已堪比乞丐。
「理事長竟然不知麼?」
百里傾墨眉微挑,冷入骨的話語緩緩道出,無端的滲入骨髓。
「你們,是‘血殤’的」無方墨「和」白映月「。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听聞這二人自成為‘血殤’的殺手之後,每一次接單只在A級之上,卻是無往而不利。炎熱的撒哈拉沙漠、可可西里無人區、‘血殤’組織中無一人能突破的煉獄,這二人卻是毫發無傷的走出來。究竟有多強?甚至連各國元首都極為恐懼的兩個存在。」猜對了呢,可惜沒有獎品哦。「樓湮七微微屈起食指放在下唇。」我,我出雙倍的價錢,只要你們肯放過我,我什麼都能給你們。「
男人大滴大滴的汗水滑落,領襟竟濕成一片。」是麼?「放下食指,樓湮七的眼里閃過一抹戲謔。」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我們要的可是您的命。不知理事長可給得起?「
余音未落,只見男人的眼楮陡然睜大,瞳孔皺縮,微張的口來不及翕合,便已無了氣息。
冗長的暗巷內,兩道人影,一柄精致的象牙手槍,血透過頭骨蜿蜒而下,汩汩形成了」墨「字。
看著地上鮮血匯聚而成的字跡,百里傾墨嘴角略微抽搐。」七,這是你第一百三十一次以我的名義殺人了。「」誒呀,我都不介意,你還介意個什麼勁啊。「將槍別入腰間,一把拉過百里傾墨的手。」說好的陪我去新西蘭,你可不許反悔。「
原本冰冷的掌心傳來沁人的暖意,」好,陪你。「
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仿佛天地間綻了一株墨色的蓮,高貴,華麗,卻又神聖不可侵犯,艷煞了樓湮七的眼。同樣是女子啊,同樣是女子,蒼天無眼啊。
看著樓湮七苦逼的樣子,反手握住她的手,」七,這里不對……「」這麼快就要走了麼?「話被一男聲打斷,」二位不留下來喝杯茶?「
一抹狠戾浮現在百里傾墨那張連天地都為之失色的臉龐上,攜著肅殺的冷漠,猶如修羅。
轉過身的同時,與樓湮七錯開身來,兩人相距一米。樓湮七兩指夾著‘暗芒’(狀似梅花的玄鐵鏢),眉眼間仍是淡淡的慵懶,但仔細一看,卻隱匿著濃烈的殺意。百里傾墨雙手環胸,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卻無端透出滲人的寒意。
男人不由得退後兩步。」不愧是‘血殤’的人,單看兩眼,都讓人覺得像是跌進了寒窖呢。「」你是什麼人?「百里傾墨沉聲問道。」呵呵,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男人笑了,」可你卻是百里家族的棄棋呢。「」你說什麼?「樓湮七冷道,‘暗芒’拈于指尖,蓄勢待發,她決不允許有人侮辱自己的搭檔。」難道不是麼?百里傾墨,你的出生是一個錯誤,你活著更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個笑話。「男人緩緩說出,每一個字眼都那麼刺耳。」你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
百里傾墨輕語,周身嗜血的氣息鋪天蓋地的向男人壓去。」很可惜呢,如今的百里世家于我而言不過是個笑話,他們不配擁有‘百里’這個姓呢。如果我記得不錯,你應該是二長老的人吧?有這個膽子見我,想必已經替自己備好了棺材吧?「」你?「男人訝然,不是說她冷漠,無情,又嗜血麼,怎麼連嘴都這麼厲害。
沉了沉氣,又道,」你以為你們如今逃得出去麼?方圓一千米內都已經安裝了炸藥,家族這次可是出動了六十多名頂級殺手來攔殺你,要是識相的話,盡早咬舌自盡,興許還能保全自己和樓大小姐一個全尸呢。「」你還是關心你自己吧。「樓湮七指尖的‘暗芒’瞬時滑出。」該死「,男人咒罵一聲,心知大意不得,提起全身氣力,堪堪躲過一擊。那鏢卻擦身回旋,男人身側的三個殺手應聲倒地。
樓湮七兩指夾著‘暗芒’,抬眼望了望漆黑的天空。」墨,月黑風高夜呢。「」殺人放火天「,百里傾墨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半句,素手劃過空際,淡淡的冰藍色光芒憑空出現,熠熠發光,攝人心魄。」竟是…「連同男人一起的幾十個殺手齊齊倒吸一口涼氣。百里家族的秘術——」玄光幻影「。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傳說中了此術的人,自腳踝處向上延展,改變人體生理結構,呈石像狀,蔓延至咽部,直至窒息而亡。
不過瞬間,百里傾墨指尖的冰藍色光芒蕩漾開來,距離最近的二十幾個殺手的腳,像是被大地抽空了力量一般,無法動彈。血肉凝成石塊,短短不過眨眼間,便奪取了數十名殺手的性命。
妄想動她的人,就該有面對死神的覺悟。百里傾墨牽動嘴角,劃過一個毫無溫度的弧線。」你,你…你怎麼會有這種能力?「這個女子太可怕了,今天怕是難逃一死,看來只有玉石俱焚了,手伸向腰間。
百里傾墨眉微挑,似是忽略了男人的問題。忽然身後的響動入耳,回頭,看到樓湮七正在對付七名殺手。她的鏢以刁鑽的角度向七人發去,卻忽視了身後那個詭異的蒙面人。」小心,七。「
饒是百里傾墨,也不免心下一驚,藍光月兌手而出,然而終是晚了一步。白色的刃沒入樓湮七的身體,染紅了她素白的衣衫。」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男人爬起身來,按下了手中炸藥的啟動鍵。」百里傾墨,老子死了也要拉你墊背。「
連綿的爆炸聲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沒有理會周遭的變故,百里傾墨傾身向前,將樓湮七抱在懷里。」七,你醒醒,看著我,看著我好麼?「
听到熟悉的聲音,樓湮七艱難地睜開了雙眼。」真好,臨死前還可以再見墨一面。「蒼白的容顏仿佛要隨風化去。」別胡說,我百里傾墨此生唯一的搭檔怎麼會這般不爭氣。「好看的眉緊皺著。」墨,你走吧,以你的能力,從這里出去不是問題。「愈來愈近的爆炸聲響向這里蔓延,樓湮七提起最後的力氣試圖推開百里傾墨。
下唇微抿,水墨色的眸子隱隱含了怒氣,反手扣住樓湮七的手。」樓湮七,你給我記住,我百里傾墨此生只有你一個搭檔。「字字擲地,再簡單不過的語言,冷漠如斯,堅定如斯。
樓湮七笑了。淡淡的,帶點孩子氣,」這是你第一次「,轉瞬又搖了搖頭,」不,是第二次生氣,真正的生氣。「仿佛附和自己般的鄭重點了點頭。」知道就好「,緊握著的雙手仿佛在汲取最後的溫暖。
火光蔓延到了這里,瞬間吞噬了一切,仿佛大片大片三途河岸的彼岸花。
在那方天地的上空,蒙面男子取下面紗,如瀑的銀發在夜空之中傾瀉而下,男子冰藍色的眸子流轉著復雜難以言喻的神色。
……
冷,靈魂仿佛撕裂一般,冰一樣的寒。」七「,驀然睜開眼,卻發現頭痛欲裂,喉嚨干啞不能言語。很快,又是一陣昏黑。靈魂與**在做激烈的抗爭。恍惚間,一只手想覆上百里傾墨的額,憑著多年殺手的本能反應,百里傾墨單手撐起身子,另一手直接握住那只手的腕部,」 嚓「不意外地听到骨節斷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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