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問了,我是為了你好!」李瑾放下捂住耳朵卻根本阻隔不了聲音的雙手,懊惱至極。
千影與蘇通的關系不淺,但這不代表蘇通就知道他們做的事。李瑾不想蘇通牽扯其中,單單是那兩人要人性命的心思盤算就錯得離譜,更何況那人還是天子近臣的心頭肉掌心寶。
如若真動了他,那不是惹禍上身,自尋死路不成?
蘇通卻不依不饒,堅定不移,「我必須要知道,他們一定是又瞞著我做什麼事了,我不要他們做什麼都瞞著我,永遠把我蒙在鼓里!」
李瑾埋著頭不說話,蘇通的臉色變了又變,有種長久以來的壓抑,語氣變得冷硬,沒有一絲回旋的余地,「好不好,我自己會判斷,怎麼選,我自己清楚,用不著別人來替我做決定,也不允許別人替我安排!」
李瑾輕輕一震,硬生生愣在了那兒。
忠厚老實的李瑾給人背了黑鍋,冤枉的受了蘇通長久以來听人安排郁積心中的不滿。
李瑾自己心底竟真的進行了一番天人交戰,蘇通說的話不是沒道理。
他有腦子又聰明,懂得東西又比自己多,見識也比自己廣,為什麼自己就斷定他知道了會對他不好?為什麼選擇這樣極端的方法直接強硬的斷了這條路?
可是,每當話到嘴邊又極其不安的給咽了回去,他沒有那麼理性去分析,告訴與隱瞞兩者,到底哪一種在此更正確,他只從心底里想要蘇通安全,不想蘇通受到傷害,僅此而已。
這難道也有錯嗎?
「你與他們一樣,也選擇瞞著我。」蘇通陰沉沉的道,頓了頓,在李瑾霎時不安的懸起一顆心時,蘇通寒徹心扉的笑道,「既然都不相信我,何必再做什麼朋友?」
「你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李瑾面色如灰,哀涼入骨的望住蘇通的決絕與薄情。
嘩啦,水聲劃開。
李瑾已雙手撐在池邊,借力翻到了池上。
「我也好,他們也好,無論我們做什麼決定,都是出于關心你,將你當成了手足,想細心愛護而已。」李瑾一邊穿上衣服,眼中一片死氣沉沉,「就算做得錯了,有欠考慮,甚至無意中讓你誤解,給你造成了傷害,那不是我們本意,你怎麼能如此……如此……如此片面偏激?」
李瑾如鯁在喉,許久吐不出‘如此’倆字兒後的話,當真是難以形容。
蘇通光滑的脊背頓顯僵硬,一滴汗液自頸項滑過脊骨,剛才被傷了心正脾氣趕人走氣勢銳減,听李瑾說完這長篇大論也沒有再說一個字,安靜得仿似已參禪入定。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李瑾回頭看了一眼蘇通,「我不知道,對你來說是當下的一件事兩件事重要,還是我們這些人對你更重要。」
蘇通不語,李瑾立在他身後,朝前彎腰拱手施了一禮,「若是蘇兄覺得是後者,我們依然是朋友,李瑾在雲城恭候大駕。」
「告辭。」
巍巍雪山,一霎變得渺無聲息,身子仿若飄在大洋里的一葉輕舟,一陣輕風過,都卷得它尾不知,慌亂無措。
映雪不多時回來只看見了蘇通一人,也沒有多問,只將蘇通抱回山莊,給他服下藥去,「你的身子使得上力了,這藥效就起了,約莫一個時辰就能有所好轉。」
蘇通望著映雪說了一句,「謝謝。」
若說,自己只怨他們什麼事都不讓他插手參與,只將自己一個人瞞得死死的也不是沒有原因。
其一,他們做的哪一件不是大事?雖然他不知道,但他能從他們言語之間,日日凝肅的消息傳收里看出一二來。
其二,自己也著實難以讓人省心,就說這一次,所有人都說不能來北疆,他義無反顧的來了,沖動愚蠢,又怎麼能將事情放心告訴自己?
自己不曾讓他們放過心,他們操心自己還怕有什麼紕漏,何況將那些大事說與自己,讓自己參與?
映雪與蘇通才見一面,真正相處不過一兩個時辰,沒有察覺到蘇通的變化,將藥盅放入藥盒里,提上藥盒出去了,「舉手之勞,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替你看看千影那兒需不需幫忙。」
蘇通聞言,眉間一跳,「能否也帶上我去?」
映雪站在門邊,有些為難似地,但最後還是過來將蘇通抱上一徑往山腳下的村落里去。
這個村里意外的人多,比之南方的一些大城池不遜絲毫,但卻有著雲泥之別,南方之富庶豈是這里的潦倒可比?南方那些康泰之人又豈是這里缺胳膊少腿兒,處處都有為病痛折磨的哀呼聲,雖壓抑著,還是能听得很清晰。
蘇通什麼也沒問,而映雪于暗處細細觀察著他的反應,還算沉穩,有些定力。
映雪抱著蘇通匆匆滑過長街,落在盡頭的一處府邸前,門楣匾額上四個字‘醫者仁心’。
蘇通如願見到了千影,千影看到他來看自己第一句話就是,「快恭喜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蘇通心頭百味參雜,听到千影的話,哭笑不出,望住還活著的千影,向前艱難的傾過身去,千影會意,讓映雪將自己扶起來。
蘇通那頭因為沒掌握好力度,一下子砸在了千影腳邊,悶在被子里說,「活著,真好……」
四個字,本來去扶他的兩雙手都僵在離他身子還有幾寸的地方。
映雪回過頭望著千影,靜候著要怎麼處理。
千影只不動,有些詫異的盯著蘇通,對自己的感覺不肯定,不太確信的問了句,「為什麼,突然說這話?」
「因為……活著就什麼都可以重新來過,什麼都還來得及。」蘇通悶聲道。
千影心神一震,難以置信有此斬獲,頓覺這一趟雖九死一生也不虛此行。
千影讓映雪扶起蘇通,「如果他能听到你的這句話,不知該有多高興,也就不會忙著去殺王景了。」
蘇通一驚,難道李瑾听到的是這件事?
「王景此刻殺不得,他馬上就是駙馬爺,照皇帝對香玉的疼愛,這駙馬是現在最不能動的人。」坐在遠處的千魅適時出言。
原來,王景就是香玉要嫁的人……
天雷炸破的消息,蘇通竟一時沒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