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齊輝通知鐘錦這件事兒之後,就一天兩通電話地匯報情況,並且不分白天夜晚地在QQ上留言,從語氣和用詞看來,他的情況不怎麼好。請使用訪問本站。
「好煩。」「怎麼辦?」「啊啊,那邊又來郵件了!」「我給你電話……」「這群人渣,就特麼起伏我個學生是吧?就欺負我沒後台是吧?」
齊輝越來越暴躁,讓原本還比較平靜的鐘錦也有些煩悶。
她多次安慰他,讓他不要著急,靜觀其變,畢竟對方現在還沒有拿出什麼真正的證據來,也沒有關鍵動作,頻繁的發郵件只是程序上的事情。他這樣根本就是自己給自己壓力,自己嚇自己。
「要不要玩ll?」鐘錦問。之前齊輝是最熱衷這款游戲的,然而現在就算鐘錦問了,就算他答應了,也玩得十分不爽,進了游戲就跟夢游一樣。遇到個脾氣一樣暴躁的,還能在里面干脆不打了,對著噴上十幾分鐘,將雙方祖宗八輩問候個遍,一點也不夸張。
鐘錦到後來也不說話了,就干脆听著。反正她知道齊輝只是想發泄一下,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把自己跟他綁在一艘船上。
她知道他怕。
因為自己幫他排漏洞這件事沒有任何的文件手續,只是一個說法,如果鐘錦真的夠狠,來一個抵死不承認,或者非說齊輝騙她,就等于把齊輝自己留坑里了。
這件事還真是沒法說。鐘錦知道自己不會做這種事情,也覺得自己有能力,並有信心最後解決問題。然而她卻不能直接和齊輝這麼說。不但是因為她嘴上說說,齊輝根本不會相信,也因為她暫時沒有這個立場。畢竟如今情況還不太明朗,至少要見到對方,當面談過才能確定。
于是鐘錦到後來干脆就是應付著,面無表情地敲鍵盤,徑自豐富完善那款《模式堡壘》游戲。幾天過去,她已經馬上就要完成對感應器的重新編寫控制,徹底用攝像頭的圖像分析,和電腦麥克風的音頻分析,達到完美的感應玩家的程度。
鐘錦本是有心拉著齊輝一起做些修改,編碼的工作。但是對方毫無心情。
終于在七月中旬,由學校,大聖商貿,和齊輝鐘錦二人,三方面定下了一個協議商討的會面時間。其實就是希望能達到庭外和解。
這也是大聖商貿的最後一封律師函的用意。
暑假的時候學校里雖然冷清,卻還是有人工作。大學本科生的輔導員其實都是由博士生兼任,這次假期,EE和S的兩名輔導員剛好都不在學校,所以直接是教務處出面處理這件事。
教務處的女老師姓李,年紀已經有四十多,身子虛胖,不過面相很和藹。只是可能覺得兩人給自己無端找了這麼個事兒,情緒不佳,說話冷聲冷氣的,帶著教訓的口吻。
鐘錦倒是沒什麼,但齊輝憋了太多火兒。原本就比較瘦長的臉龐,這時候更顯得清瘦,顴骨突起,眼圈眼袋都十分嚴重,形容憔悴。
李老師開始教訓他們不守規矩,太單純,不知道商業行為任何事情都是要簽訂合同的︰「學校反復強教育了,還發了宣傳文檔,就是告訴你們怎麼防止這些事情?你說你們這些孩子,听的時候不仔細,走神逃課不當一回事兒,現在惹了禍了著急了,來抱怨了。有什麼用?社會上的事,是你們學校里學生會搞搞弄弄那麼單純嗎?」
齊輝急道︰「我們怎麼就沒簽?一開始要不是我追在他們人事後面要,連我的實習合同都沒有呢!」
老師說︰「那這次你找同學幫忙怎麼就沒簽合同?」
「我老板說不用,我還有什麼辦法?那時候公司網絡天天被黑,我又搞不定急得不行,拿還來得及走程序。」齊輝憤憤不平,「更何況我覺得那破公司根本沒這個程序……」
他說了半天,直到女老師不耐煩地打斷了。看著老師臉上表情越發不滿,齊輝終于閉嘴,自己生悶氣。
但凡是老師都不喜歡 嘴的學生,不管有理沒理,只要自己開口乖乖听著的總是比較討他喜歡。所以女老師這時候已經對齊輝有了看法,轉頭看鐘錦在那邊安安靜靜地待著,心里稍微愉快了一點。
「總之趁著對方現在還沒過來,我先把情況大概給你們說說。」李老師公事公辦,倒也沒說不相信他們,直接說他們盜竊資料,而是將可能發生的情況進行分析。「最壞的情況,如果這件事情真的坐實了,無法挽回了。對方又想要起訴,我們只能聯系學校法務,幫你們爭取民事和解,想辦法賠錢解決。」
雖然這麼說,但是根據她的經驗,對方恐怕根本就不會起訴,而是直接要錢。最後事情的發展也證實了她的猜想。
齊輝听了心里稍稍放松。他之前想得糟糕,還以為這要鬧到吃官司坐牢呢。事情發生之後,他在網上查了不少資料,可是見到有類似案例結果是被判坐牢。
「到時候學校方面可能也要有相應處分決定,你們做好準備。當然這是最壞情況。最好的情況呢,就是這件事解釋清楚,對方滿意撤銷一切訴訟和指控。」女老師道,「畢竟作為老師,我們相信學生。況且看你們平時的成績和表現,都是十分優秀的學生。我們相信你們沒有做這個事情。但是老師和學校的能力有限,不能漫無止境地給你們提供幫助。如果你們有什麼能力,或者是辦法,不要害怕吝嗇,盡量聯系吧。」
「我知道了。」鐘錦點點頭道。
其實前兩天,她已經和哥哥鐘琦說過這件事,也將前因後果一一說情。畢竟是牽涉到自家妹妹的名譽,甚至有可能涉及法律程序,鐘琦很上心,卻並不著急,反而寬慰她道︰「放心吧,這件事交給我了。」
所以鐘錦即便今天要和對方對峙,算是打一場硬仗,也並不太害怕。接到通知的時候,她就按照之前說好的,和鐘琦聯系了一下,只希望能盡快將事情解決。
鐘琦剛知道的時候是很關照了一番,但他事情多,忙得要死,最近又跟著考察團在外地回不來,只能讓鐘錦匯報進度,他遙控幫忙。
不過具體如何解決,鐘琦到沒有說,鐘錦也不著急不強問。
她的哥哥一向不會讓她失望。
大聖商貿的人在約定時間之前五分鐘到了會議室。
「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就開始吧。」來人一共三個,說話的是站在最中間的,長著四方臉,穿著筆挺的西服,神色倨傲,顯然不將兩個無權無勢的學生和一個教務老師看在眼里。
教務老師顯然很有經驗,听到他這麼說也不答應,只推了推眼楮,慢慢悠悠仿佛在聊天一樣地發問︰「您們都怎麼稱呼?是大聖商貿的……?」
她沒有全問完,只用了個挑高的音調,發出疑問,等待對方接話。
中間的人一笑,道︰「我叫高亦勝,是大聖商貿的法律顧問,這兩位是我的助手。」
介紹完,他便將最新的,正式的律師函和附件都拿了出來,然後開始陳述。
「……齊輝作為實習生,受聘于大聖商貿。卻在工作過程中,利用職務之便伙同鐘錦,盜取公司客戶資料,並出售給大聖商貿的競爭對手,XY公司,謀取經濟利益30萬元。」
「等等!」齊輝听到這里叫了起來。教務老師也挺了挺腰背,有些詫異。
高亦勝立刻提高聲音道︰「請听我說完,有什麼異議接下來再說。」
齊輝額頭上冒著冷汗,渾身都有些發抖。
30萬?這數字是哪來的!
坐在他旁邊的鐘錦明顯看到他臉色白得嚇人,顯然處于高度的緊張情緒之中。她不由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著急。
很快高亦勝說完了,所有證據的陳述在鐘錦听來荒謬非常,仿佛是听玄幻小說,听另一個人的故事一般。然而她對法律和商業並不特別了解,要找漏洞也難,于是只安穩坐著,听著,靜觀其變。
齊輝則是立刻喊了起來︰「什麼謀取經濟利益,根本沒有,你這是誣蔑!」
「這是我們從XY公司那里,經過調查取證得到的。」高亦勝冷冷道,一張方臉上,盡顯鄙夷︰「之前郵件中沒有提及,是因為取證過程較為緩慢,我們也是剛剛確認了。」
「跟誰確認?XY公司?他們會給你們這個數字?」鐘錦也忍不住了,語氣不無嘲諷。
高亦勝點頭︰「那是自然,我們有我們的手段。」
「搞笑。」
高亦勝听到鐘錦這麼說有些奇怪,再看她的樣子,更是差異。要說這種事他也遇到不少。但凡是個年輕人,別說學生了,就是工作幾年的也會害怕緊張。
就像在場的齊輝這樣。
氣憤,不平,卻也卑微和無助。
高亦勝不可否認地有些享受這樣的情景。在自己工作過程中的所有環節,他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情況。
這讓他產生了一種將對手打得趴下,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自己宰割的快感。
然而如今鐘錦的表情,卻讓他一點也看不到緊張和不安,更沒有青澀的,無助的大學生那種無力感。她微微皺著眉,顯示出心底的一絲厭煩,卻臉上的表情是不動聲色的。既不著急,也不害怕。讓高亦勝意外之余,也有些模不著頭腦。
會不會有什麼問題?他的心底第一次出現這個念頭。不過終究沒有太當回事。
「這位同學,我們現在是在很嚴肅正經的場合,請不要讓你的表現影響了其他人對大學素質的印象。」高亦勝旁邊的一個助手上前道。
鐘錦被他這番話弄得更想笑了。這些人誣蔑他們不說,在他們據理力爭的時候,還倒打一耙?她還真不知道自己不過說了搞笑兩個字,怎麼就影響了大學的形象!
不過她終究沒再說話,不是因為忌憚,而是她想到了之前于廣生的事情。當時她就是由著一股氣驅動自己,上了微博,盜了他的號,寫了一個「悔過書」。可是那又怎麼樣呢?根本沒用處。最後還是冷靜下來,靠著一步步精心的安排和計劃,搜集資料,逐步曝光解決了問題。
鐘錦知道,自己平時雖然冷靜,但激動過頭還是會沖動的類型。然而很多時候沖動並不能解決問題。就算自己再有理,沒有一個合適的有力的處理方式,也只會將原本自己有可能獲得優勢的退路堵死。
深吸一口氣,鐘錦終于又冷靜下來,腦海中活躍著各種各樣的信息,並盡可能地去分析,試圖找出機會。
鐘錦搓了搓手,用審視的目光掃過高亦勝和他的同伴,心中默默發問,究竟該怎麼辦?