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皇帝 第140章 回答

作者 ︰ 辰雨星痕

()一天過去了,二天過去了,今天是第三日,到了約定水攻的日子。

朱常洛身站著葉赫和孫承宗,身後跟著的是以李如松、麻貴為首的幾大總兵個個頂盔貫甲,精氣神十足。

站在圍繞寧夏城修築的環城大堤上,李如松敏感的從朱常洛的臉上發現了一絲猶豫。

看來這個小王爺並不象表面看來那麼鐵石一塊,寧夏城內三十余萬的人命畢竟不是開玩笑的。

不只李如松一個,小王爺的猶豫被在場很多人看在了眼里。

今日天晴無雪,湛藍碧空,萬里無雲。

空中一只雪雕長聲尖唳兩翼並飛,帶起一片風雷之聲,瞬息萬里層雲,渺無蹤跡。

朱常洛淡淡收回目光,一直關注著他的李如松忽然覺得一陣眼花。

剛剛那個還有一絲猶豫不決的小王爺如同換了個人一樣,一對眼眸又變得如同刀鋒出鞘一樣的銳利。

「三天過去了,哱拜那邊有沒有消息?」

孫承宗踏上一步︰「回王爺,悄無聲息,只是看城頭巡守兵丁好象多了一倍。」

朱常洛呵呵一笑︰「既然如此,那就放水吧!」

軍兵早就挖通了高處的水源,只留一處薄薄堤壩擋著。

隨著一聲驚雷般的炸響過後,滔滔大水沿著挖好的溝渠萬馬奔騰撲向寧夏鎮。

城上城下萬千軍民,一齊矚目這驚心動魄壯觀一刻,眼見水花拍擊蒸騰如雪,耳聞水聲轟鳴響雷炸開。

漫天大水雲翻墨,捲地狂風浪袞山……

所有人情不自禁的吞了一下口水,自然天威,如廝威力,豈是人力能敵。

哱拜一身戎裝在親兵護衛下,靜靜看著這一幕。臉色平靜似乎早有準備,並不見一絲慌亂,這樣表現讓城上諸多軍民定心了不少。

在他身旁一直陰沉著臉的劉東卻發現,哱拜神色平靜的同時,期間更是幾度舉袖掩口。

每舉起一次袖子,那位當初不可一世、自封哱王的臉色似乎就白了那麼一分……

十三天後,寧夏城外水深已達**尺,一陣風吹來,水面生出粼粼波浪。

天空白雪依舊飄灑,這天水一色,雪落無痕,竟然有一種出奇的詭異和諧感。

自從放水之後,城外城內敵對雙方似乎進了一陣短暫的平衡當中。

明軍大營中朱常洛沒有閑著,一連下了幾道命令。

第一道命令送信給北路平虜大營,要蕭如燻加緊防備,若有蒙古兵來襲只須堅守不求大勝,若是蒙兵繞道從東南方向的沙湃口殺奔而來,則不必管他,任他來去。

第二道命令麻貴連夜組織人建一百艘沖鋒舟,不求精細,只求堅固,務必要在十五日內建好。

第三道命令交給李如樟和游擊將軍龔子敬,讓他們帶兵五千安置在沙湃口設伏準備。若是發現有敵軍突襲,能打便打,不能打則退,能拖住就好。

第四道命令交給總兵董一元,讓他帶兵三千人深入北地草原,至于去干什麼,這點沒和任何人說。不過看董一元得令之後那一臉開花的表情,就足以讓那幾個閑得手癢的總兵們恨到牙癢。

最後一道命令是給李如松為首的全體將士的,沒什麼具體指示,只有全神貫注,全力一戰八個字。

且不說朱常洛有條不紊安排諸事,與之對應的是寧夏城已經亂成了一團。

一連十幾日大水倒灌,真如水漫江山一般,城外放眼一片汪洋,而城內更是早就亂成了一團。水不斷順著各處縫隙涌入城中,短短十幾日,城內低窪處已盡被水淹。

一直讓哱家軍倚為憑仗的堅固城牆在水的浸泡下已經開始松動,多處地方出現了管涌現象。管涌最是可怕,初時可能只是針大小的一眼,可是一會就會發現,那個針大小的眼已變成了碗口大,而後繼續加大,直到最後這一面牆轟然倒蹋。

已經一連十幾日不曾好好休息的哱承恩,紅著眼提著刀四處指揮軍民添堵管涌。可惜堵了東牆堵不了西牆,四面城牆中北牆最為嚴重,時到如今,不管哱承恩願不願意承認,這個寧夏城是真的已經快堅持不下去了。

城內百姓更是苦不堪言,水位越來越高,不得已只能搬到屋頂或是高處居住,在這天寒地凍之時,無衣少食,如何能夠受得。于是這幾天城內已經發生好幾次軍民械斗之事,百姓們的要求很簡單︰傳單告示上說朝廷已經赦免了哱拜一族的叛逆死罪,即然如此,為何還要賠上一城軍民性命。

如同朱常洛當時料想的那樣,一旦激起寧夏城內三十萬軍民的憤怒,哱拜區區三萬人馬直接就是渣。

果然接連幾次鎮壓之後,沖突非但沒有減少,而且有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的趨勢。

此刻的寧夏城就象一只巨大的火藥桶,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

而一旦炸了,足以使任何人粉身碎骨。

哱承恩瞪著一對通紅的眼楮,大踏步闖進巡撫府。

昏黃的燈光下,哱拜的臉蒼白蠟黃,從放水那日城牆上他便開始咯血,這幾日越發嚴重。

「阿瑪,這樣下去可不行了。」哱承恩的話音里透著一片焦躁。

其實不用他說,就從他帶來的一身血氣,哱拜也能想到此刻城內正在發生了些什麼。

緩緩站起來的哱拜嘆了口氣,將早就準備的一紙諭令交給哱承恩。

「發我的諭令,懸掛四門。就說睿王為了獨攬軍功,一心置我們于死地,不是我哱拜不降,而是朝廷已經發下招安鐵券,可是睿王卻私扣不發;且睿王已經放出話來,城破之日闔城百姓雞犬不留。」

哱承恩有些遲疑︰「阿瑪,這樣做眼前看還是可以,可是以後……」

不等他說完,就被哱拜直接打斷︰「火燒眉毛,且顧眼前。」搖頭苦笑道︰「就這樣做!非如此不能暫平民憤,只有這樣才能將百姓的怨恨轉嫁到他們身上,否則,咱們哱氏一族滅頂之災只在頃刻!」

哱承恩不知不覺腦門子已經見汗,擦都顧不上擦一下,轉身就走。

哱拜提氣喝道︰「回來!」

哱承恩愕然回頭,只見哱拜咳了幾聲︰「去派幾個人趁夜下城,看看能不能掘堤放水……」

臉上的肉抖了幾抖,嘴角抽搐幾下,哱承恩忽然覺得很好笑︰您老人家這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嘆了口氣︰「阿瑪……您覺得這樣可以麼?」

「蠢貨……」哱拜狠狠的閉住了眼,「若是此計失敗,派人就去找睿王和談,就說咱們同意投降,先讓他將水放了再說,到時他們帶兵入城之時,能和就和,若是不能和……就是咱們決一死戰的時候!」

「你也不必太慌,想必此刻火赤落和卜失兔他們已經得到信息,若是他們率軍殺來,咱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說到這里哱拜閉上的眼猛然睜著,兩道凶光逼向哱承恩︰「有這城中三十萬百姓陪著,咱們死的也不算不夠本!」

哱承恩這才了解的父親的用意,本來無精打采奄奄一息,此刻又如同打了雞血般的興頭起來。

眼前哱承恩的臉一陣模糊,哱拜忽然噫語般申吟長聲嘆息道︰「若是雲兒在此,定然會想出解救的更好法子,可惜啊……」

聲音雖低,可是哱承恩還是听到了,頓時怒火勃發。

在這生死一發千鈞關頭,父親心里還是惦記那個家伙!

哱承恩幾乎是咬著牙笑出聲來︰「好教阿瑪得知,您的好兒子怕是死在那個小王爺手中了,不過您放心,若是這次能夠活著出來,我一定親自去那掛頭的竿上幫您把他找回來的。」說完轉身就走,對于在他的身後抖成一團的父親,連一眼都懶得欠奉。

夜空無月,星河璀璨,朱常洛負手仰天觀星,葉赫一旁默默相隨。

進帳之後,葉赫雙眉緊擰,張口時聲音已經變得有些嘶啞。

「……這邊戰事一完,我準備回龍虎山去。」

朱常洛轉過頭,怔怔看著他,忽然嘆了口氣︰「沒下定論之前,也只是懷疑而已。」

冷冷的眸光里閃過一絲狂熱,葉赫死死的盯著他︰「你知道了?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朱常洛已經做了決定,事到如今,有些話還是攤開比捂在心里說要好的多。

自從與哱雲一戰之後,葉赫種種消沉憔悴他都看在眼里,記在心上。

不管沖虛真人對于自已這邊到底扮演的是個什麼角色,但是葉赫確是自已到現在為止唯一可以推心置月復的兄弟,這一點無論是誰也不可以取代,多少次生死交關練就的友情是何等珍貴,只有當事人最清楚最明白。

「你還記得寧夏城外,哱雲脅持我的時候和我說過一些話麼?」

葉赫點了點頭,聲音忽然低了下來,「……他到底對說了什麼?」

那個雪夜是他最不願意回想經歷,朱常洛笑容苦澀,「他說……他知道我中了毒,而且並不是無法可解。」

葉赫忽然直起了腰,眼里放出的光就象一柄出了鞘的劍,「當真?他當真這樣講?」

朱常洛看著葉赫,忽然展顏笑道︰「葉赫,你當年救我去往遼東之時,路上三次問我來歷,我都沒有和你說。可是我和你說過,有些話或許我不會告訴你,但是這輩子都不會和你說謊,這句話你要記得,以前這樣,現在這樣,以後還這樣,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燈光映人心,葉赫的臉隨著光影跳動變幻,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朱常洛走上幾步,拉住他的手,「給我下毒的人始作俑者是顧憲成和鄭貴妃,但是知道我中毒的人,只有宋一指師兄,還有苗缺一師兄,可是……哱雲從何知道?」

「就是從那個時候,你就開始懷疑他了麼?」

朱常洛搖搖頭,眼前浮現出那個神仙一樣的高大背影,忽然想起了那個殺意縱橫的‘道’字,嘴里似乎含著個千斤的橄欖,又酸又澀又回味無窮。

「那時雖然是懷疑,但是沒有確定,所以就沒和你說。」

黑夜中朱常洛的眼楮依舊清澈如水,可是葉赫已能從其中看出潛伏著隱隱的不安,

「葉赫,你不會怪我瞞著你吧?」

葉赫凝神看著他,專注又認真,良久之後搖了搖頭︰「難怪,那天後你對我一直有些莫名古怪。」

懷疑葉赫一直是朱常洛心上的一根刺,刺扎心上,卻是痛在已身。

燈光不知何時已經熄滅,帳內黑漆漆的靜寂無聲,只有二人眼眸發出淡淡的晶光。

淡淡的聲音在室中流淌︰「雖然我不懂武技,可是我知道,哱雲不是你的對手。」

低下了頭,聲音已經變得沉重。

「而且……我也听到了那個人笑聲。」

「能讓你放他走的人,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我說的對不對?」

黑暗中半晌沒有人說話,葉赫雖然低著頭卻能感知,在他的背後有一雙漆黑眼眸正凝視著自己,仿佛他的生死喜怒全系于自己即將月兌口而出的一句話。

可是自已怎麼回答他呢?

就在這時帳外一陣喧嘩,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往這邊跑來。

隨後一個響亮的聲音響起︰「稟殿下,捉到從城里跑出來的奸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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