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自己絕食了幾天,現在更餓了。」徐瀟看著自己的腳尖說。
巨大的食量的確讓她有些難為情。
這是杜墨生第一次看見徐瀟露出少女應有的羞澀和尷尬,她那張略顯蒼白的臉上,微微紅,如粉女敕的紅霞。盯著她那想要刻意掩飾的窘迫表情,他想,人類確實比他見過的其他星球生物有趣得多,就算是他那些感情豐富的寵物們,也沒有人類那樣多變的表情。
杜墨生走到她跟前,俯看著她︰「跟我來。」
徐瀟沒有動︰「又去哪?」
「想吃東西就別問太多。」
有那麼瞬間,徐瀟覺得自己好像只小白兔,正被不懷好意的大灰狼給騙了去。
她的猶豫被杜墨生看在眼里,不過他沒做任何解釋,轉身就走。
徐瀟仰起頭,挺直了背脊,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跟了過去。
他都不害怕,她有什麼好怕的。
要說危險,和容易失控殺人的她待在一起才是最危險。
每當這個念頭升起,徐瀟就壓下了找杜墨生詢問徐元下落的想法。她昏迷之時,的確曾經听見過徐元的聲音和杜墨生的聲音在交談。或許徐元在這里過,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里出現。也或許一切都是她的幻覺,是因為她一個人太寂寞害怕,需要有個可以等待自己的人。
這幾次見到杜墨生的時候,她都想求證,但最後都開不了口。
從寧州市走出來的時候,她是那麼期待和他的重逢,但是如今,她害怕自己說不定哪天就對身邊的人下手,就像那個黑色的、無法回的血腥夜晚,她已經雙手沾滿鮮血,不能再裝作若無其事的去見他。
希望徐元在路途中一切安好。徐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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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元,你自己說,我該夸你還是該罵你?」傅東隊長一臉恨鐵不成鋼。
冷風颼颼的d計劃訓練營外,高挑清瘦的少年默然地背手在地上重復做著深蹲青蛙跳,他的雙腿肌肉由于過度疲勞開始不受顫抖,在這樣高原缺氧的環境下,他的一張臉也漲得通紅,喘|息聲越來越大。
徐元並非自虐要過度訓練,而是被迫接受了教官的處罰。
三千次重復深蹲青蛙跳,一萬次俯臥撐,兩百個仰臥起坐,做完全套,徐元今晚就別想爬起來了。
這已經是最輕的懲罰,原因是稍後對他詢查之後,再做出最終的處罰結果。
「你做完這些之後,寫封道歉信。」
徐元坐完最後一個深蹲,站起來的時候身體都在不受控制的搖晃,他咬著牙說︰「如果我做不到呢?」
傅東正色道︰「那你必須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徐元眉頭深皺,月兌下背心,抹了把臉上的汗水,什麼也沒回答,轉身就走。
「這臭小子!」傅東雖然在搖頭,但心底稍微將自己和徐元換位思考,最後得出的結論也差不多。
身為男人的那股血性,或許是徐元最讓傅東看重的一點。
詢查會議在天明時分,主教官營帳內進行。
主持會議的是森教官,對徐元下達懲處命令的,也是他。
參與會議的除了負責體能訓練的達夫教官,負責搏擊訓練的傅東教官,負責科技知識的亞當教官等等。
「8月6日,第一小隊,重傷1人,輕傷3人。8月9日,第三小隊,重傷2人。8月11日,第一小隊,再次重傷2人。現在5名重傷員還躺在重癥監護室,對此你有什麼解釋?」森教官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冷酷,低沉的嗓音仿佛字字都扎進徐元的肉里。
徐元沉默地站著,但是目視前方,沒有逃避任何教官打量的眼神。
森教官看了傅東一眼。
傅東開口說道︰「每個來訓練營的人都清楚,今後不管進入了哪個方向,都是為了抗擊怪物的襲擊,為了保護全人類而努力。所以如果你不給出合理的解釋,你的心理狀態被判定為極具攻擊性的話,我想這件事後果很嚴重。」
徐元開口了,他低聲說道︰「我沒有特別的理由。」
森教官反問道︰「沒有特別的理由,你就應該伙同自己的隊友,把挑釁你的同伴毆打至重傷?你要明白我為什麼用了‘同伴’一詞,來到這里,你們或許在不同的小隊,或許在現在有競爭有沖突,但是就像傅教官所說,你們就是彼此未來的戰友和依靠。」
達夫教官開口了,他的聲音又急又暴躁︰「或許你認為擊敗他們會讓你有種征服的快|感?」
「不,不是。」徐元皺眉。
亞當教官的聲音倒是比較溫和,但言辭更為犀利︰「那是為什麼?據我所知,第一小隊最後重傷的兩個人,他們最後在失去反抗能力後,乞求你們停手,可是你,特別是你,帶頭踹向了他們的腦袋,現在那個倒霉的家伙顱內出血的情況都還沒有好轉。在我們看來,你甚至有些以此為樂。」
徐元深吸口氣,環視在場的每個人,回答擲地有聲︰「既然你們要答案,我可以回答你們。是的,我是伙同隊友還擊他們了,但那是他們挑釁在前。而我本人,一旦參與爭斗,要麼我失去意識,要麼對手失去還擊的能力。」
「我不想輸,也不能輸,我能活到現在就是依靠這樣的信念,所以,一旦有人威脅我,我必定會毀滅讓我不安的源頭。和快|感、以此為樂毫無關系,我只是認為自己必須要這樣做。」
眾人沉默起來,半晌,森教官的聲音再次響起︰「若是怪物威脅到你呢?」
「因此我在這里。」
「好了,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你先回去。」森教官說道。
徐元對幾位教官行了個還很陌生的軍禮,轉身出去。
森教官看向其他幾人︰「你們怎麼看?」
達夫︰「從各方面條件來說,這個孩子並不適合軍隊,但偏偏就是這樣的孩子,他居然可以在短時間內控制了自己所在的隊伍,甚至比隊長還有威信,並且有效的利用他們對挑釁者作出反擊。我認為他在某些領域的天賦,或許出乎我們想象。」
亞當搖了搖頭︰「他的觀察力和戰略分析力都非常有天賦,這麼多年來,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一位,可以說他是個天才。但是,他出手太狠了,他的心理狀態並不健康,甚至傾向于陰暗。如果他一旦獲得力量,恐怕很容易失控。我們是為人類培養未來的救世者,而不是培養未來的陰暗殺戮工具。」
森教官盯著一直沉默的傅東,問︰「他是你專門帶來的人,你是什麼意見?」
傅東沉聲道︰「我們的敵人,不是人類,是毫無血性的怪物們。今天是凶蟲,明天後天或許還有龐大冷酷的凶獸。面對它們不能害怕,甚至不能後退,除了你死就是我亡!非常時期,我們更需要有能力並且殺戮果斷的人。我的意見就是這樣。」
其實他這樣說了之後,大家心里都了然,眾人若有所思地望著不遠處的頂頂營帳。
不管說得再高尚,說到底,這個訓練營的存在,也只是為了制造更為厲害的殺戮工具。
僅此而已。
徐元躺在簡易的床板上,肌肉酸痛得連一根手指都懶得動彈。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結果是什麼,但是退一萬步想,就算他們不收自己了,大不了重新回前線,除此以外,他還有什麼可想?
妥協?不,他做不到。
那群外國人,仗著自己牛高馬大,有些甚至是手段高明的職業軍人,從第一次對戰的時候,就欺負他們這些體質弱的或者身材瘦小的東方人。他記得他們拳頭的力量,擊打在身上仿佛被鐵球重重撞|擊,甚至能听見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他反抗,不僅為自己,也為那些藐視他們的目光。
徐元可以輸,但是他自己民族不是被人瞧不起的孬種。他們要輕視欺負,那麼他就要他們付出代價。
現在全球怪物侵襲,這人還想著處處顯示自己的優越感和能力,他們都不懂得團結協助的道理,他憑什麼要向他們妥協道歉,以軟弱換來彼此表面的和平?
「徐元。」隔壁床的胖子梁磊打了兩份食物,放在徐元側面的凳子上,「吃點東西吧,明天還有兩倍的處罰量要做,不吃沒有力氣。」
梁磊其實並不喜歡這種軍事化的訓練,他就是個純粹的技術宅,加入紅客的時候,因為入侵網絡窺探到國家機密,結果一直被秘密監控著,直到被送到這里。那些外國人欺負他們的時候,他體型大,沒少挨拳頭。
好在這里還有徐元,說實話,他還挺佩服這個小自己五歲的毛頭小子,不是一般人都敢對那個上尉的腦袋往死里踹的,弄不好就殺人了。他們隊里參與幾次斗毆的人,說起這事都是豎著拇指感嘆︰夠狠啊!
梁磊看著徐元手抖地往嘴里塞食物,最後食物卻被抖掉的時候,眼底抹過一絲同情。他一把搶過徐元手里的東西,鼻子哼聲道︰「看你吃東西那德行,慢騰騰的,真像個娘們。張嘴!」
他就這麼粗魯的,幾下把食物亂往徐元嘴里塞,還不忘念念有詞︰「我可是從小到大沒服侍過人,你要怎麼謝我啊?」
徐元嘴里塞滿了東西,哪里能回答,只有瞪著眼楮看著梁磊。
「你手空著也是無聊,給你!」梁磊從自己枕頭下模出一個小平板,神秘的說道,「他們斷了外界的一切通訊和聯系,但對我來說都是小問題。這東西通話不行,但是能上網,你自己搜搜有沒有什麼想看的信息。要是有微博、推特什麼的,也可以給你認識的人個狀態,地址我都掩著,沒人能追查到。」
徐元嚼著食物,斜靠在枕頭上,手指在觸屏上滑過。
他想去徐瀟的微博看看,至少那里還有她過去的一些照片。
可是當他看見上面最新的一條信息的時候,整個人都僵住了。
「a許願包,你的飛機到了哪里?放心,我沒事,會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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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2日21:14來自android客戶端」
徐元死死盯著屏幕,再三確認了那條信息顯示的位置,是寧州市內,居然就在怪物遍地的市內!
那條微博,就a他一個人,而他這麼多天來,從來沒想過上網看看!
徐元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驚喜、懊惱、激動,他的所有情緒都化為無法控制的眼淚,就那樣哭了出來。他很少會哭,從知道哭不會讓自己生存下去起,他就不會流那些廉價的眼淚。但是他現在的眼淚忍不住的往下淌,哭聲還很厲害。
梁磊被嚇了一跳,在他印象里,徐元是個相當孤傲的少年,哪里想到他會這樣如孩子一般痛哭流涕。梁磊猜想了n種可能,都屬于不好開口勸的類型,現在的世道,能讓人如此失控的,只有生離死別了。他微微嘆氣,拍著徐元的肩頭︰「節哀!節哀!」
徐元一把拉過他,鼻涕眼淚一大把,抽噎得太厲害,吐字都不清楚,說了半天梁磊才听清那是句什麼話。
「她還活著,還活著!」徐元一直重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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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的?」徐瀟安靜的盯著杜墨生拎起一只唧唧叫喚的小白鼠,有種不知道說什麼的無力感。
他在這個研究所里有非常大的自由和權限,因此他這樣半夜將她帶到布滿各類金屬儀器、試管和玻璃器皿的精密實驗室里也沒人阻攔。
只是她看著他高大沉靜的背影一直搗鼓著那些瓶瓶罐罐里的化學藥劑的時候,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你說的吃的在哪里?」
杜墨生動作優雅地拎起一根正在進行化學反應的冒煙試管︰「還差些調味劑。」
徐瀟凝視著那正在劇變反應的各類不知名東西的混合物,這能吃?
沒等她表示質疑,接下來他就那樣拿出了老鼠。
所以他這是要給她喂老鼠?
見徐瀟盯著自己的手,杜墨生略微沉思,點了點頭︰「的確,雖然它的培育過程很干淨,但是相對免疫力也低下,有極大的幾率感染了病毒和寄生蟲。」
就在徐瀟以為他會放棄這種「原材料」的時候,卻听見哧地一聲,火焰噴槍的燃燒和小白鼠的尖叫同時響起。
徐瀟的心情,頓時有點難以言喻。
她看著他動作流暢的處理黑乎乎的焦尸以及時不時澆上些莫名材料的「調味劑」,突然有種同病相憐的傷感。
終于,他一陣忙碌之後,將盛在玻璃器皿里的塊狀物推到了徐瀟面前。
「純動物蛋白,剔除了含鈣的堅硬部分。」他說。
徐瀟肚子很空,咕嚕嚕地直叫喚,但是她眼前的完全就是一團混在一起的未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