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間,樓梯上踏板微響,兩名化子走了上來,打量一眼盤膝而逝世的洪七公與歐陽鋒,登時面色大變,卻不敢對李莫愁出手,竟壓著震怒向李莫愁行了一禮,道︰「不知仙姑與洪幫主有何冤仇,竟……」
「人不是我殺的。請使用訪問本站。」听到剛剛那個乞丐吵嚷時,李莫愁就已經忍不住扶額了。這筆賬看來勢必要算在自己頭上,招仇恨的體質實在讓人無力吐槽。因此听到這兩個頭發已經有些花白的乞丐說話,李莫愁都已經認命地做好了背黑鍋的準備了。只是如果不出言辯解下,無論如何實在不甘心,她才解釋道,「洪老前輩和西毒歐陽鋒比拼內力,不知是何緣故,兩人同時身亡。」李莫愁嘆息,「我區區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麼可能是兩位宗師的對手!」
那兩丐對視一眼,問道,「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李莫愁啞然,又嘆了口氣。赤練仙子李莫愁名聲在外,她只要一張口,這招仇恨的體質只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可既然已經被問了,李莫愁焉能不答!她起身斂衽還禮,說道︰「在下李莫愁。」
兩丐一驚之下,同聲叫道︰「你……你是赤練仙子?」
李莫愁苦笑,點點頭,心內不住嘆氣,柔聲道︰「請兩位去跟你家幫主言道,你丐幫和我姓李的素來河水不犯井水,我一直仰慕貴幫英雄了得,怎會對老前輩下殺手?更何況,我不是他對手。」
果然,那兩名乞丐登時抖了腿,卻哆嗦著說,「你說得倒好听,卻又無緣無故的突下毒手……光明正大的打,你自然不是洪老幫主的對手,但保不齊你趁著兩位前輩比拼內力時暗下毒手!」
「臥槽。」李莫愁仰天長嘆,心內有一萬頭草泥馬在狂奔,她負手而立,涼涼的睨二人一眼道,「這麼說,你們是認定,人是我害的了?」
那兩名乞丐虎視眈眈,卻緊盯著李莫愁不放松,守著樓梯口隨時準備逃跑,卻兀自外強中干地硬聲道,「你……你休要狡辯!」
「你們到底講不講道理啊?有沒有一點分辨能力?啊?就知道人雲亦雲,簡直愚不可及!」李莫愁真的是又無力又狂躁,她什麼都沒做過,怎麼又全都賴在了自己身上!難道就因為自己叫「李莫愁」?這個世界到底是瘋的還是大家都有病的?她怒極反笑,「有病的是我吧。這根本就不是一個講道理的世界啊!是我錯了,我錯了!「李莫愁苦笑著搖頭,是自己錯得離譜。生逢亂世,弱肉強食,強者為王。這才是這個世界的道理。
愚民政策統治下的國民,都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上位者說什麼就是什麼,江湖上傳什麼就是什麼。這個信息閉塞以口口相傳作為信息傳播渠道的年代,有多少扭曲事實的傳聞。惡名已經坐實,何妨再添一條!
李莫愁心里憤怒,面上卻微微一笑,說道︰「兩位請看手背。」
兩丐的眼光同時往自己手背上瞧去,只見每只手背上都抹著三條朱砂般的指印,實不知她如何竟以快捷無倫的手法,已神不知鬼不覺的使上了赤練神掌。她這下出手,兩丐固一無所知,連跟在兩丐身後圍觀的眾人也未瞧得明白。
兩丐手上尚未覺得有何異樣,但听她說一句,便不自禁往手背望上一眼,久聞赤練神掌陰毒無比,中了之後,死時劇痛奇癢,這時心生幻象,手背上三條殷紅指印似乎正自慢慢擴大,登時嚇得面如土色,心想只有回去稟報本路長老再作計較,互相使個眼色,奔下樓去。
李莫愁冷笑一聲,望著狼狽逃竄的二人恨得牙癢癢。她初時坐在地上時還覺得渾身無力,可等到站起來時,卻忽然覺得丹田之內氣韻充沛,李莫愁暗中運氣,竟然覺得通體舒泰,甚而仿佛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原來竟是洪七公和歐陽鋒比拼九陰真經內力時,無意中打通了她全身經絡。又因為兩位宗師練的九陰真經一正一逆,正合天地陰陽之道,以自然之力裹夾李莫愁體內亂竄的真氣,又有黃藥師飽含內力的樂聲指引,交融匯通間便吸收了那紊亂的真氣,李莫愁卻是因禍得福,不僅解了身上苦癥,還因緣巧合下調和了體內真氣,不然要是指望她自己練習九陰真經,且不說她什麼時候能夠找到全本,就算找到了,她對那晦澀難懂的九陰真經能不能練下去都是個難題。霉運走多了,總算攢了次人品,她這一番際遇當真是旁人羨慕不來,眼下的功力不可同日而語。
雖然不甚明白到底是什麼原理,可略一想想,李莫愁也料到肯定和剛剛兩位宗師比拼內力有關。只是可嘆,兩個老人家竟然就這樣斃命了。唉,還全都賴在了自己頭上,這要是傳出去,以後「李莫愁」三個字所到之處可就真的是人人得而誅之了。想到此處,李莫愁不禁臉色大變,飛身搶在二丐頭里,攔在樓梯中路,砰砰兩掌,將二丐擊得退回樓頭。她倏下倏上,只見青影閃動,已回上樓來,抓住一丐手臂一抖,喀喇聲響,那人臂骨折斷,手臂軟軟垂下。另一個化子大驚,但他甚有義氣,卻不奔逃,搶上來護住受傷的同伴,眼見李莫愁搶上前來,急忙伸拳直擊。李莫愁隨手抓住了他手腕,順勢一抖,又折斷了他臂骨。
二丐都只一招之間就身受重傷,心知今日已然無幸,兩人背靠著背,各舉一只未傷手臂,決意負隅拼斗。李莫愁斯斯文文的道︰「你二位便留著罷,請你們這里主事的過來親自驗明正身,便知道兩位前輩之死于我無關了。」她是要留著見證人。早有別的小乞丐見狀連滾帶爬的去找本地區的丐幫主事者。
二丐見她回到桌邊坐下喝酒,背向他們,于是一步步的挨向梯邊,欲待伺機逃走。李莫愁轉身笑道︰「瞧來只有兩位的腿骨也都折斷了,這樣才能屈留大駕。」說著站起身來,緩緩向二丐走近。二丐又憤怒,又害怕。
「住手!」人群中正是路經此地的耶律齊,他往前一步,看著兩丐慘狀,又掃一眼兩位宗師,怒道,「你就是赤練女魔頭李莫愁?」
李莫愁不認識他。不知道哪兒又冒出一個愛管閑事的青年,李莫愁挑眉,「你是誰?」
「全真門下,耶律齊。」耶律齊上前來,打量一眼兩丐,道,「你出手未免太狠辣。」
李莫愁懶得再開口,她現在十分厭煩這些江湖中人,全都是不分青紅皂白之輩!她只是斷了兩丐的手臂,讓他們吃點皮肉之苦,傷筋動骨一百天,手臂斷了,兩丐回去休養些時日就沒事了。若真是狠毒,她大可以廢了他們武功,或者干脆給他們下毒,保管讓這兩個乞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樣還說狠辣,這些人是不是眼楮都是瞎的!都不長心嗎!李莫愁煩躁異常,她心中牽掛龍熵,又被兩丐糾纏著難以分/身,如今又冒出個耶律齊來多事!李莫愁暗自深呼吸一口氣,她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住殺人了。
「滾!」攥緊酒杯,李莫愁面無表情地冷喝一聲,音落,那酒杯已經砸在了耶律齊腳下,「砰」一聲四分五裂。
「放了他們。」耶律齊上前一步,左手捏著劍訣,左足踏開,一招「定陽針」飛身上前斜刺向李莫愁,正是正宗全真劍法。這一招神完氣足,勁、功、式、力,無不恰到好處,看來平平無奇,但要練到這般沒半點瑕疵,天資稍差之人積一世之功也未必能夠。
李莫愁見他此招一出,便知是個勁敵,當即跨步斜走,避開他這殺招。耶律齊見灰影閃動,李莫愁散開的發絲或左或右、四面八方的掠將過來,他接戰經歷甚少,此時初逢強敵,抖擻精神,全力應付。霎時之間二人拆了四十余招,李莫愁越攻越近,耶律齊縮小劍圈,凝神招架,眼見敗象已成,但李莫愁要立時得手,卻也不成。她暗暗贊賞,「果是極精純的全真武功,雖不及丘王劉諸子,卻也不輸于孫不二。全真門下竟也出了這樣人才!」
又拆數招,李莫愁賣個破綻。耶律齊不知是計,提劍直刺,李莫愁忽地飛出左腳,踢中他的手腕,耶律齊手上一疼,長劍月兌手,但他雖敗不亂,左手斜劈,右手竟用擒拿法來襲她。李莫愁一笑,贊道,「好功夫!」然而可惜不是她的對手。李莫愁迎戰耶律齊的擒拿法,只數招間,她手臂柔如長蛇,纏住耶律齊手腕,仿佛蘊有余意不盡的柔勁,卻突然手臂猛然用力,手腕一震蕩開耶律齊右手,登時震得耶律齊右手一陣陣發麻。李莫愁不待他反應,輕飄飄飛起一腳踢在耶律齊雙膝軟骨,立時讓他跪在了自己面前。
這時酒樓上凳翻抬歪,碗碎碟破,眾酒客早走避一空。李莫愁不知怎的卻覺得「耶律齊」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她立在雙膝跪地的耶律齊面前道,「你可認識郭芙?」她是隱約記得郭芙的對象就是叫耶律什麼的。
耶律齊受她羞辱,跪在這女人面前竟也面無異色,听見李莫愁問話,他竟溫聲答道,「不曾听過。」
然而他這一番表現,卻讓李莫愁刮目相看。她知道全真教都是視面子如命的人,這才故意挫耶律齊的銳氣,哪料他這麼沉穩,李莫愁不由道,「你堂堂七尺男兒,跪在我面前,難道不覺得可恥?」
「成王敗寇,古已有之。」耶律齊不以為意地道,「更何況,勝敗乃兵家常事。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為正道出手,雖敗猶榮。」
打量耶律齊衣著打扮,李莫愁眯了眯眼楮,見他錦衣繡袍,容貌剛毅,這才意識到這耶律齊身份不凡。李莫愁心思一動,道,「看來,你也是懂醫術的。」
「略知一二。」耶律齊始終謙恭有禮。
「如此,」李莫愁忽然道,「兩位老前輩恐怕是壽終正寢,並非我所害。洪老前輩與我也算有些交情,此番與歐陽鋒比斗事出偶然,只因中途誤傷了我朋友,才不得已和歐陽鋒拼內力。你若是懂,查看之下,定能辨別出來,是也不是?」
耶律齊抬頭看她一眼,略作猶疑後點了點頭。
「很好。」李莫愁說著,拎著他幾步飛踏,回到二樓把他放在兩位宗師面前,踢開耶律齊雙膝穴道,「你查看一下。」
耶律齊面色鄭重,一番認真號脈之後,沉聲道,「兩位前輩並未受傷,相反地,」他打量一眼洪七公與歐陽鋒的神情,暗嘆一聲道,「他們反而走得很安詳。」那嘴角快意滿足的笑意是不會騙人的。
李莫愁輕輕吐出一口氣,又回頭瞪了一眼那兩個疼的滿頭大汗的乞丐,「听到了沒有!」
那兩丐愈發面色如土,囁囁喏喏答不上話。
「多謝。」李莫愁對耶律齊拱手,她心情好些,才道,「你既是習武之人,便該知道外傷不算傷,這兩個乞丐不過受些皮肉之苦,你如何認為我下手重了?」
耶律齊皺眉道,「在下是听到你要廢了他們雙腿。」
李莫愁抽了嘴角,她那不過是嚇唬兩人罷了。她暗自嘆息,正要說話,忽然樓下探出個腦袋來,高聲道,「二公子,來接您去賈大人府上的人已經到了。」
「知道了。」耶律齊隨即對李莫愁道,「雖然赤練仙子在江湖中惡名遠播,但顯見也有不實之處。耶律齊今日不是仙姑對手,感謝仙姑不殺之恩,耶律齊甘拜下風。在下今日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
「慢——」李莫愁听到「賈大人」三個字登時一個激靈,她攔住耶律齊道,「敢問,是哪個賈大人?」
「江西路安撫使賈大人。」耶律齊警惕地盯著李莫愁,「仙姑認識?」
李莫愁暗自松了口氣,「少俠,我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