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七年的冬天來得有些早,打一入十月,干冷的風吹得一日比一日烈。西南局勢依舊未明,人們的心也在寒風中打顫,偌大的紫禁城更是難得暖意。
乾清宮里又是一夜無眠,年輕的皇帝認真地批閱著尺余高的奏折,時而凝思,時而奮筆疾書,直至天邊的啟明星已高高升起,才合上最後一份折子。輕柔酸澀的眼楮,舒緩一下精神。接過李德全遞過來的熱茶,呷了一口。
「什麼時辰了?」說著,康熙已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便朝外走去。
李德全趕緊跟上,「回萬歲爺,寅時了,離大起還有會子時間,您還是去歇一會吧,到時辰了,奴才叫您。」
康熙沒有停下腳步,邊走邊說,「不歇了,去景仁宮。」
李德全不敢再說什麼了,昨兒太醫還來報說佟貴妃不日就要臨盆了,以娘娘的隆寵,這麼多年才得來的龍種,當然備受關注了。
景仁宮此時忙碌異常,佟貴妃昨夜里就開始陣痛,穩婆、太醫早就候在一邊,這個時候羊水都已經破了,可孩子還是沒能出來,景仁宮所有人都被壓的快喘不過氣。佟貴妃身邊的王嬤嬤此時已是像陀螺一樣團團轉,里里外外地跑個不停,心里不禁有些埋怨︰「都這時候了,娘娘說什麼也不讓人通知皇上。萬一……唉!千萬不能有萬一!」
「娘娘使勁兒啊,已經能看到小阿哥的頭了。使勁兒,使勁兒啊!」穩婆滿頭大汗地給床上的人鼓勁,心卻一點點往下沉,孩子這會還沒出來,怕是生出來活下來的可能也微乎其微了。
「啊∼」佟佳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可就是不行,淋灕的汗水和淚水混在一起肆意滑落玉顏,她在心中千萬次的祈求︰「佛祖,我敬您信您,從真正成了這後宮的女人,我便認了命,我不求隆寵不衰,不求家族再進一步,我只求一個孩子,一個只屬于我的孩子,或是個調皮的小阿哥,或是一個乖巧的小格格,他會對我撒嬌,叫我額娘,這一輩子便在沒有什麼遺憾了。舍了那麼多,才得來了這次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了。佛祖,求你,只要讓我的孩子平安降世我願折壽十年啊。」
康熙邁進景仁宮,一見此景,就明白了怎麼回事兒。耳邊是表姐一聲聲的痛呼,一顆心似是被人攥在手里,二十年的相伴,那份情是深入骨髓的。提步就要進去,眼前卻跪了一片。
「皇上,您不能進去啊!」
「給朕讓開,你們要抗旨嗎?」說著就朝跪在正前面的李德全踢過去。
「皇帝。」一個不高卻沉穩的聲音在康熙身後響起,生生將康熙定住。轉過身,規規矩矩地行禮,「孫兒給皇祖母請安。」
太皇太後輕點下頭,看著已是面無波瀾的皇帝道︰「起吧,時辰不早了吧,你也該準備大起了吧。這有我看著,你放心去吧。」
對于皇祖母,康熙從不敢違逆,江山為重!這是孝莊對康熙最殷切的期許,也是最嚴苛的要求。
孝莊滿意地看著離去的孫兒,心中默念但願這次決定不會錯,這大清的江山,她容不得有半分差池,畢竟這是她一生最愛的兩個男人用血與命換來的,是他們一生的追逐。
進了內室,看到已近昏迷的佟佳,微微蹙眉。此時慈寧宮的老嬤嬤疾步走了進來,與蘇麻耳語了幾句就退了出去。
孝莊已坐在了床邊,撥了撥佟佳臉上的碎發,問道︰「那邊有消息了?」
蘇麻快步走了過來,點頭稱是。
孝莊低下頭在佟佳耳邊低語︰「丫頭啊,哀家可是做到了答應你的了,能成不成就看你的了。但我還是那句話︰絕沒有下一次!」
本來疲憊閉上的雙目,突然睜大了眼楮。兩只冰冷的手漸漸成拳,尖利的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啊∼」撕心裂肺的痛呼,終于听到了穩婆驚喜地喊道︰「出來了,出來了,是個阿哥。」
佟佳掛著疲憊的笑,終于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