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前的早晨,是爹上朝的時辰,董若華身邊的大丫鬟來請阿濃。當時阿濃一邊啃著饅頭,一邊想著這幾天有沒有不對勁的事情生,除了選秀之外,她想不到任何別的特別的事情。
想不通,也得去,跟著丫鬟進入董若華的廂房,待她進去後,丫鬟很自覺的退了出去,貼心的將門帶攏。
在房間里,阿濃聞到了一股濃濃的水沉香味道,乳母信佛,她听乳母說過,這種香味是參禪打坐的上等香品,十分凝神靜氣。
可此刻,阿濃對這個味道只有深深的厭惡。
「今兒讓你來,是跟你說說選秀的事情。」
阿濃听到這個開場白,心里咯 一下,立即覺得大事不妙。她微楞,抬頭問︰「二姐要入宮?」
「不是瑜兒,是你。」
阿濃又楞了一下,睜著大眼裝傻︰「夫人的意思,阿濃不明白。」
確認這個消息後,阿濃雖有驚訝,卻立即想著對策,不入宮是不可能的。她不說對董若華了若指掌,但起碼的一些了解還是有的。只要董若華想做的事情,她一定會千方百計的去達成。
雖然她不知董若華為何改變心意,但此刻她已經別無選擇,就算爹阻攔,她可以預見自己最後得到的結果或許還不如進宮。
董若華正襟危坐在主位上,看著低眉順眼的阿濃,耐性的說︰「瑜兒體弱,我實在不放心她入宮,語藍早已有了婚約,只有你是最適合的人選。」三言兩語便將家里的情勢概況的一清二楚。
听著董若華說完後,阿濃沒有急著接話,而是盯著鞋尖,深思著。此時,董若華也開始打量著阿濃,她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如今正眼看她,確實如瑜兒所說那般,她或許不能幫到婉兒,卻能幫婉兒擋去不少明刀暗箭。
女人不都最憎恨比自己漂亮的人,而男人卻又喜歡漂亮的女人。
房內靜靜的,阿濃沒有想很久,她抬起頭,目光直視董若華,不顯半分卑微︰「進宮可以,但阿濃有個不情之請,待我進宮後,希望夫人能將乳母和南喬的賣身契還給她們,並不干涉她們的去留,若她們還想待在秋家,夫人也不能回絕。」
她來這里本就孑然一身,她入宮後,也不知未來會如何,只希望乳母和南喬能好好的過完下半輩子,也算是這十五年來,她們對她的好的回報。
董若華對這個要求嗤笑一聲,不慌不忙的抿了口茶︰「能入宮自然是好。」驀然,嘲諷的笑意毫無表露的出現在她臉上︰「秋家養育你這麼多年,你為秋家盡點責,卻還頗多要求。你的乳母就是這麼教你的嗎?」最後一句話,她說得極為緩慢,仿佛不是在指責阿濃的乳母,而是阿濃的娘一般。
見董若華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阿濃也沒必要跟她裝乖巧,唇角微揚︰「夫人不必顧左右而言其他,雖然我不知道夫人是怎麼將我的名字弄上選秀的名單,更加不知夫人是如何跟爹解釋的。但,如果我執意不想進宮,夫人又能耐我如何。」
董若華氣急,捏著帕子的手驀然攢緊,還真被這個孽種說對了,就算她把老爺那兒說通了,可要是正主兒不願意,老爺一定會想方設法除去她的名字。她今天將秋意濃喚來,就是想先從秋意濃這里入手,正主兒願意了,老爺那兒頂多抱怨個幾句,不會再有多大動作。
瞟見董若華神情有些許波動,阿濃繼續悠悠道︰「如果我突然想不開,拿刀抹了脖子,此事要是傳到聖上耳中,夫人可又是得不償失啊。」
董若華眉心一皺,揚眉看了阿濃幾許,忽的笑道︰「不就是想要那兩個下人的賣身契,等你入宮,我給你。」
只是兩個不足為道的下人,她不該在這關鍵時刻同她置氣,正好她有所求,也不需要她想別的法子來讓她答應了。假使秋意濃真的在選秀前自殺,不管成功與否,秋家的聲譽,她的聲譽都會毀于一旦。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阿濃還是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阿濃在此替乳母和南喬多謝夫人了,希望夫人是個信守承諾的人,那樣,阿濃即便是在宮中也會感激涕零,安分守己。若沒有別的事情,阿濃現行告退了。」
緊緊盯著那抹可恨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董若華咬著‘安分守己’這四個字,胸中氣憤難擋,泄恨似的揮袖將茶杯掃下地,屋里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外面的丫鬟婆子均喊著‘夫人’並進來一探究竟。
滿屋子的奴僕,董若華立即恢復平靜,模樣一如往昔︰「無事,只是失手打翻了個杯子,快些清理干淨就是了。」
說著,她便甩袖往內室走,貼身丫鬟也眼尖的跟上前,便聞她又道︰「去找幾個資歷深的人,帶到四小姐那去,用最快的度交好她宮中的禮儀以及宮規。」
「是,夫人。」貼身丫鬟領命後便立即去辦,走前還不忘安排人服侍夫人更換衣裳。
回想起那日的事情,阿濃雖有不甘,但也沒辦法去更改。不過以她一人,換取乳母和南喬二人的自由,怎麼看都是劃算的買賣。
來到古代之後,她就想的很清楚了,對愛情,她沒有半分奢望,遇到良人是她的運氣,要是沒遇到,她難道就不活了?
進宮雖說意料之外,現在想想,也不算那麼不能接受的事情。宮里總有不受寵的嬪妃吧,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實則,阿濃最最想不通的是董若華為何有如此之大的轉變,難道她身上又有了她想利用的地方?
大姐如今在宮里位份不低,已經是從二品昭媛了,只是一直無子,董若華此番費心送她入宮莫非是想幫大姐固寵,然後生下孩子?想想,也只有這個可能性最大。
乳母與南喬一直在旁服侍阿濃與秋伯庸用飯,秋伯庸離開前他們的那番話她們自然也都听到了。
「小姐,你不要丟下南喬,這輩子南喬都跟著你。」听到阿濃要進宮,南喬不舍的拉著她的衣袖,抹著淚。
乳母顯然對這件事還難以接受,她剛準備開口說話,阿濃便立即道︰「南喬,乳母,你們想想,入宮也不錯,好過待在秋家受人白眼,你們以後也不必跟著我受苦了。」
「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乳母精準的抓到了這句話的重點。
阿濃拉起乳母的手,還是似小時候那般小女孩兒的樣子,笑著道︰「我已經跟夫人說了,等我進宮後,她便會把你們的賣身契還給你們,從此以後,你們可以隨意去哪里。如果還想留在秋府,夫人也不會阻攔。」她捏著乳母的手,繼續說︰「我知道乳母一直很疼愛阿濃,就當是阿濃求您了,開開心心的送阿濃進宮,好麼?」
話都說到這種地步,乳母就算心中怎麼怨,怎麼不甘,也不會表露出來了。她含著淚水,重重的朝阿濃點點頭。
轉過臉,阿濃又笑看著南喬︰「南喬,我走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乳母,知道嗎!」
「小姐不打算帶南喬進宮?」乳母一手擦著滑落的淚水,驚愕的問。慌忙在臉上抹了抹,她雙手拉過阿濃︰「小姐,我不需要南喬照顧,你將南喬一起帶進宮,也當是讓我放心。」
「小姐,你就讓我跟著你進宮吧。」她們自幼相處,是主僕,是玩伴,更是姐妹,情誼深厚,早已印入骨髓。
望著兩雙哀求的眼楮,阿濃遲疑了一刻,最終還是點點頭,應允了。
選秀前夕,阿濃努力的學習著宮規以及禮儀,想要在宮中活得久,這些東西都必須熟練掌握,不僅是她,她還讓南喬仔細學習,以免日後犯錯。學規矩的生活是繁忙充實的,期間,阿濃還是偷偷的溜出門了一趟,與結識許久的一些朋友道別。
而哥哥自從生辰那日後,也再沒出現過,阿濃很想親口與他道別。也不知道進宮後,還能不能再看到他。
三月,選秀正式拉開帷幕,期間,阿濃甚少與其他秀女來往,早期的拉幫結派,很可能會葬送自己的一生。經歷過初選,復選,以及終選後,阿濃順利的被選上了,並被封為從七品美人,同時入宮的還有另外十位秀女。
進宮的前一晚,秋伯庸特意囑咐了阿濃,讓她遇事切勿強出頭,遇人均禮讓三分,並再次承諾他會打點她在宮中的一切,讓她毫無後顧之憂,只需要好好的生活便足矣。
這一次,阿濃信了她的話,現在秋伯庸不僅僅是對她的娘有虧欠,對她也有所虧欠,所以想方設法的盡力彌補。而秋伯庸的話讓阿濃變得不那麼擔心在後宮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