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近況如何?」
淳安候正府,盧芸青剛由兩個丫鬟伺候著梳洗了,雖然睡到r 上三竿才醒,可還是一臉慵懶的樣子,似乎夜里睡眠不好,坐在桌前吃著早餐,一碗猶如珍珠似的糯米丸子,兩盤糕點,雖無半點葷腥,卻極為的j ng致,想必後廚花了不少心思,綠翡欠著身子站在旁邊,一副y 言又止的樣子。
「有什麼邊說,不要吞吞吐吐的。」盧芸青仍舊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用勺子舀了幾粒糯米丸子放在嘴里,口感香甜軟糯,甚是享受。
「今天一早我去東倉坊讓喪葬店的掌櫃辭退張氏,卻不料這老家伙不識好歹,死活不肯答應,本想與他開價談判一番,卻沒想到踫到了雲瀟,許多事情不便當他面提起,于是我就先回來了。」綠翡將今早發生事情與盧氏匯報了一遍,當然沒有說起自己是被他喝退的,而後又低聲說道︰「雲瀟當時反映出奇的鎮定,按理說張氏被逼得離開侯府,此時他心中應是滿腔怒火才對,可他見著我時,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似乎夫人的辦法並未起到什麼作用。」
「他很鎮定?」盧氏將手里的勺子放了下來,眉頭微皺,似乎沒了食y 。
依他對雲瀟的了解,張氏都被逼得無處容身了,他必然會情緒失控,而那幾個突厥戰俘也不是省油的燈,相互折騰起來,絕不會有片刻安寧。
如此一來,雲瀟莫說安心讀書,r 子想過的安穩都難,還妄想明年秋闈能夠考取功名?
可听綠翡說起,事情似乎並未按照她預期的方向發展,卻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朝身邊一個丫鬟吩咐道︰「你去老宅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徐先生那里怎麼樣了?」盧氏有些心煩,雲瀟死里逃生一回x ng情轉變實在太大,以前稍使手段就能將之激怒,令其言行失控,雖然讀著聖賢書,做事卻從來不經大腦,全憑x ng情,這樣的莽夫不足以對 兒構成威脅,可如今突然變得城府深沉,比以前難更難對付了,令她心中難以安寧,思索片刻,又問起另外一件事情來。
「徐先生還是那樣,有些散漫,昨天半夜還去了瀟湘閣,都不知道現在回來沒有。」綠翡皺眉說道。
「這老東西,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沉湎于女s ,活該他道術境界停滯不前,我 兒為了在明年三月之前通過武師考核,不分寒暑,都在山中苦修,他這一爐怨靈噬筋丹若不能如期煉成,休怪我翻臉不認人。」盧氏隨手將湯勺往碗里一丟,差點摔成兩截,大清早就沒听見一個順心如意的消息,他心情自然有些糟糕,正當身旁丫鬟收拾桌碗時,跑去老宅探尋情況的丫鬟也回來了,如實稟報道︰「瀟公子不在老宅里,夫人派去的那幾個突厥戰俘也沒見人影,听聲音好像在房間里睡覺。」
「睡覺?我派他們幾個到雲瀟身邊是去享福的嗎?」盧氏被那幾個突厥戰俘的不作為徹底激怒了,食y 全無,讓那丫鬟別收拾了,連糕點也一起端走。
「去把盧洪叫來!這都什麼時辰了,還不見他人影。」這事她先前全權交與盧洪來負責的,此時要問責自然也是找他。
綠翡見盧芸青正在氣頭上,不願跟這呆著承受怒火,趕忙跑去傳喚盧洪,快步走至偏宅,見房門緊閉,便上前「砰砰」的拍了兩下,屋里半天沒聲音傳出,忽然發現窗戶沒關嚴實,推開朝里一看,恰看見盧洪躺在床上,被子也掉在了地上,睡的跟死人一樣沉,隔著十幾步也能聞見一股宿醉之後的酒臭味,綠翡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早上那番遭遇已經夠晦氣了,回來又跟盧氏身邊承受怒火,你盧洪倒好,都這會了,還睡的跟死豬一樣,本姑娘拍了那麼久的門你都听不見。
「盧洪,沒死就給本姑娘吱個聲,夫人找你呢!」綠翡一邊砸門一邊大聲叫道。
誰知聲音加大了許多,里面依舊沒有任何反映。
綠翡有些羞惱了,往後退了兩步,一看四下無人,猛的一腳蹬了上去,房門應聲而裂。
綠翡抓住裂開的門板狠狠一扯,便將半扇房門拽了下來,都這動靜了,盧洪還沒醒過來,綠翡不管三七二十一,闖入房中抓著被角猛地一掀,盧洪整個人直接被帶到床下,摔出 的一聲,竟然還沒清醒,只是嘴巴里發出一陣要死不活的申吟,就跟要斷氣了一樣,整個人也像是被剝光了衣服扔在結冰的河面上,都緊緊蜷縮在一起,還冷的只管發抖,頻率和幅度都有些大,跟抽搐似得,綠翡這才覺得不對勁,抓住肩膀將他翻了過來,頓時被他模樣嚇住了。
盧洪不僅身上冷的跟涼水澆過一樣,只見他整張臉的顏s 就跟水里泡過的死尸一樣,慘白發脹,嘴唇青黑,臉上還有許多抓痕,都已經沒了血s 了。
綠翡雖然不懂醫術,但也看的出來盧洪現在這模樣估計離死不遠了,也不知得了什麼怪病,昨天都還生龍活虎的,今天就這副樣子了。
人命關天,也不敢耽擱,拽過被子扔在盧洪身上,便跑去找人了。
盧芸青正等著盧洪來給她說個所以然,為何那幾個突厥戰俘沒有給雲瀟造成任何困擾,便見綠翡慌里慌張的跑了進來。
「什麼事情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盧芸青皺眉呵斥道。
「夫人,盧洪得了怪病,像是要死了。」綠翡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廢了半天功夫才將先前看的景象給盧氏描述了一遍。
一听情況似很嚴重,盧芸青也坐不住了,起身往偏宅趕去。
盧洪雖是一個下人,但跟著她也有十幾年了,也算有些感情,而且這事情實在過于蹊蹺,昨r 還j ng神著,就一夜功夫怎麼成了這般樣子,不弄明白到底怎麼一回事,她心里也很不安寧,趕到偏宅之中,盧洪還躺在地上,就跟狗一樣蜷縮在那團濕瀝瀝的被子里,模樣看著挺淒慘,盧芸青讓丫鬟將他搬到床上,而後綠翡去請徐先生過來,看著床榻之上面無人s 的盧洪,心中疑惑陣陣︰「盧洪雖說武道低微,但身體卻還健康,一年倒頭也沒什麼災病,怎麼就病來如山倒了呢?」
正是百思不得其解之時,綠翡領著徐豹趕到了。
徐豹昨夜在瀟湘閣折騰了一晚上,清早才回來,這還沒睡下,便讓傳喚過來,也有些困倦。
盧芸青三言兩語將盧洪的情況給他描述了一番,徐豹微微提起了j ng神,走至床邊仔細抽了抽,同樣有些納悶︰「說病就病了?」
「嗯,昨天還好好的。」盧芸青皺著眉說道。
「容我看看。」徐豹挽起袖子,指尖搭上盧洪手腕,號起脈來,拿捏片刻,有些遲疑的說道︰「看脈象,應該是傷寒入骨,可夫人說他昨r 都還未患病,一夜之間絕不至于病的如此嚴重,雖說是病來如山倒,可總有個過程才對,盧洪又非久病纏身之人。」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掰開了盧洪的緊閉的眼楮,似發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覺得奇怪,低著聲似自言自語般說道︰「瞳孔渙散,意識全無,怎麼像是受了巨大的驚嚇而昏厥過去的,莫非是中了邪不成。」
「徐先生是說他有可能中了邪?」盧氏一听也驟然緊張起來。
「說不準,看他昏迷如此之深,不像傷寒一夜之間可以造成,應是傷了神,但侯府之中斷然不可能有孤魂野鬼闖進來,這可是皇城腳下,我懷疑是不是有人用邪術傷人,不過可能x ng也很小,咱們挨著就是刑部侍郎楊如釗、禮部尚書胡文禮的宅子,這兩位都是儒學大家,浩然之氣充塞宅院,修道之人想在附近出竅神游都困難無比,更莫說施術傷人,除非這人就在侯府之中。」徐豹輕捋著下巴上那幾縷稀疏的胡須,逐一分析道,條理極為清晰,真相幾是呼之y 出。
「侯府之中除了先生修煉過道術,可還有別人?」盧氏卻被他說的有些糊涂了。
「我也只是猜測而已,並非只有y n物、道術可以傷神,大喜、大悲、大驚皆會傷及心神,盧洪最近可遇見什麼煩心之事嗎?」徐豹被盧氏這麼一帶,也將猜到的可能排除掉了,侯府之中的確除了他,就沒人修煉過道術,如果真有,這人就存在于盧氏眼皮子底下,而她卻一無所知,也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盧芸青搖了搖頭,「就昨天讓雲瀟打了一巴掌,可不至于嘔氣傷神成這樣子啊。」
「那老夫也拿捏不準了,等他清醒之後,問詢一二便知道究竟怎麼一回事了。」徐豹也不再妄作猜測,開始動手救治。
「他這還治得好嗎?」盧氏低聲問道,看盧洪那模樣,她不太抱有希望。
「我這有幾粒靈露丹,是采白露時節竹尖晨露煉制而成,我今年一共才煉制了十粒,有清心寧神之功效,可治神魂創傷,不然還真難說。」徐豹從綠翡提著的藥箱里拿出一個j ng致白瓷瓶,從里面倒出一粒瑩潤似冰晶一樣的丹丸來,而後將盧洪頭微微抬起,將那粒猶如冰晶似的靈露丹放在了他人中穴上。
隨著氣息交替帶出體內的溫度,那丹藥竟然似冰雪一樣融化開來,像清晨竹葉上的露珠,順著鼻孔流進了盧洪鼻腔之中。
原本抽搐不止的盧洪竟然漸漸安靜下來,只是仍舊在發抖。
雖然臉s 沒有一絲好轉,可神志明顯清醒了,嘴里斷斷續續的念叨著︰「冷……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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