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相歡 第十九章 左相

作者 ︰ 鳳鳥

()書柬之對身後的冷嘲熱諷既不當成羞辱而生氣,也未當成贊賞而高興,顧自走進廳里,對還在廳里候著的侍婢吩咐道「你先下去,我與二公子有要事相商,不準任何人靠近。」

蘇通跟進客廳,一听這話兒愣了愣,書柬之不會閑得慌將這個深夜追著自己的人當回事兒,說他小題大做都夸張了,在書柬之眼里的「要事」,哪件不是關系雲漢的大事,才入得了他的眼?

不待書柬之相請,蘇通自己先坐了下來,書柬之對這樣的率性甚至談得上失禮的行為,再次包容了,只淡淡掃了一眼他渾身上下,「二公子想必極喜歡水,隆冬深夜,竟不見你有一絲冷意?」

不提還好,一提,蘇通就想起自己此刻身上還在滴著水,一路上的冷勁兒都給腦子里亂七八糟的事情給攪混了,蘇通羞窘的瞥了一眼書柬之,不安的動了一下,這是一路看他的笑話看到現在,故意捉弄自己嗎?

蘇通要書柬之一個文人出手相救傳出去已經自覺顏面掃地心底窩火了,要說知道書柬之身手好的听了去不會誤解,但雲漢有多少人會知道書柬之會不會武,倒是會有不少人知道一個文官救了將門之後!

這不僅自己顏面無存,連蘇家的臉面都讓自己給抹黑了,而現在又好像被明里暗里嘲弄,甚至在萬紅樓的遭遇都一涌而起,悉數潑向了書柬之「看來左相是無事可做,消遣蘇通來了……」

「告辭!」話不投機半句多,蘇通本不樂意與朝中人為伍,更不願與人勾心斗角,事事謀劃,站起來就往外走。

「二公子有所誤會,我只是好意提醒一句,既然公子不冷,那我們就來談談正事如何?」書柬之清清淡淡,一副尊神不苟一笑的模樣,看得蘇通眉心深陷,連冷意都去了三分。

書柬之不動聲色,心機深沉,蘇通自知既然被他盯上了,也就是自己已經是他棋盤里的棋子了。

「左相你大可不必用對付朝中之人的伎倆對付我這個無權無勢的平民,有話直說,您若是喜歡拐彎抹角,蘇通可不願作陪了!」蘇通站在客廳里,利利落落的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很簡單,他不想為人利用,如果他不曾幫自己一把,自己絕對是有多遠躲躲遠,懶得理會這些是是非非。

「當日,二公子在場……」書柬之緩緩抬起頭,萬年不變的官派子臉上竟難得的愁眉不展陰沉凝重「少將軍是如何死的?」

蘇通不知向來能言善辯的書柬之竟然會有問不出口的話,正存了心听他到底要問什麼,卻沒想到他竟問起了雲初……

看熱鬧的人看見了自己的熱鬧。

蘇通本還可見光亮的臉色已經陰沉得黑雲滿布,他不說話,他說不出話來,奏章是父親執筆寫的,他除了時而去看看絡玉,不敢觸及有關于雲初的一切,從雲初死的那一刻,他就在逃避,如何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奏章上說,少將軍死于莫飛之手,被崩雪所埋,眾將士挖出了同行的所有人,唯獨不見雲初、莫飛、絡玉,于是蘇將軍認為少將軍已死,但終究是沒有找到尸體,所謂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既然已經死了難道還能插著翅膀飛出了崩雪?」

書柬之顧自推敲,顯然他不相信雲初已經死了,這給初初听他談起這件事,腦海里就全是那一場激戰在回放的蘇通而言,就如在快要窒息時施舍的一絲新鮮的空氣,蘇通轉頭瞪著書柬之,難以置信剛才听到的希望。

雲初出事到現在,身邊的每個人都沉浸在哀痛之中,誰也不願提及,更莫論有書柬之一樣的心思。•

「絡玉被莫飛抓走又逃了回來,此事可有詳查,是否屬實?」書柬之低垂著眼思索著,「皇上要賜封絡玉為香玉公主,可此女來歷不明,身世調查起來竟毫無斬獲,這樣的人,不清不楚怎麼輕易的封為公主……」

蘇通沉默,對這個突然俘獲雲初的心的女人,他也只是在很久以前听雲初提起過,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雲初的命是她舍命換來的,所以他願意保護這個女人,甚至親自護送她去淮陰……

「那依你的意思呢?」蘇通很想听听書柬之的辦法,本來漆黑的深谷突然有了光亮,這讓蘇通怎能不期盼撥開重重黑幕,讓光照亮自己?

就像書柬之說的,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一日見不到他的尸,一日就不輕信他已死。

「還有一件事……」書柬之道,看著蘇通,頗為倦累的嘆了一口氣,「之所以向二公子又提及少將軍,實是因為朝里有人參奏蘇將軍嫉妒雲家次次征戰皆領頭等軍功,趁雲元帥重傷辭世,少將軍受傷被雪所埋,故意不救,好奪了兵權……」

「胡說!」蘇通本還忍著怒氣細細听著,但到此已一個字也听不進了,斷喝聲響徹客廳里里外外,卻沒有一個人進來看看,蘇通降低了音量,「左相明鑒,家父與雲伯伯結義兄弟,親如手足,多年來南征北戰,可見他們為功勛有過爭執?家父與雲伯伯常年在外,風吹日曬,不見有人為他們喊一聲護國功臣,卻有人參奏他們互相算計,暗奪兵權,妄圖功勛?」

書柬之又是沉沉一嘆,他也曾如蘇通這樣血氣方剛、義正言辭,況且在官場這麼多年,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書柬之豈會不明白,「二公子莫急,本官與你說及此事,只是希望你明白,找到少將軍才是關鍵,無論是死還是活,皇上定會還蘇將軍一個公道。」

蘇通一下子被擋了回去,也明白書柬之意欲何為,軟硬兼施,讓他不得不去趟雪山找回雲初,看在昔日情分上去雪山找出雲初,若是他不願,也不得不上雪山找出雲初,因為自己老爹被參了一本,提著腦袋……

果然老辣,想得也周密,雖被人算計,要替人跑腿兒,蘇通也不得不嘆一聲佩服,「我可以去一趟雪山,但不知左相可知參奏家父之人是誰?」

書柬之面容平靜,只道,「世子,賀靳。」

蘇通聞言,渾身一震,駭然萬分的盯著書柬之,書柬之頗為憐惜的看著蘇通,從他身上,看到了年少的自己,勸了句,「二公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切莫要輕易交心,也絕不能沖動而為。」

其實,書柬之明白,蘇通不會因為前輩的一句話就將所有的都改了,只按照這句告誡行事,年少輕狂啊,那顆心是多高的天都比不上的……

只有他親身經歷,才會了解這句話的真正意思。

是誰呢?以前也曾勸過自己,可自己听了嗎?書柬之平靜嚴肅的臉上竟然有些懷念往昔的淺笑,帶著微微的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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