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吟,你不要管。回房間去早點休息!」他看看我,眼里掠過一絲復雜的驚訝。雖然已經盡力調整了語氣,但話語間還是難掩還未消逝的怒氣,連說話的語也變快了。
我苦笑。這樣的氣氛,叫我何以入眠?
「你滾,你再也別給我回這個家!」接著,他一手撫著胸腔,一邊用食指筆直地指著大門,對著他兒子粗魯的呵斥。
我不知為何好像喪失了行動力,呆板地在立一旁看。
我看見少年眼里泛起一絲血紅的紋路,他嘶啞著的喉嚨酸痛地吮吸著什麼,似乎微渺,然而顯而易見。他終是什麼也沒有說出口,只是憤怒地重重地甩門離開。似乎用行動在示意「不回就不回」。果斷地把母親急切的呼喊和勸慰聲甩在身後。
爭執有過多次,離家出走卻是第一次。他走的突兀,除了隨身的物品,什麼也沒有帶走。而此刻盛怒之中的父親眼里依舊沒有顯露一絲要妥協的意思。
很快的,他從樓道內闊步走出去。我透過高高的十樓的窗子,遠遠地看見他急走遠的背影。單薄的白色外套,在背影里我看見一抹不明的,大概叫做孤勇的感覺。彷徨地徘徊。我靜靜地看著他的離開,在墨綠色的樹木的掩映下。孤勇,便是如此。然而有很多人稱之為骨氣,大概不副其實吧。頂多,叫偏執好了。
少年的我們,偏執地認為自己是永遠對的。可實際我們一直在錯誤中跌打滾爬,弄得滿身泥濘和傷疤,轉身看來卻執著地堅持不枉錯誤一場。夢境很美好,現實永遠模稜兩可,一條彎路非走不可,直到明白了什麼叫酸楚和疼痛。永遠太單純,可單純的同時卻還在期盼得到別人違心的一句贊揚——「你真有骨氣!」
樹下最後一抹白暈終在遠處消失。簡愷銘走了。我知道,現在他將走上這條路了。沒有人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模索到出口。
這一次他摔門而去,我隱隱地感覺,這一次出走他渾身上下都帶了些不一樣的氣息。這讓我有些心寒。
父親情緒緩和了許多,但顯然還有余怒。對著母親一個勁地重復,「這個孩子,我白養他這些年,他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說走就走了。這像話嗎,這像話嗎!以後我沒有他這樣的兒子!」他的說辭正如電視劇里要斷絕關系的父子,那樣堅毅心里卻隱隱作痛。他同母親說話的口氣,像是在抱怨。原因是,他並不會真正跟一個孩子生氣,而且還是他的親生兒子。無論是以一個中年父親的角色,還是一名成功富商的角色,都不允許他做出這樣的事情。除非那是一時的。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兒子被你趕走了,你還打他,你不知道那孩子自尊心強嗎!這麼晚了不知道他會跑去哪里!」母親埋怨道,打開門憂心忡忡地張望一番。屋內尖銳的燈光立刻溶于樓道的黑暗。一切靜得漆黑。
父親不說話,只低低地嘆息。「唉,你也別瞎操心了,他也這麼大一個人了,總不會走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