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所以的幾人都屏住了呼吸,听丹尼做進一步解釋。
「巨蟲時代。不是我們看見的多足巨蟲那種較大的,而是真正的巨蟲!試想一下,叮咬你的蚊子和蒼鷹差不多大小,結網的蜘蛛比野豬的個頭還要大。如果再加上凶蟲們特有的變態防御的話……」
丹尼說到這里,竟然無法繼續說出,人類就將像碎渣一樣被它們踐踏。
不過他說到這里,點到為止已經足夠。
所有的人聞言,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而且智商更高的爬行生物,恐怕要上岸了。」最為沉默的蘭曉松低聲說道,「以這些植物的長勢,過不了多久,這里會變成凶獸的叢林。」
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徐瀟並沒有仔細去听,對于她而言,直覺比听來的判斷更為可靠。因為極度饑餓而產生的暴躁感,在一點點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冷靜。
她能听見自己心在一陣陣的猛烈收縮,本能上有種極度危險的感覺。
地面再次輕微的晃動了一次。
這一次徐瀟沒有感覺到附近有爆炸的能量光團出現。
這種震動,來源于東面的海岸線。
徐瀟無法自控地從喉嚨間出警惕的低吼,一只、兩只……無法計算數量的生物在逼近這座城市的同時,也激起了她身體劇烈的對抗情緒。
不同于凶蟲那時的完全倨傲在上的冷然,這次出現的東西,至少是讓她抗拒和警戒的。
「你沒事吧?」丹尼現了徐瀟的僵硬。
從三分鐘前,她就遠離了眾人,保持那樣的姿勢一動不動,甚至連呼吸聲都弱得可憐。
「走……開。」徐瀟艱難地開口,她死死地閉上雙眼。
丹尼心里咯 一聲。
「我是不是該後退遠一些,怪物女孩,你還認得我是誰吧?」
徐瀟拳頭一緊,猛地轉身。
黑暗中,一雙冰冷漠然的金色眸子,鎖定了丹尼。
她的那雙眼楮,就好像隨著夜晚的降臨,失去了所有的溫度。
丹尼嚇得倒退兩步,驚恐的叫聲還在喉嚨里,就被一雙蔥白如玉的縴細的手給拎起來,猛地扔了出去。
他的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的同時,破空的槍聲在夜空里回蕩。
一只三四米長的多足巨蟲,險險地擦過丹尼的身體,撲了個空。
它看起來情況並不怎麼好,至少有一半的節肢處于月兌落的狀態,甲殼上的多道痕跡,可以看出它經歷過怎樣激烈的爭斗。
鄭興扶起跌落在他腳邊的丹尼,額角冷汗直冒︰「凶蟲沒有全部撤離!」
距離眾人當做掩體的中型巴士十多米處,還有三只多足巨蟲正虎視眈眈地逐漸靠近。
鄭興壓低了聲音,對其他士兵叮囑道︰「等那姑娘歸隊再開火。」
如果不這樣做,脈沖武器的攻擊範圍很容易誤傷到徐瀟。
他身旁的楊瑞蹙眉︰「萬一那些怪物起攻擊怎麼辦?」
「敵不動我不動。」鄭興死死盯著那些多足巨蟲。
他的意思很簡單,真的被凶蟲攻擊的話,即使誤傷徐瀟,也會開槍。為保住一個人讓全部人陷入危險這種蠢事,他不可能去考慮。
丹尼看著徐瀟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感激,听到鄭興的命令時,心里卻咯 一聲,暗叫不好。
「徐徐!快過來!」丹尼雙手合在嘴邊,大聲嚷道。
平時他雖然看在杜墨生的份上,對徐瀟的態度比較自然,插科打諢,好像無所不談。但從內心深處,他是害怕她的。直到剛才那刻,從她把他拋離突襲而來的凶蟲時,他才明白,這個怪物姑娘的內心,最難能可貴的是,還能保持那份人性善意。
徐瀟听到丹尼的聲音時,輕輕合上眼皮。
「它沒有攻擊我,放心。」她說道,然後背對著眾人,一步步後退。
她的四肢有些沉重,自我理性對情緒的控制,就像一種無形的鐐銬,成了一種束縛,壓制著她的行動力。她的身體在和自我作對,身體越來越傾向于怪物的一方,暴戾和狂躁變成一種令她汗毛倒豎的暢快感。
但是她堅持著,必須控制住自己。
自從正視過多日前那場屠殺之後,每當徐瀟合上眼皮睡覺,噩夢般的回憶便席卷而來,折磨著她每一根神經。她無助地看著自己手下的生命消失,然後身臨地獄。
本來她認為放棄自己,是對那些死去的生命最好的贖罪。
可是周叔的話,讓她牢記在心里。
有那種力量,為什麼要浪費,為什麼不去幫幫他們?
徐瀟使勁咬破嘴唇,讓血腥的痛感提醒自己,不能失控,她是有血性有判斷的人,不是胡亂收割別人生命的劊子手。
「嘶——」多足巨蟲沖著徐瀟出抗拒的嘶叫。
咻地,她睜開眼,緊盯著那只試圖挑戰她的多足巨蟲。
在她金色的冰冷眸子注視下,來自于等級的強大威壓感使得這只本來就受傷的蟲子,生出了難得的恐懼。
凶蟲的眼楮里迸射出不甘的紅芒,出一聲聲淒厲和不甘的嘶叫,豎起黑色的節肢身軀,用那殘缺不全的節肢瘋狂地扭動,好像在隔空狠抽什麼東西一般。
它或許不敢靠近徐瀟身邊,但不代表饑餓的它們不想去攻擊那些就在它們眼前晃動的食物們。
徐瀟嘴唇微張,用極低極緩的嗓音說︰「我能感覺到,你們可以明白我的意思,滾遠點,否則我不介意撕碎你們、吃掉你們。」
那只凶蟲仿佛人類一樣,微微顫抖了一下。
它開始微微後退,可能動作太急,身體居然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畢竟它現在只有部分節肢,處于肢體不全的狀態。
「咦?」縮在眾人包圍圈里的蒲魏眨了眨眼楮,心有所思的注意著那只凶蟲的動作。
徐瀟則慢慢倒退著,最後站到了丹尼身邊,沉默地微微垂,調整著自己壓抑情緒時的不平穩呼吸。
鄭興松了口氣,至少在徐瀟回來之前,凶蟲沒有進攻,他不用犧牲她。
可是現在縮在他們臨時用汽車搭建的掩體內,可以支撐多久?附近又還有多少這種殘留的凶蟲?
他看了看時間,距離和杜墨生匯合還有十八分鐘。
這段時間內,至少要想辦法把這幾只落單的凶蟲解決掉。
「鄭隊長?」旁邊的研究員蒲魏小心翼翼地舉起了手。
「有話就說。」鄭興心里有些煩躁,口氣不怎麼好,「我又不是鬼子,別像漢奸一樣小心翼翼,舉什麼手?」
「咳咳,」蒲魏點了點頭,指著那只被徐瀟嚇退了一段距離的多足巨蟲,「你看它肢體不全,一定是種群在這里的時候爭斗造成的。」
「如果它們是只完好的凶蟲,我們早被它們攻擊了。」楊瑞白了這個研究員一眼。
「不,我的意思是,它的行動看起來很容易失去平衡。」蒲魏有些激動地揮舞他的手臂,「試想一下,如果你們用你們手里的武器給它造成跌倒的局面,然後我們再利用周圍的汽油,灌入它的嘴里,最後點火,這樣我們在沒有大量引燃物質的情況下,也可以將它們燒起來。」
楊瑞蹙眉道︰「等它們燒起來後更加狂攻擊我們?」
鄭興沉吟片刻,擺了擺手︰「他說得有道理,很有可行性。我們的確要考慮它們狂後的沖擊,但是我們周圍多的是巴士,可以暫時躲避,就過去的資料看來,凶蟲們雖然有極強的防御力,但是攻擊能力並不高,能躲避起來堅持到它們死亡,就是我們的勝利。」
戰術一旦敲定,眾人心里頓時都明朗起來。
可就在這時,丹尼提出了疑問︰「它們倒地後,誰去把汽油灌入它們嘴里?」
問題一出,幾人面面相覷。
倒地的凶蟲不是被麻醉的凶蟲,它們是具有極強反抗力以及攻擊性的,誰靠近都是找死。
沉寂之中,響起了徐瀟的聲音。
「我去。」她說。
一直處于沉默中的研究員蘭曉松抬眼,突然反對道︰「她不能去。」
從凶蟲出現開始,蘭曉松就一直注意徐瀟的行為。此時他深深地看著徐瀟微垂的腦袋,他知道這個女孩身體的變化正在不斷交替。她已經在刻意隱藏,可是脖頸附近時不時閃現出的鱗片,只要專門留意她,還是能現。
鄭興倒奇怪了︰「為什麼?」
他其實對徐瀟也有些疑問,比如徐瀟這麼個小姑娘,是怎麼把體格還算健壯的丹尼徒手給扔出三米遠的。又是怎樣的一種勇氣,讓她願意站出來。而她做了這一切,還受到他人的否定。
「不能相信她。」蘭曉松看著鄭興說道。
蘭曉松被水島升拉住了衣角,水島升正沖著他搖頭。
看著其他研究員的表情,他們都反對蘭曉松的行為,蘭曉松不由得沉默起來。
「希望你不是和我開玩笑,要知道我們沒有多余的時間!」鄭興沉下了臉,他雖然也好奇,但不管是什麼原因,他們沒那麼多時間去研究。
蘭曉松轉向徐瀟,伸出手指指著她︰「她……她是……」
他艱難的剛說出幾個字,就被丹尼上前一步打斷。
丹尼告訴眾人︰「目前附近除了這幾只,周圍街道上沒有其他凶蟲。听好了,伙計們,最好先解決掉這幾只麻煩,趁著這個時間離開,否則誰也不敢保證接下來會有些什麼東西再鑽出來。」
他順便對持槍的幾人叮囑道︰「注意你們的腳下,凶蟲里有種體型較細長的小型種類,可以從各種縫隙里鑽出來,趁人不備的展開偷襲。」
他的話音,讓本來就因為恐懼極度不舒服的木村仁手一抖。
木村仁有種趕緊逃命的沖動,在他的意識里,那種小型凶蟲比起這種可見的大型凶蟲更為恐怖。
事實上他也那麼做了。
被扔在地上手電筒咕嚕嚕地在到處龜裂的地面上滑動,精神以及接近崩潰狀態的研究員大叫著,推開身邊的人,往車站售票廳跑去。
「回來!」鄭興喝道。
可是木村仁本來中文就不怎麼好,現在也已經听不進去了。
他已經驚恐到喪失理智的地步。
恐懼、慌亂,對他來說,周圍的世界剩下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聲和凌亂的心跳聲。
他不顧一切的往前跑,只想躲起來,躲到沒有怪物的角落里。
周圍的多足巨蟲沒有行動。
木村仁心里閃過一抹驚喜和得意。
原來他是對的,其實只要逃命,那些缺少了四肢動作不怎麼靈活的凶蟲根本就追不上他啊!後面那群還傻傻僵持的,都是些笨蛋!
可惜他的驚喜持續不了多久。
直到一股極強的酸性物質注入了他的血液,他長大了嘴,滿臉茫然,僵直身體肌肉,只給了他最後埋頭的機會。
木村仁就這麼看著一條不到5o厘米肉柱物體潛伏在他的皮下,從他的小腿處鑽入,快往上身移動。
瞬間,他已經能感覺到五髒六腑被活生生絞碎的劇烈痛楚。
對了,資料里有標注過,多足巨蟲出現的地方,往往伴隨有軟甲蠶。這種長度不足一米的小型凶蟲,最讓人恐懼的地方就是它可以極快的鑽入人體,直到吸干人類的大腦。
他的意識只回憶了這樣的信息。
到死,他連最後的哀嚎都沒來得及出。
這一切生得太快,心里素質的差距,往往也決定了一個人生與死的距離。
木村仁自己選擇了一條必死之路。
「看來我們必須冒險一試。」目睹木村仁的死狀,鄭興心里已經有了決定。
不解決掉多足巨蟲,天知道它們還會引來多少那些惡心的軟甲蠶。
「楊瑞,準備好了沒有?」鄭興沖已經動手的楊瑞喊道。
「再給我一分鐘,想借助汽油這種代替品需要時間。」
鄭興說著,轉頭看向徐瀟︰「你確定能完成?成功與否就在于你的行動。」
徐瀟沉默不語。
四只多足巨蟲對她來說,或許就是一瞬間解決的事情。
但是她不想在他們面前暴露太多,不到必要時候,她不會用自己的方法來解決。
而且現在,受到逐漸靠近的第二波怪物的影響,她的情緒狀態非常不穩定,一旦展開殺戮,她不確定自己還是否能保持人類的理智。
答應過杜墨生要等他回來,徐瀟不願意他看見一個讓人失望的她。
丹尼若有所思的看過來,突然走近,拍了拍她的肩頭,對鄭興說道︰「想想飛機上生的事情,我認為你可以更多的信賴她一些,除了她以外,我想不到誰還能完成這事。」
鄭興沉吟片刻,不再嗦質疑。
不管成功與否,總得有人去試試,她自願去,那是最好。
「你是在把我們往陷阱里帶。」蘭曉松盯著丹尼,低聲說,「你難道不擔心她和那些東西早就結為同伙?」
「哦?是嗎?」丹尼看了一眼蘭曉松,「我的確不擔心。」
蘭曉松之前表現出的沉默和冷靜瞬間灰飛煙滅,他咬牙說道︰「不,你不明白!他們已經變異了,已經不是人類,是怪物,會殺人的怪物,沒人知道他們還是否會站在人類一邊!」
丹尼眼底閃過一抹同情︰「你女朋友的事情我很抱歉……」
「閉嘴!」蘭曉松眼底沉澱著痛苦。
只一個晚上未見,他那聰明又體貼的女友,就懷上了孩子,而且還是怪物的野種。她在被那只可惡的怪物強|暴的時候,有沒有尖叫著向他求助過,有沒有對他沒有出現而感到絕望。
「你要相信教授。」丹尼不忍再多說,低聲嘆道。
蘭曉松最後咬了咬牙,還是待在了士兵們斷後的隊伍里。
「等我們的槍聲結束,你必須在它們爬起來之前趕到,並且將手里的汽油倒進它們嘴里,再以最快的度撤回來,哪一步失誤,對你來說都是致命的,想清楚了,確定要去?」鄭興最後一次問徐瀟。
「如果我失敗了,你們怎麼做?」徐瀟的聲音平靜又低沉。
有那麼瞬間,鄭興感到徐瀟話語中力量,帶著一種極傲的威壓感向他襲來,簡單的話語,居然有種讓人忍不住屈服的魄力。
他拋開那種不可思議的情緒,鄭重回答︰「你失敗了,就由第二個人再去嘗試,當然,我們的火力攻擊或許會讓它們怒並且更加接近我們。」
「不會再需要第二個人。」徐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